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佴旻
原田雅嗣出生在广岛,他17岁去的美国,在那里读高中、大学。他毕业于美国新英格兰音乐学院研究生院,所学专业是爵士乐作曲。毕业后留校任教,1998年他又回到了广岛,在广岛国际大学临床心理学系任教授。
事情还要从1995年说起。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萨马威尔,一场大火把一家镀金工厂烧毁了。冬天的清晨,原田散步来到了工场附近,看着火灾过后的工场情景,受好奇心驱使,他步入了结满了冰的工场的迹地。烧剩下的大量涂料,四溢出各种各样的形态,在他的内心闪现出了很多惊异的念头,他朝着冰冷的天空吐着气,他的情绪为这意料之外的收获激荡着。
在冰面上,各种涂料浑淆在一起,鲜艳的色彩自由的没有边界的展露开去。原田一直以来就喜欢摄影,在这之前,他拍摄了很多记录时间和自然的照片,根据需要他会给那些照片着色和进行合成处理来制作作品。自从那次大火后,他从遗迹上发现的新世界为契机,他放弃了给照片着色,转而为给所拍摄的物象着色。每到冬天,他都在废墟或是汽车教练场什么的地方寻找冰的痕迹。在摄氏零下10度的冰的表面给它们上色,等着它们因为气温的变化或是融化或是冰结所产生出来的神奇的效果。除了冰以外,他还给雪,融化的泥土等也着上了颜色。
因为冰的融化或是冰结的显像过程往往是极其短暂的,有时只有几秒钟景象就会发生变化,因此必须用相机把那瞬间的景象及时的记录下来,有时为了满意的效果,会是好几个小时都在拍摄同一个画面。冰面和色彩不断重复着,生成着,增生、分化,形、色、以及质感……。不管多少次的重复、重叠,都会有新的什么东西生发出来。水的状态,气温,颜料和光线,各种条件可以无限的随意的组合,他尽可能地让各种状况随意发展,任形态,色彩不断变化。有时他甚至放弃了选择颜色,结果不规则的形态会出乎意料的出现,形成一些类似于卫星照片和显微镜下世界的情景。
用冰画画的现场,经常是充满了刺激和肮乱的地方。象工厂的废墟或是练车场,对原田来说可是充斥着惊喜和新发现的所在,是没有顶棚的工作间。他奔走在水洼泥泞之间,寻找各种各样的冰。随着时间和气温的变化,冰的结晶呈现出多姿多彩的表情。在温度适度的时候,冰的表面像镜子一样呈现出半流动性和透明感,那些不定的、神奇变换着的各种因素,使冰这个材料和用冰创作的过程充满了无限乐趣。用冰画画,所有的物品都可以成为媒材。把颜料从颜料罐中挤出来,然后放在冰面上,你甚至再也不用做什么,任凭颜料在冰上流动、扩展,它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在蠕动,流淌,进退,那些自然发生形成的状态形成对比。在某种意义上,人为的创造又是不必要的。原田用他手上的照相机记录下颜料在冰上展开去的经过。他看着那些自然生成的冰和人为的颜料融洽在一起,那些或圆或长的形、线、点、面、在聚合分散,他做出判断,按动快门的瞬间,也是创作者人生的凝结,他的意志在那个时间停留,是他人生经历的一个过程。
20岁那年,原田曾经用了台球台和吸尘器去演奏约翰.凯奇的作品,得到了音乐老师的极力赞扬,当时,那带有戏嬉性的演奏,不过是草草了事。那样的演奏反倒得到了老师的称赞,对于当时的他心情是极为复杂的。的确,那对原田来说是一个实验,也是演奏本身。那时他感觉到实验的本身不在于有没有豪华场面,而是取决于一种可能性。演奏不只是演奏者自己的事情,演奏者的动作下去,引起的声音,集中体现在对于声音感受者的反应。很多事情是不能被拘泥的,实施者本身更多的应该适应事态发生和展开过程中的一些不确定因素,也正是那些不确定因素成就着一件创作的深厚程度。
有一次在芬兰旅行的时候,原田曾经参加过约翰.凯奇的「变奏曲第4号」的演奏。那次演出有拖拉机司机,理发师,歌手等,他们都用各自的方法进行了演奏。原田在指定的时间被安排到了指定的位置上。他仅仅进行了呼吸――那就是他的演奏。一般来说,人们往往把音乐厅看作是经过长期训练,具有深厚专业才能的音乐家展示作品的地方。但是,约翰.凯奇的偶然音乐作品对演奏者的特权宣告了解除,演奏厅的大门打开了。
人类生活在一个物质世界。人们一边随着意识的浪潮起伏,一边通过视觉,听觉极其触觉等来感知物质现象。我们周围的声音、色彩、结构、肌理、格式,运动着的,停留下来的等,都通过物质传达着某种精神。因为这无数大小不一,轻重不同,舒缓有别的共生共存,形成了现有的共同的秩序和空间。无论人类的思想是理性或是虚幻,都是因为感受着共同源自很多难以言状的因素共同构合成我们身体里的喜悦与愁苦。
原田的创作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这种公生共存形态下有精神到物化的一个过程。他对感受到的事物做出反应,或推或拉或放置或移动,他换气呼吸的地方,成了构成他整体生命的难以计数的,偶然发生的一个小小的片段。他收集那些对他有吸引力的素材,追求着素材的独特性。侧耳倾听或凝神观察,那些声音的图像的素材,归结起来成为了记述他的身心和生命里程的碎片。从微观到宏观,世界充满着神奇的图形。每天,我们都感受着大量的形象,我们眼前的桌子,杯子,地板、门窗,这些有形状的所有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框架。因为有包装也才有了这一切的存在。[NextPage]
艺术是对生活的包装,艺术能成为人生认识与改变的契机,由此引申出另外一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等,各种各样的构想,事物,无论怎样的相遇与分散,其个体都是独立并且应该得到尊重的,但它又会在瞬间成为过去。不官我们个人感知和自然形态怎么变化,环顾在人们周围的秩序与非秩序是不会改变的――它是永远的。
艺术的人生就如连续不断的舞蹈。通常,人的身体和周围的物质之间存在有断裂,它影响了人们对于余地的扩展,不过,从另外一种角度,也正是因为事物间存有的裂痕,才让人生舞台上的空间得以延伸……人生的碎片,经过包装与框架,使瞬间得以凝固。使用了框架的色彩,建构,声音,动作,时间,空间,宏大的,卑微的……因为框架后所产生的视觉性,听觉性,审美性,警誓性,使时间的碎片成就为作品――也因为框架,给予了艺术继续向前的理由。
原田雅嗣在偶然间发现了冰和涂料在融洽后产生的画面――冰画。创作冰画的方法及发现过程和原田本身存在着并合感――闪耀的色彩在眼前展开时,感官上产生了愉悦,它使原田生发出去记录它的愿望。冰画制作的过程时时刻刻都是新的开端,它需要延续的实验,不断变化着的,这整个过程随时都可能成为作品。
思想的翅膀可以信马由缰,具体到用来框架时间碎片的技法以及探求世界的有效工具,当今的艺术创作还是在重复使用着颜料,乐器,相机,纸张,言词,冰水以及身体等材料来关系和记忆记录它们。
冰这个媒材,让原田找到了自由构筑世界的方法,他通过冰画在追寻着自我历史的体验。如果情形好,意识自在,眼前的世界打开了,则什么都可以试验。在尝试特定风格的的时候,他的精神世界重叠着物质――以前看不见的东西都呈现了出来。
2007年1月21日(星期日)于东京
(编辑: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