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我搞了一场主题影展，名称叫：「What a Bitch！妓女影展」，在豆瓣上发表同城活动页的时全部被刷了下来，可笑的是，当我把影展名称修改成「What a Girl！前卫女性影展」之后，审核通过了，讽刺吧？Bitch不能提，妓女不能提，但是换个名字说人家是前卫女性就过了，管你放的是茶花女，还是巴黎妓院回忆录，总之，咱和谐社会里有些字眼就是不能提。
策划这个影展的动机，源自于对一部电影的热爱，电影英文名称叫《Dangerous Beauty》，大陆译名《红颜祸水》，台湾译名《绝代宠妓》。
《红颜祸水》
这是1998年的电影，讲述的是16世纪的威尼斯政妓的故事，在那个年代里，女人的人生道路没有什么选择，如果不是环境好家里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女儿嫁入好人家相夫教子，要不然就是扎起头发穿上围裙干杂活当俗妇，想要读书写字生活优渥恋爱自由，唯一一条道路是成为风华绝代的政妓。
1998年，我刚进大学，20岁上下的年纪，正是狂放不羁爱的轰轰烈烈精彩万分的岁月，我爱的狂野活的自由，从高中开始就是一个换过一个男友，身边从来没少过人，我被同龄女孩排挤，冠上「花蝴蝶」、「交际花」的称谓，她们眼中的鄙夷跟冷漠，就算是转过头视而不见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于是当我看到这部电影时，强烈的感同身受让我不能自拔地将自己代入剧情当中，当女主角为了爱为了家人投身政妓事业，文武双全才貌兼备和位居高位的男人们平起平坐斗智斗勇时，我为她拍手叫好；当女主角身陷囹圄即将被宗教法庭以女巫定罪，爱她的男人们站出来扞卫她的自由，我激动的潸然泪下；这部电影是「坏女孩」的童话。
从那之后，我对于妓女主题的电影，始终存在着难以言喻的痴迷，只可惜直至今日，绝大多数的妓女主题电影，始终还是停留在悲情、批判、道德教育的层次高度，有时我会忿忿不平地说：「该死的，这些电影导演跟编剧绝对都是男的。」但退一步来想，真的不怪男人，这终究是社会大众群体千百年来的集体思维价值观造成的局面：「女人的幸福就是有个爱她的男人，给她一个家给她孩子，安安稳稳快乐过一生，如果一个女人去当妓女，绝对都是有苦衷的。」这样的逻辑即便在21世纪的今日，女权高涨、避孕彻底解放女人情欲的今日，依旧普遍根深蒂固地存在在人们心中，中外皆然，也许中国更甚些。
就先从电影说起吧，「What a Bitch！妓女影展」挑选的几部电影，中国香港的《胭脂扣》，红牌妓女爱上纨绔子弟，约好殉情却落得被懦弱情人抛下独赴黄泉的路。日本的《恶女花魁》和《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前者看似前卫叛逆风光无限，但尽管导演蜷川实花是个前卫女导演摄影师，依旧还是给了女主角一个传统的小女孩的幸福结局；后者更无语，一个才华满满却缺乏爱的女子，从小费尽心思求父亲求男人关注，做啥事情都拼尽全力，最后落魄潦倒。《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妓女，最多只能说是淫妇，却看到了女人为难女人的无情丑恶面貌。《女魔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虐心的，不幸的童年让女主走入堕落深渊，和男人做爱是生计和女人温存是爱情，为爱情杀了生计，最后又被爱情背叛。《茶花女》这个法国作家小仲马的着名凄美爱情故事就不用多说了，《巴黎妓院回忆录》那才真是一个让人看的压抑又痛苦，声称为了自由而进入妓院的少女们，在各种扭曲荒诞的欲望、虐恋中腐朽。
还别说这些都是电影、都是娱乐，最近看的一篇高晓松写的文章，也是这个论调，文章标题叫《青楼的归青楼，妓院的归妓院》，开宗名义就先冠了大帽子，从中国古代性工作者女性的职业内容上，直接一刀切地分成高端有才的，和低端张腿的，文章中，从历史故事角度里，举了无数的名才女来支持青楼女子，只有容貌姣好才艺双全的女人能够担任，这样的女人只有有钱有权有势的男人才能攀的上。
每位客人想进入青楼消费，是有严格的筛选过程的，首先就是旗楼赛诗。客人进门后，先要把你写的诗，写到旗楼的影壁墙上，服务生看到要抄下来，拿进去给小姐看。如果小姐看不上诗的文笔，直接拒绝客人入内。如果小姐见过这首诗，知道非诗作者，有人代笔，直接轰走。小姐见多识广，天天的工作就是读诗、谈恋爱。如果一看，是原创、充满才华的诗，嗯，这个有才！这个可以进来。进来后，不是只叫这一个人，一般一次叫3、4个这种过了初试的人，参加第二关——打茶围。也就是要赛茶，要识茶、品茶，要有优秀的谈吐表示，此关，小姐依然不现身，只是在帘子后面听这些人的发言。
这哥儿几个，就要开始比文化，比知识，比脑筋急转弯，吟诗作赋，对对联等，但最后，也没有人能在第一天就见到小姐。就算小姐已经认可某男，也不会见面。高晓松认为，历史上最快能见到青楼女子的，就是赵佶了。徽宗第一次去见李师师，是在天快亮了的时候，凌晨4点多吧，李师师出来了，弹了一曲平沙落雁之类的曲子，然后就回去了。其他大部分人，完全见不到小姐。
见不到人，不能着急，如果有人敢因为交了钱，见不到人，就投诉，这院子里除了小姐是一个人外，还有100多保镖。有人敢闹场子，直接暴打一顿扔将出去。所以，必须特别有风度的留一首诗，然后打赏之后，才能离去。整个院子所有服务人员，包括老鸨乌龟茶壶保镖，至少一人一两银子。只是茶钱，就需几千钱。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谈完青楼女子是如何高不可攀之后，开始聊古代青楼女子到底有多有才，又或者多爱国！
唐代四大女诗人，一半出自青楼。也就是鱼玄机和薛涛。成都现在有薛涛祠，薛涛井。
鱼玄机有大才华，她化妆成男人考科举，完全能考上（这里补一句，晓松没注意，科举考试，是要验身的，不是化妆就可以蒙混过关的——编者）
还有就是着名的李香君、柳如是。她们都跟自己的爱人说，坚决不能投降清朝，名士最重要的就是气节，如果你连气节都没有了，你凭什么让我爱你？所以她们都是充满了民族气节的名女。再近的还有小凤仙。小凤仙保护蔡锷。跑到云南起义了。
还有赛金花，她更有文化，会说一口德语，她做青楼女时，嫁给了一个外交官，跟着去了德国生活很多年。等外交官死后，回到国内，继续回青楼。八国联军来的时候，总司令是一个德国人，他在体验中国文化时，遇到了会说德语的赛金花。在赛金花坚决反复的说服和阻拦下，最终没有进行大规模屠杀。本来八国联军想跟之前烧圆明园的英法联军一样，进行在北京的抢劫。但是在赛金花的劝说下，避免了一场惨剧。
通篇看来是在科普青楼与妓院的差异，赞扬青楼女子的才貌双全，可惜的是，文中话锋一转，仍旧脱离不了传统儒家道德思想批判：
当然，有一个名女跟好几个名士好过的，薛涛就跟初唐的几位名士都好过。反过来，也有一个大名士跟好几个名女好过的，比如冒譬疆，董小宛年轻就嫁给了他，然后他还跟陈圆圆好过。这种人，高晓松是非常羡慕嫉妒恨，他认为这种人就应该受鞭笞。董小宛为了讨他的大老婆二老婆欢心，在家里殚精竭虑，做最乖的小媳妇。结果28岁就死了。就是这个下场。
所以说，老天给女人的东西是公平的，他不会让你年轻时可以燃烧热情，然后年老还有幸福的晚年。高晓松觉得如果真有这种情况，老天爷就瞎了眼。善终是留给那些年轻时没什么爱情，丈夫也去青楼，她在家相夫教子，他丈夫总会回来嘛，最多带一个青楼女回来做老五或者老七，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就有一个是青楼女。但是，大老婆可以跟丈夫白头偕老，死后可以跟丈夫合葬在一起，但是小老婆就不行，不能合葬。
青楼女的命运，自己很难掌握。一旦爱你，就拼了，为了跟你，燃烧青春。这跟现在也很像，那些现代女子做了小三，开始也有爱情，真爱。也企图扶正，但是被伤了几次心后，也就成了完全是骗男人钱了。现在虽然没有青楼了，但是很多好女子也一样被人追逐，被金钱和各种诱惑吸引，最终沦落。
说来说去，不管是电影娱乐还是历史论述，讲的都是同一个调子，妓女是凄惨的，靠的是躺下张腿赚钱最后堕落腐朽，青楼女子是有爱有才有自由有精彩却没好下场，只有良家妇女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才配得到一生的幸福圆满。
要我看，别说有才的青楼女子了，妓女都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别说什么花容月貌琴棋书画从视觉跟精神层面满足男人这些基础技能，真正高端的技能是，不管嫖客高矮胖瘦、帅丑歪臭、大小长短，都能放下好恶专业地吹含抠舔、嗯哼啊喔、上下左右、娇喜痴狂，同为女人换个角度想像，我承认我绝对做不到，如果这种超越感官情绪好恶的技能，都不能算有才的话，那琴棋书画最多也只能算是技能罢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管是青楼还是妓院，不管是才女还是妓女，不管是有才华还是有床技，不管是有文化还是有美貌，不管是有鸟还是有洞，人就是人，爱就是爱，性就是性，职业就是职业......我很想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我知道那是废话，几千年没改变的，也不会因为我这样一篇文章改变。
（编辑：纪晨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