作者：郭海平

    享乐主义在今天已经成为越来越多人的生存追求，所谓享乐主义是指那种把追求一切能够引起自己各种感官快乐的刺激看作是自己的人生目的的思想观念。持有这一主张的人由于是在极力追求最大限度的感官享受中度过的，由于感官刺激只能由本人来体验，因此与享乐主义并存的还有一个如影随形的自我中心主义。

    享乐主义的兴起和流行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也并非像有些人所说的是生物趋利避害自然法则指引的必然结果。事实上，一个时代的社会政治文化经济环境的变化才是享乐主义得以成立和盛行的一个决定性因素，尤其是当享乐成为一种信仰和主义的时候，这种决定性因素就会显得更加突出。对此，古希腊的伊壁鸠鲁主义如此，古印度宗教中的喜乐文化如此，以及后来在资本主义和后资本主义社会中不断兴起的享乐主义也都是如此。

    我们不能赞同享乐主义的兴起和流行是生物趋利避害自然法则指引的必然结果，更不能认同享乐人性唯一的诉求，这是因为享乐固然是人的一种自然生理和心理的需要，但七情六欲中的其它情欲与快乐一样都是趋利避害自然法则中人的生命所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这就如同一个人若失去痛觉和不知道悲愤，他一定是残缺的一样，随着这种残缺成为事实，人就极有可能因此而丧失掉对危险的预警能力和防范能力。所以，只肯定人性中的某一种情欲而否定其它情欲，这显然是违背“趋利避害”这个自然法则的。

    但现实中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会将对自然法则的违背当成是一种尊崇呢，其原因一方面是来自于外在社会文化因素的错误引导，另一方面也与当事人个体的主观愿望有关。其实，个体主观的愿望是不能替代自然法则的客观存在的，若一定要将自己的臆想强加到自然的法则中去，所得到的结果一定是惩罚而不是奖赏。

    遗憾的是，我们今天的社会文化和无数个体却正在无视自然法则的客观存在，一边是主观随意地抑制、排斥自己的一部分需要，一边又去违背人本性地去夸大另一部分需要，正如我们三十年前还在批判享乐主义是人性的堕落，并大力宣扬吃苦耐劳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今天却又将享乐主义当作是促进社会和谐的积极人生态度。由此可见，喜、怒、哀、乐在我们人类的文明历史上似乎从来就不是人的自然本性和个体身心的需要，而只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和掌握权力的人的自身利益需要。

    其实，享乐文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由道德、宗教、法律、战争、经济或政治等因素给人性造成不同程度的压抑后才产生的。不可否认的是，在历史的某个时刻，享乐文化的出现的确具有一定程度的反叛和缓解人性压抑的意义，但随着事态的发展，有的被矫枉过正，有的则受到了其它势力的歪曲利用，这时的享乐文化便演变成了或纵欲或麻醉人神经的手段。正如在享乐主义文化的不断刺激下，人的神经系统逐渐会形成对这种刺激的依赖，今天的商品社会就是如此，商品的生产者既是这些刺激文化的生产者，同时又是对这些刺激文化形成依赖的神经制造者，正如已有学者指出享乐主义在今天的本质就是消费主义，这一主义推动者的目标就是将人改造成在商品面前永远都感到饥饿的人。

    透过信奉享乐主义文化中以自我为中心的种种表现，我们很容易发现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表现只是一种幻觉，或者说这里的“自我”只是被改造之后的自我，这其中的喜乐快感也完全是被他人制造设计出来的快感，决定这种快感产生的决定性因素已不再是属于那个感受到快感的身体和心理，而是属于那个刺激物品的生产者和设计师的需要。这时，人就成了那个刺激和刺激物品生产者和设计师的奴隶。现实正是如此，为了获得那个快乐的刺激，戎千上万的民众可以牺牲舍弃自己的亲情、健康和本性。对于这些人而言，这注定将是一个永无止尽的恶性循环，但对于那些生产者和设计师而言，这个恶性循环则又是一个永远的良性循环。

    面对着这些源源不断的享乐主义文化的刺激，我们又该拿出什么样的对策呢？培养理性和感性的分析批判能力，并以此来分辨那些让我们感到快乐的刺激，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获得真正属于我们自己，并让我们感到幸福健康的快乐。[NextPage]

    享乐主义文化之所以不断复苏和获得传播，实际上也都是对人的感性的脆弱属性加以利用的结果，而这种脆弱属性的具体表现就是它不具有分辨真假的能力。其实，对于生活在纯自然环境里的人而言，其感性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因为自然世界中从来就没有谎言和真假之分，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我们也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感性来应对自身与环境发生的一切。但随着人类不断创造出不同于自然的文明以后，人的感性便面临着空前的挑战，人类开始断章取义地制造出各种取代自然的替代品，并用自己主观臆想的规律去取代自然的规律，这时，人的感性便开始出现了分裂和扭曲的危险，享乐主义文化也正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应运而生的。

    为了确保我们自身不至于在感性的分裂中毁灭，我们又不得不想方设法来维护我们感性的纯洁和统一，艺术与哲学则是我们人类寻找到的二个有效手段，即通过哲学的理性批判和艺术的感性批判来确保我们感性的纯洁性，并最终让他们在自然与社会面前恢复神力。通过对人类历史经验教训的不断总结，我们发现若没有哲学理性和艺术感性相结合的批判，我们不可避免地还会继续误入到由各种享乐主义和理性主义引导的陷阱之中。

    今天，当我们重新回顾过去走过的坎坷历程，我们应该意识到感性与理性，以及哲学与艺术之间的关系，这就是只有用批判的理性和感性来反省和维护我们自己那个天然纯真的感性，以及用批判的理性和感性来应对那些外在的各种信息刺激时，我们才有可能在去伪存真中坦然地听从属于我们自己感性的支配和召唤，并最终寻找到一条自由的出路。

    2009-1-19

   （编辑：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