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坚

　　2月10日晚首尔崇礼门的一场大火，让人感同身受，它毁掉了韩国的“第一号国宝”，更燎灼着世人的良知。一个因对征地补偿不满的七旬老者，竟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极端方式泄愤，以纵火来报复社会，除让人倍觉震惊与痛心外，夫复何言？

　　倒是新闻媒体的后续报道，可以见到韩国社会由此而激起的反响之强烈，让人更百感交集。人们在矛头直指政府，群情悲愤猛批当局疏于管理的同时，则对国宝的遭毁迸发出世所罕见的深度哀痛之情。韩国民众事后的瞻仰现场，确也堪比当年9.11后纽约市民对世贸中心废墟的凭吊。有人在崇礼门前失声恸哭，如丧考妣，有人向废墟献花致哀，更多人则通过互联网的留言表达其自发的心声。

　　引人瞩目的是韩国官方的即时回应。主管部门文化财厅（大概受因日本影响，他们是将文物视作文化财富、财宝或财产的）厅长（相当于中国的国家文物局局长）随即通过记者招待会向公众致歉，并明确表示此事需要有人承担责任，那就是身在其位的自己，并为此而宣布引咎辞职。首尔市市长同日也作了公开道歉。

　　在这场重大灾害和人为事件发生后，我们没有看到遮掩，没有感受回避，而是在第一时间见证了积极的社会回应，看到了民众和舆论掀动的问责风暴、情绪宣泄，也看到了相关的责任承担与善后处理。使人震惊而更为感怀的还有，一位给崇礼门献花的市民竟在他的花篮缎带上写道：“没有保护好祖先的遗产，非常抱歉”。国宝被难，俨如家事，似乎还成了他个人的责任！能把历史文化和文物保护当作每个人自己的事，这是何等难得啊，在我看来，则更彰显出一种宏阔的历史担当气质和现代公民情怀。

　　值得关注的是，事故的后续演绎正在韩国发展成为一场对民众进行文化遗产保护的教育运动，仅16、17日前往火灾现场参加祭祀活动的民众即达4万多人。许多人纷纷携带子女同往，一些小学生则在教师的带领下来这里献花，实地感受着庄重与虔敬。

　　崇礼门显然已不但是座建于600多年前的普通砖木结构城门楼子，而是升华为一种传统的象征和文化的图腾，牵动了整个韩民族、也牵动着所有看重人类文化财富的人们的心。对我们很多人来说，这也早已不再是无关痛痒、几可隔岸观火的邻人家闲事，而是人类文化纪录中不能不在意的一笔。其实任何社会何曾没有阴暗面，也难得不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反社会、反文化的非理性行为，犹似美国时有所闻的校园枪声，但问题不在绝对不出事端，而在于灾难一旦降临后的理性应对，你能拒绝冷漠，全身心投入，关切爱护，积极汲取经验教训吗？透过这一事件，可见文化遗产在韩国得到何等的普遍认同与珍爱，这不仅难能可贵，扣人心弦，也确实值得我们的由衷尊敬。

　　自然也就涌起了有关国内的联想。若是崇礼门被焚这样的事故一俟在我们这里发生，国人将会如何反应，又将出现怎样的后续演绎，我实在无法想象。

　　据说形貌类似的西安钟楼颇有了点警觉，那么其他遗产遗址妥善有效的长期维护呢？终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仅仅就事论事，还须举一反三，从长远处着眼才是。这些年来，文物遭毁和有关政府部门在更加冠冕堂皇名义下施展的“开发性破坏”，怕已屡见不鲜，但因问责制度的缺失和太多太滥之后的无奈加麻木，又有多少强而有力的公开表达呢？中国目前有2300多个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省、市、县区一级的文保单位就更多了，论遗产家当比之韩国不知富有多少倍，但我们精神层面的意志表达与珍惜之心呢？由政府挂牌立碑，并不表明文物保护已然大功告成，更不意味文化遗产意识的深入人心。出了事故，追究当事者的法律责任和管理部门的行政责任，当然绝对必要，而让更多的人明白事理，牢固拥有这种文物意识，懂得尊崇文化，全面提升民族精神素质，才是最具根本性的。

　
    (编辑: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