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小宁
“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喝”,《娱乐至死》的作者尼尔·波兹曼喜欢用柯勒律治这句话,形容信息过剩时代人们的处境,对应到书业,就是“无书可读”。其实,就每年奔涌的出书量,光读那些经典的再版书,就知道这句话不是事实,但它又似乎构成了一种心理事实,代表了挑剔的阅读者选择的困惑。
无疑,这个事实也在强化书业的“注意力经济”,让畅销书之梦在每个出版商心里,不再只是一种做书人的心理满足,而是真正的救亡图存。既然是为一口饭而战,就免不了各种招数都用上。冲着畅销一路狂奔的路上,不免会留下许多可歌可泣、可笑可叹的印迹,称之为“畅销书之痒”。
腰封?妖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新书的腰封便成为推销新书的重阵。虽说此举颇为一些读书人诟病,有人直接称之为“妖封”,但出版商仍然愿意在这方寸之地搅尽心力。做过了,便成了悬疑作家蔡骏今年新书上那一句耸人的话:“作者一生无法逾越之作。”一句话封住了一位悬疑作家的前进之路,难怪这位80后作家要对簿公堂,非要出版商扯下这个书封不可。
今年名不见经传的小说《山楂树之恋》之蹿红,很难说离得了那个庞大腰封撑腰。至于怎样壮观,还是直接引用一位隐退江湖的书业人士的专栏文字吧:“其腰封上整整列了一个4×5的阅兵方阵,从著名作家王蒙、刘心武、熊召政、苏童,到演艺圈人士姜文、姜昆、柳云龙、陆川,甚至惊动了企业界的潘石屹,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体育界人士马晓春。腰封硕大无比,推荐人名字比作者名字显眼多了。有博文认为,这已经超出"腰"封的范畴,因为盖住了整个"下半身"。”
腰封缠得再紧,阅读时还是要拿下,这一点谁都心知肚明,也正因为此,出版商才觉得这个可拆卸的部位夸大点,无关紧要。不过,话说回来,每本书都巅峰得无法超越,会不会制造以后的“狼来了”效应,那就看出版商们是想做长线还是做短线了。
一个概念还能做多久?
很多书是从“概念”做起,这也是畅销书之痒的症候之一。说到今年的书概念,当然不能不说盗墓。眼见得,去年还只有一本《鬼吹灯》独领风骚,今年早已经鬼影幢幢,一片盗墓之声了。另一类型“穿越小说”也因此成风。网上开着扫盲班,专门讲述这类小说的写作要义。左看右看无非是一群女小资,因为一个契机,回到古代,然后展开一些后宫故事。为什么男人不能穿越?一位书业同行戏答:因为男的都忙着盗墓去了。
概念的好处自然是读者群定位明确,一些无名作者的作品集合到一个概念中,每本也都卖到了三五万册,不得不说,男盗墓,女穿越,这个概念在今年很成功。但做书如同做饮食,概念再鲜,菜品不好,还是很难赢来回头客。惟一的方法是,以新概念覆盖旧概念。偶尔反其道而行之,杀市场一回马枪,这就是将《山楂树之恋》做起来的办法。以前做爱情书,恨不得将爱情之牌涂得越暧昧越好,但这本书偏偏打了一张“干净”的爱情牌,就撞到了畅销书的红线。只是,对一些资质平平的书的畅销,不知该祝贺出版商的聪明,还是为阅读悲哀。
捆绑或拆件
“捆着我,绑着我”,是多年图书策略中公认有效的招儿。起码与播热了的影视剧捆绑起来的原著,比茕茕孑立来得惹眼。将一本书与大畅销书做同类比较,也大致能让读者猜到它的基本轮廓。
卡勒德·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是今年被“捆绑”多次的书。不仅他自己的《灿烂千阳》推出,离不开前作铺路,《巴别塔之犬》、《偷书贼》等国外引进书,都纷纷打着“排行榜上力压《追风筝的人》”“感人程度超过《追风筝的人》”的字眼。所幸的是,这几本书内容各异,但从品质上讲,都没有辱没被捆绑者,二者都以情动人。
当众多新书都愿吊上一本书来攀附时,大概更能坚固这本书的江湖地位。从这个意义说,《追风筝的人》是太幸运的一本书。同一作者今年的新书《灿烂千阳》推出,只卖到了8万册,却让《追风筝的人》发行量在今年达到了24万册。
“拆件”是一部作品分上下两册出。这个做法自余华的《兄弟》开始,今年就是海岩的《舞者》、毕淑敏的《女心理师》,两本书都过了四十万册销量,海岩的金字招牌自不必谈,毕淑敏的书拆件来出,仍然是出版商得意的一招:“上册有包袱,下册才抖开,看了上册的就很难不去看下册。”韩寒的《光荣日》据说已经在玩“季”的概念了。看来以后,书业制作也可以借鉴美剧的经验了。
品牌有多少附加值?
作家的自身品牌,有时反让人无话可说。就像面对让全球发狂的J.K.罗琳。特别想说的反而是,出版商自我经营出来的品牌,做得不无辛苦,收成却未必都好。这些品牌大致包括“重述神话”、“诺贝尔文学奖”还有“百家讲坛”等。
重庆出版集团的“重述神话”项目,做到今年,只能说是态势平稳。接棒的李锐与叶兆言各自都交出了作品,却无法复制苏童《碧奴》15万册的销量。今年有人写书,称“百家讲坛”是张魔床,从出版角度,也没算说错。“签名签到手软”这样的字眼,如今也只有上过这个坛的人才配用。有于丹、易中天的几百万销量在前,今年的钱文忠、孟宪实等,只能算做这个系列发行量中的第二梯队。不过有了钱文忠的《玄奘西游记》,还是觉得这个品牌是有潜力股的。
与前两个相比,“诺贝尔文学奖”这个品牌始终有些阴晴不定。帕慕克应该算最受宠的,谁让人家书名起得好呢,就叫《我的名字叫红》。相比之下,今年的诺奖得主莱辛的作品,就没那么风光了。首先国内以前就出过她的作品,如今虽然有了诺奖的东风,市场反馈依旧波澜不惊。
有许多书,看似具备了畅销潜质,最后也落得个小众阅读,这样的书还包括海外作家张北海的三本书,同样借助了王安忆、陈村、阿城、陈丹青的名头,却无法复制去年的“木心效应”。不过,就连斯蒂芬·金这样的畅销书作家,都无法保证自己的书本本好卖,只能说,每本书各有际遇。
在年末做这篇关于畅销书的话题,其实是为辛苦而忙碌的出版商做一次梳理。正是他们左奔右突的身影,见证了书业的艰难,如果他们哪天无声无息地隐退了,那时书业就真的边缘了。
(编辑:全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