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浊自甚,神灵明鉴”1985年4月3日,《北京晚报》第三版右上角,刊登了这样一则新闻:“英国威猛乐队将于三天后来华演出。”随后,除了一些机关得到赠票,原本5元一张的门票被哄抬到了40元,相当于全国职工平均半个月的工资。
在那个大陆刚刚接触香港流行音乐,大多数人还听着邓丽君的年代里,威猛的演出把中国人看傻了。
大家头一次听见贝斯和鼓那么放肆,强有力的节奏摇撼着所有听众的身心。
当时在台下的,有成方圆、崔健、郭峰…郭峰回忆说:“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外国人站起来狂躁地唱啊跳的,中国的观众全都僵在那儿,木了。”
而在观众席中,还有个16岁的少年,被强烈的节奏震撼,血液沸腾,所有感情中剩下的只有激动。
这个少年,就是窦唯。1969年10月14日,窦唯出生在北京一个四合院里。
父亲窦邵儒是一名管乐手,母亲是机床厂的一个工人,爱唱歌,在厂里是数一数二的“腕儿”。
窦唯从小在父亲引导下听音乐,听了不少民乐,培养了极好的乐感。
5岁那年学会吹笛子,结果吹猛了,愣是把自己给吹出了肺炎。
读中学的窦唯,朝气蓬勃,音乐品味表现得跟一般孩子不同,连唱歌的方式都别具一格。
那时窦唯有着一张清秀而青涩的脸,穿着紧身牛仔裤,擅长跳霹雳舞。一到学校表演,他就上台吹笛子。
在一次学校的歌咏比赛上,窦唯上台后,手上拿着个木板,一边敲桌子打节拍一边唱邓丽君,直接就被班主任给薅下去了。
1985年,窦唯考入职高,就读精神病看护专业。
这个专业可以大量接触乐器,什么吉他、钢琴、手风琴都教,也教跳舞,为的是学成之后,可以帮助精神病人舒缓情绪。
结果一上钢琴课,老师进来,窦唯一看,对同学说:“这不是我小学数学老师吗?”
于是窦唯就年少气盛地跟老师顶,没过多久,该老师就被请走了。
当时教手风琴,窦唯也不喜欢,最爱的是吉他,尤其是听了外国音乐后,窦唯已经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摇滚上。
天赋极高的他,学什么乐器都来得快,不到一年时间就把吉他摸得滚瓜烂熟,于是回家告诉窦邵儒:“学我不上了。”
窦邵儒问:“那你想干嘛?”窦唯说:“我想玩儿音乐。”
窦唯一直喜欢踢球1987年,窦唯考上北京青年轻音乐团,开始走穴,给国内大腕歌星垫场演出。
排在他前面的,都是蒋大为这样的,一曲“啊…牡丹”唱完,窦唯就上去翻唱外国流行歌。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3年,将窦唯的嗓子磨炼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像后来黑豹《无地自容》里的高音,就是零点的周晓鸥唱也得降调,孙楠唱出来完全没有他的穿透力。
还有就是窦唯靠走穴赚了不少钱。
窦唯的同学苏阳回忆说:
“那时候他一天能赚30块,把我们这群穷学生给眼馋的,按我们当时的感觉他已经发了,耐克乔丹一代的鞋,99块一双,就他一个人买得起。”
当时在摇滚圈里,都把组建“黑豹”的郭传林叫“郭四”,郭四正四处寻觅乐队成员的时候,有人问他:“你知道有个叫窦唯的吗?”
正好北京化工学院有场演出,“派”乐队唱上半场翻唱的歌,下半场全留给了崔健一个人。
演出结束了,很多人上去即兴表演,窦唯就冲了上去,翻唱“威猛”的歌。
那天,窦唯戴着两个眼镜,一个近视眼的,外面套个墨镜夹片,台风和嗓音当时就给郭四震住了。
这样的窦唯,何等的撩人回想起那天窦唯的表演,“派”的乐手,摇滚老炮陈小虎说:
“完全不知道哪儿跑出来这么一个人,他在舞台上的表现力,国内无人能及。”
一唱完,郭四就找到了窦唯:
“你小子挺有才的,来我们乐队吧。
不过你要想清楚,我们是背水一战,你要来,得先辞职才行。”
考虑数月后,窦唯加入黑豹乐队,当时,乐队主唱丁武跑去组建“唐朝”,一下子给了窦唯施展拳脚的机会。
此后,窦唯一手包办了黑豹的作品。
黑豹时期的窦唯《无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别去糟蹋》、《别来纠缠我》…黑豹一系列高亢激烈的歌曲,是整个中国摇滚乐绕不开的里程碑。
1990年,曾有六支摇滚乐队,在北京首都体育场搞了一场音乐会,黑豹并没有出现在演出名单中。
然而就在2年后,黑豹的专辑势不可挡横扫全国,正版销售创下中国摇滚乐最高纪录150万张,加上盗版专辑至少有2000万张。
1991年8月,首张专辑《黑豹》录音完成后,先在香港试探性地推出,没想到竟然连获香港电台排行榜数周冠军。
3年间,窦唯几乎包办了所有作品的词、曲创作。
留着一头长发的他,台风激烈而妖娆,年轻和放肆写在脸上,嗓音上天入地。
后来有人评价道:“当时玩儿摇滚的乐队,很多人都想往金属上靠,但玩儿不了,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窦唯。”
那个时期的窦唯之于黑豹,就是灵魂。
但谁也没想到,黑豹最火的时候,窦唯却选择了离开。
受窦唯影响的音乐人太多,比如他的中学同学苏阳,有一次去乐团找窦唯玩儿,窦唯教他打鼓,苏阳就做了鼓手。
1995年,苏阳加入“麦田守望者”。
还有一个叫姜昕的女孩儿,上学上的好好的,一见窦唯“误终身”,学也不上了,偏偏跑去唱歌,后来成了民谣界一时的领军人物。
2007年,她还唱了一首很红的歌,叫做《我不是随便的花朵》。
那时候,姜昕是窦唯的女朋友,一天下午,两人在一起听PETER MURPHY的一张唱片DEEP OCEAN,窦唯对她说:“这才是我想做的音乐。”
不久后,窦唯就离开了黑豹。
那年,黑豹去海南演出,窦唯突然剪掉了标志性的长发,所有乐队成员都大吃一惊。
很快,郭四就接到了窦唯的电话:
“我打算离开黑豹了。”
郭四问:“你说说你的道理。”
窦唯说:“没什么道理,我不喜欢,现在咱们的生活就是千篇一律,我不喜欢这种不断重复自己的过程,天天唱一样的东西来赚钱,没意思。”
郭四想了想,跟窦唯谈了条件:
“第一,以后别唱黑豹的歌,你一唱,我们这边肯定完蛋。
第二,你的音乐风格看能不能变化一下。”
可见窦唯对黑豹影响力之大。
事实上,窦唯离开黑豹,是因为一个众所周知的人,这个人,就是日后的天后王菲。
姜昕在自传小说《长发飞扬的日子》里写到:
有一天下午,她一个人在家,邮差送来一张包裹提取单,发件人写的正是王菲的名字。
等窦唯回来后,去邮局取回东西,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箱CD和一顶漂亮的线帽。
当时很多CD,大陆是买不到的,可见王菲有心,一箱子一箱子的原装CD寄给窦唯。
而之前,她还是黑豹键盘手栾树的女朋友…
“做梦”时期的窦唯离开“黑豹”之后,窦唯组建了“做梦”乐队,做出的音乐更加前卫乃至迷幻。
可惜次年10月,乐队便因故解散,等到1993年,窦唯加入魔岩文化,第一张个人专辑《黑梦》横空出世,从此与何勇、张楚并称“魔岩三杰”。
《黑梦》风格之前卫,放到如今来听,依然足够秒杀一大票摇滚音乐。
离开黑豹的窦唯,二十出头的年纪,心怀着无数的迷惘和飘忽不定,反省和映照着当时的心境,让这张专辑充满了自我剖析的色彩。
这是中国第一张完美的概念专辑,所有的曲子都用来表现“梦”的主题。
此外,专辑展现了窦唯神一级的唱功,曲中所有人声,都是窦唯一人完成,没有第二人参与,他凭借着出色的唱功,把主音、和声、合唱、三者合一。
有乐迷曾说:“中国音乐最顶尖的唱片,真的摆到国际上一点也不跌份儿的,一是崔健的《红旗下的蛋》,一是唐朝的《唐朝》,还有就是《黑梦》。
关键在于,《唐朝》是唐朝的顶峰,而《黑梦》,只是窦唯的起步。”
1994年12月17日,香港红磡体育馆1994年12月17日,香港红磡体育馆座无虚席。
那是中国摇滚乐最辉煌的一夜,演唱会一开场,窦唯短发黑衣,站在舞台上沉静地唱了一曲《高级动物》,他用一个一个词,写出了恐怖的深刻:
这场演唱会注定被时间铭记,尽管在开场之前,何勇嚣张地说:
“四大天王里,也就张学友是个唱歌的。”
引起港人一时愤怒,结果开唱当天,四大天王、黄秋生、王菲、黄耀明悉数到场,在没有人能预料到的状况下,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几乎全程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疯狂。
体育馆历来严格规定只能坐着听歌,却完全阻止不了上万名要站起来的观众,他们用双手和喉咙舞动、嘶吼,甚至有人一路在场边裸身狂奔。
演唱会当天,王菲无比投入的黄秋生疯狂嘶吼的观众以及被何勇“冒犯”的四大天王这样震撼的现场几年都不曾有过,以至于当地媒体连续三天头版报道。
窦唯极具风格的台风和灵动的演奏,给观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何勇一上台,就冲台底下大叫:
“香港的姑娘,你们漂亮吗?”
演唱的时候,又大声冲下面介绍:
“笛子演奏,窦唯!窦唯!窦唯!”
这场名为“摇滚中国乐势力”的演唱会,当时魔岩文化的负责人张培仁,曾将它形容为“新音乐的春天”。
然而谁也没想到,它不仅不是春天,还如同流星一般在夜空中划过。
更叫人没有想到的是,音乐会之后,窦唯居然厌烦了唱歌,再也不想做“歌手”了。
1995年初夏的一天清晨,香港记者摸到了北京一处四合院。
少顷,院中的一扇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普通睡衣的女人,头发蓬松,睡眼朦胧,看上去和巷里的其他女人毫无二致,仔细一看才发现,来人竟是王菲。
王菲趿着拖鞋走向公共厕所时,记者迅速按下了手中的快门。
照片很快出现在香港的媒体上,整个香港一片哗然。
许多人都不解,王菲这是闹哪一出?
1996年7月,如日中天的王菲再次失踪,媒体几经追查,才发现她到北京待产并已与窦唯登记结婚。
虽然这段婚姻受到了外界的阻力,王菲还是毅然投向窦唯的怀抱,并在半年后为他生下了孩子。
当时港媒评价说:“财富、容貌、才华,王菲选择了最后一个。”
同年,《浮躁》由窦唯操刀完成,赢得了业内专业人士的一致好评。
曾有人说过:“如果没有遇到窦唯,王菲很可能是个耀眼一时的歌手,而无法成为一个时代的天后。”
话虽然说得有几分夸张,但不得不承认,窦唯对王菲的影响,在她的艺术生涯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王菲曾说:“我最喜欢的专辑是《浮躁》。”
乐迷们说:“王菲百听不厌的,唯有《浮躁》。”
而听过《浮躁》的人,都会发现,这张专辑背后,是满满一个窦唯。
虽然这张专辑当时销量并不火爆,却开阔了王菲,树立了王菲。
那之前,她是唱《容易受伤的女人》的王靖雯,那之后,她才成了独一无二的王菲。
而只要听过《浮躁》的人,就可以从王菲的唱腔中看到:
窦唯对音乐,有了更加锋利的认识。
1995年10月,窦唯发布《艳阳天》,抛弃了以往作品的金属气息,专辑充斥着怀旧的和暖的民乐风格,将山歌、戏曲和多种乐器完美融合。
1998年的11月,窦唯发布《山河水》,这时的他,渐渐抛弃了歌词的表意功能,取而代之的是无意义的词汇和随意哼唱,将部分人声化为旋律的一个部分。
曾经的窦唯,已不复存在等到1999年的《幻听》,窦唯已完全以自己对音乐的理解,编织了一个只属于音乐的世界。
然而曾经喜欢窦唯的人一听,都纷纷觉得“这是什么玩意儿?”
专辑已经完全不具备流行因素,成为了迷幻而古典的梦呓、呢喃。
那些喜欢“黑豹”“黑梦”时期窦唯的人,再也不想买他任何一张专辑,以至于销量无一突破10万大关。窦唯自己却说:“《黑梦》是最烂的作品。”
而他之所以如此“狂飙突进”,一切都源于他自身对音乐的理念,在他看来,音乐不是谄媚和娱乐,他彻底抛弃了流行和大众,并绝对不将其视为赚钱的工具,开始追求的艺术上的实验和开拓。
就在很多乐迷对窦唯表示不解时,1999年的3月,日本东京武道演唱会,王菲唱了窦唯曾经的《Don’t break my heart》。
演唱会上,王菲深情歌唱,窦唯伴奏打鼓,一对璧人令人十分艳羡。
可谁也没想到,这竟是二人最后一次同台,不久后,两人便结束了这段婚姻。
认识窦唯的人都知道,上学和玩儿摇滚那个时候,窦唯十分幽默,总是有说有笑。
窦唯打小就爱踢球,还会说相声,骨子里有着北京爷们儿的瞎贫。
给老狼出《恋恋风尘》的黄小茂,有一次去窦唯的家里玩儿,发现一盘窦唯自己录的相声录像带,拿出来一看,愣是笑得前仰后合。
94年那一阵,窦唯带着大家出去玩,拿个DV现编现导,拍武打片、抗日剧,一口气拍了七八个。
然而突然就有那么一天,窦唯变得越来越沉默,不爱说话。
很多人猜测,这都是因为王菲,跟王菲离婚时,媒体逼得太紧,而窦唯是个十分不擅长应付媒体的人。
久而久之,窦唯的话越来越少。
陈小虎问:“你干嘛一言不发?”
窦唯就回答:“言多必失。”
有一次,郭四约窦唯出去吃饭,窦唯先到,后来陆陆续续人都来了,窦唯就起身:“四哥,我先走了。”
郭四问:“你这是干嘛呢?”
窦唯说:“这儿人太多了。”
窦唯变得越来越安静,人多的地方不去,不见乱七八糟的人。
后海有一家酒吧,他一待就是3年,有时候听音乐,多半时间是发呆。
这时的窦唯,无论从音乐上还是生活上,都在寻求一种低调和宁静的姿态。
尤其在生活上,窦唯的追求越发平淡,只有一辆富康车,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在跟记者苗野的一次访谈中,窦唯清晰地表述了自己的态度:
“我就想过一种很普通的生活,因为我是觉得无论是当歌手,还是做音乐,其实是很普通的事,是一种很普通的生活形式,没有必要把它弄得好像就高人一等。
我对做音乐的理解是:我所从事的,只不过是我有兴趣和擅长的事情。
仅此而已,再简单不过。 ”
窦唯从未放弃对音乐的探索,在《幻听》这张专辑做完之后,他直接组个叫“不一定”的乐队,彻底放弃了歌词表意的局限性,把人声当作音乐旋律的一个声部,然后用大量的器乐实验更多音乐形式。
乐队成员每个星期去酒吧即兴演出,一晚上最低也就200元收入,稍微商业一点的,拿到1000多。
积累了一些名气之后,“不一定”每年都能出2张专辑,录制过程就是即兴表演的时候录音,版权费一张算下来10万元左右。
挣这些钱,没办法让窦唯富得流油,但完全足够应付日常开销。
窦唯衣食住行非常简单,他爱吃炸酱面,爱踢球,出门骑个电动车就够了。
对于如此朴素的生活,窦唯是十分自乐且自足的:
“我尽量找一种顺乎天意的、合情合理的生活方式,说得过去就可以了。
名利这种东西,会给人造成负面影响,追功名利可能就会被名利所控制,就像买大房子,表面上看,住得更舒服了,别人看起来也很羡慕,但全部生活的目的就变成了挣钱交月供,反倒被房子所控制了。
我更奢望自己能够追求古时的先贤,他们的生活可能非常平淡,他们的一切也不是那么的光辉灿烂,但是他们有一份从容和自在。”
多年后,《鲁豫有约》采访张楚,鲁豫问:“当年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说香港红磡演唱会之后,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儿了,你是怎么看待这句话的?”
张楚说:“何勇我是不能理解,但对窦唯,我是能够稍微理解的。”
张楚说:“我记得窦唯说过一句话,叫做最难熬的就是清净,我想,一个人最大的救赎,就是让自己安静下来。”
窦唯的作品,从来没有断过,这些年一直有新作苏阳曾经说过:
“如果一个人在音乐上很能变通,那他一定是一个生意人,而窦唯恰恰是一个不愿变通的人。”
这里的变通,指的就是不肯媚俗。
窦唯知道什么样的音乐是自己想做,也知道什么样的音乐才是最好的,所以离开魔岩后,他彻底退出摇滚圈,只凭着自己的兴致去做喜欢的音乐。
2010年“怒放摇滚英雄演唱会”时,昔日的摇滚英雄齐聚上海,定下了唐朝、黑豹、何勇、张楚之后,动用所有的关系邀请窦唯,窦唯却说:“多谢哥儿几个的好意,这么多年还没把我忘了,但我已经和摇滚乐没什么关系了。”
为了寻得一片清净,窦唯抛弃了名利圈子的浮华,选择了素俭而自足的生活之道,不愿意为身外的名利、物质而束缚。
我们不能武断地说,它的反面就是浅薄,但我们却可以说,这是一种自尊与修养。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各自赋予生活不同的责任和意义,也许我们会不赞同某个人的生活态度,但我们应该对他的选择表示尊重。
而对于那些不顾世俗、不随波逐流,愿意按照自己本心去生活的人,最值得我们为他鼓掌。
窦唯的身上贴了太多的标签:
“黑豹”乐队最辉煌时的主唱,一代天后王菲的前夫…这些通通都是媒体最爱的话题。
所以窦唯力图寻求的那份清净,往往会被这个八卦横行的时代打破。
2006年,因为某报对他抹黑报道,八卦了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窦唯跑到报社去找说法。
5月10号,平时穿T恤的窦唯,特意找了一件蓝色的中式上衣,准备很礼貌地跟对方谈一谈,结果在报社里等了3个小时,那位“狗仔教主”避而不见,窦唯一怒之下就烧了汽车。
警察来了,窦唯站在车边上:
一脸平静地说“车是我烧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想警方介入,就虚假报道的事做进一步调查,可警察不管这个,让他赔了7000。
随后,窦唯陷入了舆论风波,被媒体塑造成了一个精神病人。
而多年以后,那个写报道的人,成了“中国第一狗仔”。
私底下,窦唯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只是他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烈,又完全不懂得如何应付媒体。
可他身上,实在有太多的八卦可以挖掘。
有一次,窦唯在马路边上蹲着抽烟,一般人抽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但窦唯偏偏喜欢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正好抽到后面几口,眉头紧锁,没想到就有记者偷偷在远处拍照,拿回报社去一写,就写成“王菲前夫潦倒到捡烟屁股抽”。
一开始窦唯也很气愤,后来朋友劝他:
“你以后就别往心里去了,他们爱怎么写怎么写吧。”
最让人觉得可笑的,还是窦唯坐地铁被抓拍、在机场被抓拍、吃碗面被抓拍…几乎每隔上那么一段时间,窦唯骑着小电动车的画面,都会在娱乐圈里搅起一阵风雨。
面对地铁里的“邋遢”窦唯,立马有大V赤裸裸地评价道:
“才华换不来生活的体面不过一堆狗屎!”
显然,说窦唯才华换不来体面生活的人,既不了解窦唯的才华,也不懂得生活的体面。
拿《锵锵三人行》里窦文涛的话说:
“你们知不知道窦唯是什么人啊,他现在是坚决不开口唱歌了,他只要是唱,分分钟都是钱!
凭他身上那些事,他要想炒作,汪峰一辈子也别想上头条了!”
殊不知,生活的中窦唯,其实比谁都要体面和有情味。
大家看到的窦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其实他比谁都爱干净,家里一尘不染,每一本书和CD都按照次序排放,朋友去了,一拿一个准儿。
他在家养了许多植物,就在烟灰缸里面盛满水,润着。
朋友抽烟,他一个劲儿给人换烟灰缸,没事儿就在家里打扫卫生。
每次去酒吧演出,他提前一小时到场,自己拿着拖把把舞台拖得干干净净。
生活当中,窦唯是个很雅静的人,经常抱个画板去画画、写生。
非典没办法出门的时候,他居然在家画了一整套的连环画。
面对外界“潦倒”的风言风语,窦唯最终只给大家回了八个字:
“清浊自甚,神灵明鉴。”
要说体面,这才是为人最大的体面。
一个人,当外界不能理解他的生活,而并不以愤怒的姿态回击,甚至不用多余的言辞去辩解,说明他对自己的内心有十足的认知,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也有十足的认知。
一个人活着,不需要去跟世界解释,他只要能跟自己解释得过去就行了。
一个拼命想跟世界解释自己的人,只能说明他的内心还不够宽达。
庄子《逍遥游》中写道:
“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认清自我与外物的分际,把标准立在心中,这是抵达了内心通达圆润的逍遥之境。
而那些妄自评判他人的人,以狭隘价值观衡量他人的人,才是最大的不体面。
很多人都说窦唯成仙儿了,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其实,窦唯比谁都懂得生活,知道内心富足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与其说他是大仙儿,不如说是一个真人,一个真真切切、懂得自己要什么的人,不喜欢功利与浮华,就不追逐浮华,喜欢做性情的音乐,就做那样的音乐。
他不愿意媚俗,也不愿被大众消费,只想静水深流地“熬一份清净”,这个熬,不是“煎熬”,是“熬制”。
对于窦唯如此本真的选择,卢中强曾有过这样一个评价:
他说:“我认为在我们这个年代,在这样大时代下面,在中国,最应该尊重的音乐人是窦唯。
中国一直强调文人有气节,从魏晋一直开始,很多古人有气节,这是中国古人必备的东西。
如果搞音乐的人,把自己划作文人的范畴,那就需要放弃很多东西去坚持。
现在这个时代,最缺的就是这个,他是最值得尊重的,没有第二个。”
窦唯将自己做人的标准,完全贯彻到了音乐和生活中,他以一颗无杂之心面对纷繁的世事,又用一颗无为之心去修剪自己的生活,他的音乐,一直在向前走,走得比一般人所能理解得更远。
这样真实、慈悲的一个艺术家,谁又能说他不食人间烟火味呢?
只是对世俗追求,他不怀有企图,而对于心之向往的,他力求实践。
在他面前,这个泡沫横飞、八卦四起的时代,反而显得那么无聊和可笑。
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窦唯那样面对繁华,背身离开,绝尘而去,守着自足的生活,参悟禅机。
但从窦唯在街边坦然吃面的姿态里,我们多少能学得一份“自鉴清浊”。
不要急着向这个世界诉说什么,也不需要向这个世界多解释什么,慢慢去“熬”属于自己的那颗心吧,熬出你的判断和标准,贯彻在行动中,不管这个时代飞扬的尘土多么呛人,哪怕全世界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你,你都能守住自己心里的真。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