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 P. 尚利
人物
布兰登. 弗林神父, 三十七八岁
阿洛西斯. 博维亚修女,五六十岁
詹姆斯修女,二十岁
穆勒女士,大约三十八岁
一九六四年,一座位于纽约市布朗克斯区的圣尼古拉斯天主教堂及学校
恶人睡得好。 —— 黑泽明电影片名
大智则大悲:知识愈多者忧患愈多。—— 《传道书》
万事凡难以获取者,恶徒皆能轻而易举掠得。——托勒密
一
三十七八岁的神父弗林身着绿色与金色的法衣正在布道。他来自美国东北部的工人阶层。
弗林: 当你们迷茫 的时候你们如何处世?这是我今天布道的题目。你们寻求上帝的旨意可是无法找到。去年当肯尼迪总统被暗杀时,我们又有谁不曾体验到那极度的困惑。绝望。“现在怎么办?路在哪儿?我该怎样对孩子们说?我该如何告诉自己?” 那时人们由于共同的绝望之情而坐在一起,心心相连。但是想想吧!将你们连结在一起的是你们的绝望。这是一种公众的体验,由我们社会中每一个人分享着。那是痛苦的,但我们一起承受着!而当一个孤身男人或女人独自面对他们的天灾人祸时那更会是何等的苦痛?“没人知道我病了。没人知道我失去了最后一位挚友。没人知道我做了错事。” 想象那孤独吧。你象是透过窗户看着世界。玻璃的那面:快乐、无忧无虑的人们。而玻璃的这边:只有你。事情发生了,你得承受着,无法言传。对那些受尽磨难的人,只有上帝知道他们的痛苦。他们的隐秘。他们那隔绝的悲苦的隐秘。而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只能这样,对着天空向上帝呼号:“救救我!” 如果没有回答该怎么办?沉默。 我想告诉你们一个故事。一艘货船沉入了大海,船上的海员都淹死了。只有这个水手活了下来。他用船上的几根圆木做了个筏子,然后按照海上的规矩,他驾着筏子望着天空中的星座往家乡的方向漂流。他精疲力竭,睡着了。乌云滚动着遮住了天空。在随后的二十个夜晚,他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流,看不到星星。他相信自己漂流的方向但无法确定。日复一日,他由于发热口渴饥寒交迫而日益衰弱,他开始怀疑了。他选择的方向正确吗?他仍然漂流在去往家乡的路上吗?或者他已可怕地迷失而注定在海上死去?无从知晓。那众星闪烁的指引 — 难道只是他在绝境中的想象吗?或者他已见过了神灵,现在只须执著于它而无需更多的安慰?这是他前路不明的海上航行中的困境。今天在教堂中的你们非常清楚我所描绘的这个信仰危机。我要对你们说:怀疑和坚信同样有着强大持久的凝聚力。当你迷茫的时候,你并不孤独。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阿门。
(他下场。)
二
灯光暗转。校内一角的办公室 — 这是一座位于布朗克斯的天主教学校。此刻校长阿洛西斯. 博维亚修女正坐在办公桌前用钢笔在笔记本上书写。她大约五六十岁。神情戒备、内敛、冷静。她是慈善修女会的女教士。她头戴一顶黑帽,身披一袭着地的黑色教服,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敲门声。
阿洛西斯:进来。
(詹姆斯修女,她也是慈善修女会的女教士。探头看着。她二十多岁。她也同样的神情内敛,但心中依然有着阳光。)
詹姆斯:你有空吗,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进来,詹姆斯修女。
(她走了进来。)
谁在照看你的班级?
詹姆斯:他们在上美术课。
阿洛西斯:美术课。浪费时间。
詹姆斯:一个礼拜只有一小时。
阿洛西斯:六十分钟能学许多东西。
詹姆斯:是的,阿洛西斯修女。我是否可问一下你是如何处理威廉. 伦敦的?
阿洛西斯:我让他回家了。
詹姆斯:哦,亲爱的。那他还在流血。
阿洛西斯:噢,是的。
詹姆斯:在早晨宣誓时,他的鼻子突然出血而且开始涌出来。
阿洛西斯:是突发的吗?
詹姆斯:还会是什么?
阿洛西斯:他自我导致的吧。
詹姆斯:你的意思,你认为他可能故意让他自己流鼻血?
阿洛西斯:正是这样。
詹姆斯:不是!
阿洛西斯:你是个很单纯的人,詹姆斯修女。威廉. 伦敦是个坐立不安的男孩。你稍有放松他就会想方设法离开座位。为了逃学半天,他会把脚放在火里。
詹姆斯:可这是为什么?
阿洛西斯:他头脑不安分。
詹姆斯:但这是好事啊。
阿洛西斯:不,这不是好事。他父亲是个警察,最不希望他的儿子成个小流氓。威廉.伦敦开始惹事生非了。青春期使他不安分,满脑子想着坏事。我很怀疑他能否高中毕业。但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们只要把他送出去,出了这扇门,就是别人的责任了。通常来说,我总派最有经验的修女担任八年级的教学,但在我严格的监督下。你管得住你的班级吗?
詹姆斯:我想没问题。
阿洛西斯:送到我这里的学生少多了。
詹姆斯:我尽力自己解决。
阿洛西斯:那可能不对。你对我负责,我对教区神父负责,他对主教负责,这样一直到罗马教皇。这是一个系列的教阶制度。要利用它。
詹姆斯:好的。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唐纳表现如何?
詹姆斯:不错。
阿洛西斯:好。有人打他吗?
詹姆斯:没有。
阿洛西斯:好。那个叫琳达.康蒂的女生呢?你没再让她坐在男生一起吧?
詹姆斯:尽量坐得远些,效果不大。
阿洛西斯:要帮助她,她是个处女。
(停顿。阿洛西斯修女心不在焉地注视着詹姆斯修女。一阵沉默。)
詹姆斯:那么。我可以走了?(没有回答。)还有什么事吗?
阿洛西斯:没有。怎么?有什么事吗?
詹姆斯:我想没有。
阿洛西斯:那就没什么事。
詹姆斯:好的。谢谢你,阿洛西斯修女。我只是想问一下威廉的鼻子。
(她欲离去。)
阿洛西斯:他有一支圆珠笔。
詹姆斯:你说什么,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威廉有一支圆珠笔,在等候他母亲的时候他在玩那支笔。我不希望他用这支笔做功课。
詹姆斯:不会,当然不会。
阿洛西斯:我很遗憾我甚至允许学生将钢笔带到学校来。学生真的只应该用蘸水钢笔来练习书写。如今总是用容易的方法。那教他们什么?今天每一项容易的选择都会有明天的后果。你看着吧。
詹姆斯:是啊,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圆珠笔让他们用力按,而他们用力按就成了猴子写字。
詹姆斯:我不让他们使用圆珠笔。
阿洛西斯:好。书法在这个国家都快要消亡了。你还有时间。坐下。
(詹姆斯修女犹豫着坐下。)
我们倒是可以谈一谈。我一直想同你谈一下。这学期开学时我听过你罗斯福新政的那节课。不坏。但我要提醒你,不要把弗兰克林.D.罗斯福理想化。他是个好总统,但他企图操纵大法院。我不同意将世俗的历史人物树为英雄。如果你要谈论圣人,那就在宗教领域里谈。
詹姆是:明白了,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还有,我要质疑你对历史的热情。
詹姆斯:可我的确热爱历史!
阿洛西斯:我正是这个意思。你对历史的爱好有可能影响孩子们对其他学科的重视。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
詹姆斯: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会尽力对其他课程的教学投入更多热情。
阿洛西斯:不。教他们历史但不要美化它。这是关键。现在谈谈你的班级。你如何分析8-B班的现状?
詹姆斯:我不知道从哪说起?你想知道什么?
阿洛西斯:让我们从斯蒂芬. 英泽开始吧。
詹姆斯:斯蒂芬.英泽的成绩是全班的最高分。
阿洛西斯:诺林.霍兰呢?
詹姆斯:第二高分。
阿洛西斯:布伦达. 麦克纳尔蒂呢?
詹姆斯:第三高分。
阿洛西斯:詹姆斯修女,我正在谈一个观点。我知道斯蒂芬.英泽、诺林.霍兰和布伦达.麦克奈尔蒂是你们班的第一、第二和第三名。在学校范围内,各年级共有四十八个这样的学生。我尽我的职责掌握了所有这四十八个学生的姓名情况。我并非借此来吹捧自己,只是要说明集中注意力的重要性。你也必须集中注意力。
詹姆斯:是。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我不能事事都管。
詹姆斯:我有失职之处吗,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这三名成绩最高的学生是你们班最聪敏的孩子吗?
詹姆斯:不,我不这样认为。但他们是最努力的。
阿洛西斯:很好!说得对!道理就在这儿。礼物再好留在盒子里有什么用?智商再高,裂着嘴净看窗外有什么用?对那些聪敏的孩子要严格要求,詹姆斯修女。不要被聪敏所迷惑。不管是他们的聪敏还是你的聪敏。我想你是一个合格的教师,詹姆斯修女,但或许不是我们最好的教师。最好的教师自己不表演,他们让学生表演。
詹姆斯:我在表演吗?
阿洛西斯:就象在百老汇的舞台上。
詹姆斯:噢,亲爱的,我完全不明白!
阿洛西斯:你在炫耀。你喜欢你在他们的眼中有十英尺高。还有一事我刚想起,你以前在哪儿教?
詹姆斯:圣玛格里特山学校。
阿洛西斯:那是个女子学校。
詹姆斯:是的。
阿洛西斯:我想我必须提醒你,男孩子是由沙石、煤烟和油毛毡合成的。男孩的教养是不同的。
詹姆斯:我觉得我知道如何对付他们。
阿洛西斯:但也许你错了。或者你努力的还不够。
(詹姆斯开始流泪。)
阿洛西斯:不要哭。
詹姆斯:我以为你对我是满意的。
阿洛西斯:满意是一种恶习。你有手帕吗?
詹姆斯:有。
阿洛西斯:擦一擦。你以为苏格拉底会满意吗?好的教师永远不会满意。在这个学校我们有着三百七十二位学生。这是一个需要在教育、精神和道义上始终保持警惕的社会。我无法允许一位极其单纯的教师担任八年级的教学。这是一种自我放纵。单纯是懒惰的一种形式。单纯的教师是很容易受骗的。你得精明,詹姆斯修女。
詹姆斯:是,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当威廉.伦敦的鼻子出血时,要怀疑。别被一点点血抹去了你的判断力。上帝给了你一副脑和一颗心。心是热的,而你的脑筋必须是冷的。 撒谎者应该害怕对你撒谎。你的存在应该令他们不安。但我怀疑他们是否会这样。
詹姆斯: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阿洛西斯:你应该让孩子们感到你能看透他们想法。
詹姆斯:那不是有点太可怕了吗?
阿洛西斯:当然是针对那些不求上进的学生。
詹姆斯:但我希望我的学生能信赖地与我交谈。
阿洛西斯:他们是孩子。他们可以相互交谈。有一个严厉的道德监护人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你站在门口的位置,詹姆斯修女,你是守门人,如果你有警惕性,他们就不会那样做。
詹姆斯:我不明白你要我做什么?
阿洛西斯:那就是如果班上发生事情,需要你的思考理解,而当你无法理解时,来找我。
詹姆斯:明白了,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这就是我所以在这儿。这就是我所以担任这个校长。任课教师上课时 你在班上吗?
詹姆斯:我在的。
阿洛西斯:你们班现在是美术课,可你在这儿。
詹姆斯:我有点担心威廉的鼻子。
阿洛西斯:没错。那么说你们班正在上美术课。
詹姆斯:是的。是贝尔女士,她在教课。
阿洛西斯:你还带你们班去底楼上希尔兹女士的舞蹈课。
詹姆斯:每逢星期四。
阿洛西斯:那也是浪费时间。
詹姆斯:哦,但大家都喜欢我们的圣诞文艺晚会。
阿洛西斯:我不喜欢,说实在的,它令我恼火。去年担任女主持人的那个女生还抹了口红。我当时就在舞台一侧等那个小妖精。
詹姆斯:还有音乐课。
阿洛西斯:那个拎着手提钢琴的怪女人,她脖子怎么啦?
詹姆斯:是一种甲状腺瘤,满可怜的。
阿洛西斯:是啊,卡洛琳女士。
詹姆斯:正是她。
阿洛西斯:以前我们有一位修女教这门课。现在修女人手不够。还有什么课?
詹姆斯:还有体育和宗教课。
阿洛西斯:这两门课是我们的弗林神父在教。每周两小时。这两节课你也待在班上吗?
詹姆斯:大都在。,除非我有报告填写或者……
阿洛西斯:你觉得弗林神父怎样?
詹姆斯:哦,一个极有才华的人。他的演讲真是漂亮!
阿洛西斯:他上星期天的讲道富有诗意。
詹姆斯:实际上,他篮球也教得非常出色。我很惊奇。我没想到一个教士的个性特征会是篮球,但他有他的一套,运球、投篮都那么自然。
阿洛西斯:你对那天的讲道怎么想?
詹姆斯:什么?
阿洛西斯:上星期天。他在讲什么?
詹姆斯:噢,怀疑。他在讲怀疑。
阿洛西斯:什么原因呢?
詹姆斯:你说什么,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讲道总有个来由,对吗?弗林神父在怀疑,还是他关注的什么人在怀疑?
詹姆斯:我想你只能问他了?
阿洛西斯:不,那是不妥的。他的教阶比我高。如果他有困扰,他应该向他的同伴神父,或者向主持忏悔。我们是不该知道神父们心中的秘密的。
[NextPage](停顿。)
詹姆斯:我有点担心。
(阿洛西斯俯向她。)
阿洛西斯:担心什么?
詹姆斯:时间。还有几分钟美术课就结束了。我得上去。
阿洛西斯:你注意到什么问题吗,詹姆西修女?
詹姆斯:关于哪个方面?
阿洛西斯:我要你保持警觉。
詹姆斯:我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我很遗憾我不便更直截了当些,可我必须谨慎以免是非。我只能说,或许不用说,我对圣尼古拉斯学校的事情非常关注。
詹姆斯:是教学上吗?
阿洛西斯:我没请你做猜谜游戏。我要你注意你的班级。
詹姆斯:好的。我当然会注意我的班级,阿洛西斯修女。我要努力做到不表演。我要努力做到不单纯。我很惭愧你对我失望了。请相信我将竭尽全力。真心真意地。
阿洛西斯:看你。为了讨得别人赞许什么都愿意做。此时此处我要告诉你,我要看到你个性中的刚强。如果你在寻找安慰,你会受骗的。如果你忘记你自己而研究别人,你将不会受骗。这是重要的。还有最后一件事情,然后你真地该上去了。弗朗尼卡修女的眼睛要瞎了。
詹姆斯:噢,多么可怕!
阿洛西斯:这事还没公开,我也不想说出去。如果教区发现了,她就得走人。我不能失去她。现在如果你看到她沿着石阶摸索着走下庭院的时候,看在上帝的份上,就象出于同事的友情,轻轻的搀扶她的手,别让她毁了自己。好了,去吧。
三
灯光暗转。弗林神父身着运动衫裤,胸前挂一哨子,手持篮球。
弗林:好了,静一下。男生们,现在关于罚球线的投篮。这是心理素质。比赛的其他部分都是你同队友的相互配合,但在罚球线上,你的对手是你自己。危险之处是:你开始思考。而当你思考时,你屏住了呼吸。你的身体就僵了。所以切记要放松,呼吸,放松双膝。看,这样,吉米。你站得像根泊车表。要养成一个罚球习惯,换重心、摆臀…… 你觉得这挺滑稽,是吗,拉尔夫?滑稽的是你一个球也罚不进。别在乎你的样子傻。你投进了他们就不觉得你傻,养成一个习惯动作,注意力集中,你就会忘却紧张。现在要谈另外一点,我注意到你们有些同学的手指甲很脏,我不希望看到那样。我说的不是手指甲的长短,而是清洁。看到吗?我的手指甲,它们也蛮长,我喜欢长点,但看看它们多干净。这样就没问题。小时候我有个伙伴叫蒂米. 马西森,他的手指甲永远很脏,一会儿伸到鼻孔里,一会儿伸到嘴里 — 这事是真的。听听这个教训!结果,他得了脑脊髓炎,死得很可怕。有时候这种小事也会毁了你。康罗伊先生,你要是带着这样的脏爪子去见女孩,她会没命地落荒而逃。(引来一阵快乐的笑声)好了,小伙子们,还有什么问题吗?那好,换好衣服,到神父寓所集中,用些饮料饼干后自由讨论。(吹哨)解散。
四
暗转。庭院花园一角。一长椅,砖墙。阿洛西斯修女身着黑色教服,头罩一黑披巾。正用麻布裹扎着修剪过的蔷薇花。詹姆斯修女上。
詹姆斯:午安,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午安,詹姆斯修女。麦克金先生修剪了这蔷薇花,这自然是好。可他却忘了这花要防霜冻。
詹姆斯:我们有过霜冻吗?
阿洛西斯:等它来了就晚了。
詹姆斯:你懂园艺?
阿洛西斯:稍稍知道一些。你的班级呢?
詹姆斯:女生在上音乐课。
阿洛西斯:男生呢?
詹姆斯:他们在神父寓所里。
(詹姆斯修女指着在舞台之外,花园另一头的神父寓所。)
阿洛西斯:同弗林神父在一起。
詹姆斯:是的。他在给他们讲话。
阿洛西斯:说什么呢?
詹姆斯:如何做一个男人?
阿洛西斯:行啊,如果允许修女去神父寓所的话,我到很有兴趣去听。我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男人。我想了解它的涵义。你给女生讲过如何做一个女人吗?
詹姆斯:没有。我没那资格。
阿洛西斯:为什么没有?
詹姆斯:我只是觉得我没有。我从最初宣誓起……之前……从最初起。
阿洛西斯:我们修道会的圣母塞顿,在她宣誓前曾结过婚,生过五个孩子。
詹姆斯:我时常想她如何在一生中能做到那么多。
阿洛西斯:生活的长久以及它对人们灵魂的支配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我结过婚。
詹姆斯:你结过婚?
(阿洛西斯修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阿洛西斯:你至少应该掩饰一下你的惊奇。
詹姆斯:我……实在没想到。
阿洛西斯:当你一旦穿上教服,世俗生活的门就对你永远关闭了。我丈夫死在抵抗希特勒的战争中。
詹姆斯:噢!原谅我,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可是我和你一样,我并不自信我能够向那些窃窃笑语的女孩子们谈如何做一个女人。我不常来这个花园。为什么?四十英尺的距离。修女院在这边,神父寓所在那边。我们的间隔可以说是大西洋。我过去常来这儿漫步,主持神父本尼迪克特也无数次地在这儿静坐沉思,但是即便神父们不在场我们也从不越过这条小径。尽管他已经七十九岁了。
詹姆斯:主持神父人很好,是吗?
阿洛西斯:是的。但他的倾向性很强。
詹姆斯:对什么?
阿洛西斯:我想他甚至不知道谁是美国总统。我当然不是说他无礼。只不过他是那么极端的出世。
詹姆斯:那他是否很单纯,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你这是旁敲侧击,詹姆斯修女。要小心。你们班级怎样?唐纳.穆勒如何?
詹姆斯:他在班里排第十三名。
阿洛西斯:我知道。那不错了。大家接受他吗?
詹姆斯:他没有朋友。
阿洛西斯:那也难免,毕竟才两个月的时间。有没有人打他?
詹姆斯:没有。
阿洛西斯:会有的。一旦谁动手打人,立刻把他们送到我这儿。
詹姆斯:我觉得不会。
阿洛西斯:未必。教堂圣坛的这一边是圣帕特里克的雕像而那一边是圣安东尼。这个教区服务于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的家庭。会有人打唐纳.穆勒的。
詹姆斯:他有一个保护人。
阿洛西斯:谁?
詹姆斯:弗林神父。
(一直在裹扎蔷薇花的阿洛西斯修女,突然僵住。她站了起来。)
阿洛西斯:什么?
詹姆斯:唐纳产生兴趣了。自从他担任圣坛侍童以来。(停顿)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阿洛西斯:我告诉过你来找我,但你从未这样做。
詹姆斯:也许我不该过来。
阿洛西斯:我知道你一旦过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果真出事了。
詹姆斯:什么?!我没对你说什么呀!我都不明白你的意思。
阿洛西斯:不,你很明白。
詹姆斯:按照你的提议,我一直试着让自己更加冷静地思考……我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阿洛西斯修女。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最可怕的梦。我既要在你的引导下对孩子们负起责任,我也要我心灵的安宁。我必须告诉你我渴盼着找回我宁静的心灵。
阿洛西斯:你可能得不到。这不是让你自满自足的地方。那是给孩子们的。那正是我们所要给与他们的。
詹姆斯:我想我开始对你有所理解了。但是以怀疑来看待世事与众人真是令人不安。让我感到自己在疏远上帝。
阿洛斯西 每当你迈出一步来对付坏人坏事,你离上帝是远了一步,但你是在侍奉上帝。处理这类事情是费力而不讨好的。
詹姆斯:在班上我已经变得越来越谨慎。我觉得我同孩子们已有了隔阂。
阿洛西斯:本来就应该这样。
詹姆斯:但我感到。这是错的。另外还有这件事,我没有任何证据。我丝毫不认为这会有什么问题。
阿洛西斯:我们不能坐等。
詹姆斯:但如果没事呢?
阿洛西斯:那就没事喽。我不在乎我错。但我怀疑我会错。
詹姆斯:那该做什么呢?
阿洛西斯:我不知道。
詹姆斯:你知道该做什么?
阿洛西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有某种力量保护着他并阻碍着我。
詹姆斯:但如果情况属实他不可能安然无事。 我怀疑他是否能够摆脱耻辱。
阿洛西斯:你看到什么?
詹姆斯:我不知道。
阿洛西斯:你看到什么?
詹姆斯:他带唐纳去了神父寓所。
阿洛西斯:去做什么?
詹姆斯:谈话。
阿洛西斯:单独地?
詹姆斯:是的。
阿洛西斯:什么时候?
詹姆斯:一星期前。
阿洛西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詹姆斯:我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错。我从来没想过他…... 那会有什么错处。
阿洛西斯:在所有的孩子中。唐纳.穆勒。我认为最有可能。
詹姆斯:怎么最有可能?
阿洛西斯:他孤立一人。被遗弃的一头小羊羔正是狼的猎物。
詹姆斯:我不知道那有什么错!
阿洛西斯:我们的第一位黑人学生。我只想过会有人打架,会有一两个家长来交涉…… 我应该预见到这种可能性。
詹姆斯:你怎么会想到那种事?
阿洛西斯:我的职责就是提防狡猾的狐狸!那是我的职责!
詹姆斯:但可能什么事也没有!
阿洛西斯:那你为什么象是喝醉了的样子?
詹姆斯:那是因为孩子回到教室以后的神情举止。
阿洛西斯:他说了什么?
詹姆斯:没说什么。是他的表情。他显得恐惧而且……他以一种最怪的方式把头伏在桌上。(犹豫为难地)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他口中有酒气。他口中有酒气。
[NextPage]
(阿洛西斯修女望着神父寓所。)
阿洛西斯:八年前在圣波尼菲斯有一个神父被我们制止了。但那时我有……斯科利主持神父可以依靠。这里,我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人,神父们掌握着一切。我们将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制止他。
詹姆斯:你就不能……报告你的怀疑吗?
阿洛西斯:向本尼迪克特主持报告?这个人太厚道!他只会去追问弗林神父!
詹姆斯:可是,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阿洛西斯:他会相信弗林神父说的一切。他会认为事情解决了。
詹姆斯:但或许,事情就该这样。如果这是实情。如果我犯了可怕的事,不得不面对它,我只会痛悔。
阿洛西斯:詹姆斯修女,亲爱的,你必须想象一个与你完全不同的人。干这种事的男人已经没有信念可言。如果我告诉主持神父而他接受了弗林神父的辩驳,这事就压下去了。
詹姆斯:那就上告主教。
阿洛西斯:教会的阶层规范不允许我直接去找主教。不行。这事一旦告诉主教,我就失去了控制,我将束手无策。我得先找个借口把他请到办公室。逼他说出来。你也必须在场。
詹姆斯:我?不! 为什么?哦不!阿洛西斯修女!我做不到!
阿洛西斯:我不能和一个神父单处一室的。另一位修女必须在场,那就只能是你。此事决不能扩散。为了保护孩子这事不能再有人知道。
詹姆斯:我不能在场!
阿洛西斯:为什么不能?你是否过于拘束了?
詹姆斯:我没有思想准备!这是……我会非常难堪。如果把话题说穿了,我是根本不可能在场的。
阿洛西斯:好了,詹姆斯修女,不要再自我沉湎在那不明智的青春期顾虑中。说实话,我希望有一个更合适的帮手。但你是向我汇报的人。
詹姆斯:是你要我这样做!
阿洛西斯:那你宁愿让这孩子受欺凌?别以为这会是唯一的故事。如果你睁一眼闭一眼,那就会没完没了。
詹姆斯:你应该向主持神父汇报!
阿洛西斯:不是你看到那孩子的眼神吗?不是你似乎闻到他口中的酒气吗?本尼迪克特主持相信弗林神父品行端正,就象日出日落。结果你会蒙受耻辱而调走。
詹姆斯:我们可以问他?
阿洛西斯:谁?
詹姆斯:那孩子。唐纳. 穆勒。
阿洛西斯:他会否认。
詹姆斯:为什么?
阿洛西斯:羞耻。
詹姆斯:那也未必。
阿洛西斯:如果他指认了这事,你想人们会怎么看待?一个黑人孩子。(没有回答)我要认真考虑一下。然后我会请弗林神父来办公室商量一件不相干的事。你将在场。
詹姆斯:但我在有何意义呢?
阿洛西斯:除了一个神父和一个修女不可单独一处之外,我还需要一个旁证。
詹姆斯:旁证什么?
阿洛西斯:他可能会说出真相,但事后抵赖,否认。
(詹姆斯修女望着神父寓所。)
詹姆斯:男生们从神父寓所出来了,他们显得很快乐。
阿洛西斯:他们一副自得的样子,象是有什么秘密。
詹姆斯:他出来了。
阿洛西斯:如果我能够的话,詹姆斯修女, 我宁愿选择生活在单纯之中。但只有在一个没有邪恶的世界中,单纯才是明智的。情况的出现使我们只能面对邪恶并采取行动。
詹姆斯:我得把男生们带回楼上教室了。
阿洛西斯:那就去吧,带他们回去。我会再同你谈。
(风呼啸着。阿洛西斯修女将头巾裹紧了自己匆匆离去。稍过片刻,詹姆斯修女也走了。)
五
校长室。电话铃响。阿洛西斯修女手中拎着一壶茶快步走上来接电话。
阿洛西斯:你好,圣尼克拉斯学校?哦,是的,麦克金先生。谢谢你的回电。昨天夜里我们这里刮暴风。不,我不知道爱尔兰大风暴,你就为这去的。那太好了。是的。我在想你能否帮忙把教堂院子里大风刮倒的树干树枝搬走。今天早上,弗朗尼卡修女绊在上面摔倒了脸。我想她没事。她看上去还好,麦克金先生。谢谢你,麦克金先生。
(她放下电话,看了看手表,略显焦虑。敲门声。)
进来。
(门开了。身着黑色教服的弗林神父站在门外。他没走进来。)
弗林:早安,阿洛西斯修女!你今天好吗?
阿洛西斯:早安,弗林神父。很好。谢谢你过来
(弗林神父跨前一步进了办公室。)
弗林:我们可以开会了吗?
阿洛西斯:我们还缺詹姆斯修女。(弗林神父退后一步回到走廊。)你听到昨夜的暴风了吗?
弗林:当然听到了。想想在拓荒年代一个披着鹿皮的男人独自坐在林中的篝火边倾听着那种声音。想想那种孤独!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压过来!那该是何等的恐惧!
阿洛西斯:如果有人对上帝的佑护失去了信念,我想是会感到恐惧的。
弗林:听说弗朗尼卡修女出了事故?
阿洛西斯:是啊,今天早上弗朗尼卡修女绊在一堆树枝上差点摔死。
弗林:她怎么样?
阿洛西斯:噢,她没事。
弗林:她视力不太好,是吗?
阿洛西斯:她视力可以。修女跌倒,你知道的。
弗林:不,我不知道。
阿洛西斯:是习惯。这个习惯往往缠住修女。因为我们是非分明,认个死理,所以容易摔跤,我们比谁都更象多米诺骨牌。
(詹姆斯修女出现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
詹姆斯:我过了时间吗?
(弗林神父跨了一步,进了办公室。)
弗林: 一点也没有。阿洛西斯修女和我正谈得有趣呢。
詹姆斯:早安,弗林神父。早安,阿洛西斯修女。对不起,我被耽搁了。麦克金先生在整修院子把院门关了,我只好从修女院的边门兜回去,结果撞上了弗朗尼卡修女。
弗林:她怎么样?
詹姆斯:她鼻子出了点血。
阿洛西斯:我还以为你用拳头打的。
詹姆斯: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反正,出了事故以后……不要紧,请进。坐下。
(他们走了进来。弗林神父拉过阿洛西斯修女的椅子,坐在她桌前。阿洛西斯修女欲言又止。)
我冲了一壶热茶。 (掩上门但留了条缝)关上门但必须这样。你要来杯茶吗,神父?
弗林:来杯茶好啊。
阿洛西斯:你给他倒好吗,詹姆斯修女?
詹姆斯:好啊。
阿洛西斯:还有你自己也倒一杯。
詹姆斯:你也要吗,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我已经有了。
弗林:有糖吗?
阿洛西斯:糖?有!(她在抽屉里翻找)放在这儿的。去年大斋节用过,我一直忘了拿出来。
弗林:那一定是没再用过。
阿洛西斯:没用过。你说的对。找到了。我来给你放,虽然是用于教会的活动,我是…… (苯拙地)
(当她端着糖罐用一把小夹子夹起一块糖递给他时,她看到了他的手指甲。) 你的手指甲。
弗林:我留得长了一点。 这是糖?
阿洛西斯:噢,是的。一块?
弗林:三块。
阿洛西斯:三块。
(她吃了一惊但竭力掩饰着。)
弗林:我爱用甜食。
阿洛西斯:一块,两块,三块。詹姆斯修女,你要糖吗?
(阿洛西斯修女注视着詹姆斯修女。)
詹姆斯:(对阿洛西斯修女)我不碰的!(对弗林神父)并不是糖有什么不好。(对阿洛西斯修女)谢谢你。
(阿洛西斯修女把糖放回书桌抽屉里。)
阿洛西斯:谢谢你。神父,占用了你的时间。我们可是绞尽脑汁了。
弗林:我觉得重新策划圣诞晚会是个极好的想法。去年的晚会气氛不够。
詹姆斯:挺好的!我喜欢!(觉得自己唐突了)不过所有的的晚会我都喜欢。
我就是爱耶稣诞辰。救世主的降临。我爱赞美歌《 噢,伯利恒的小城》、《上帝与我们同在》……
阿洛西斯:谢谢你,詹姆斯修女。今年詹姆斯修女将同希尔兹女士一起负责晚会的导演。你有什么想法,弗林神父?我们还可以有什么新的节目?
弗林:我们大家都喜欢圣诞赞歌,但是也可以加一首欢快的世俗歌。
阿洛西斯:世俗。
弗林:是啊。象《快乐圣诞即将来临》这样的歌。
阿洛西斯:演唱一首世俗歌的意义何在?
弗林:增添乐趣。
詹姆斯:或者《寒冷的雪人》。
弗林:这是一首好歌。我们可以让一位男生扮作雪人在台上舞蹈。
阿洛西斯:那个男生?
弗林:我们会选拔。
阿洛西斯:《寒冷的雪人》宣扬的是异教徒对魔法的信仰。当一顶神奇的帽子戴在雪人的头上,他就复活了。如果音乐再低沉些,人们会发现舞台形象的怪诞和歌曲的诡异
(詹姆斯修女与弗林神父交换着眼色。)
詹姆斯:我从未想到《寒冷的雪人》会是那样。
阿洛西斯:这首歌应该禁止播放。
弗林: 那么,就不用《寒冷的雪人》。
(弗林神父在一个小本上记了下来。)
阿洛西斯:不能用。我觉得《快乐圣诞即将来临》挺好的。家长们会喜欢它。
请问你在记什么?用那支圆珠笔。
弗林: 噢,没什么,布道的一点想法。
阿洛西斯:你刚有了个想法?
弗林: 我随时都会有。
阿洛西斯:多么幸运。
弗林: 我会忘记所以随时记录下来。
阿洛西斯:什么想法?
弗林: 不宽容。
(詹姆斯修女试图缓和一下紧张气氛。)
詹姆斯:你要再来点茶吗,神父?
弗林:我还有呢。我想起了第二届世界基督教大会的一条口号,那就是教会需要一张更亲切的面容。要反映当地的社区特征。我们应该常常来一首电台的流行歌曲。带孩子们去外面吃冰激凌。
阿洛西斯:冰激淋。
弗林:也许带孩子们去野营。我们应该更亲和友好。让孩子们和家长把我们看成是家庭的成员而不是罗马的使者。我认为晚会应该充满欢乐,象社区剧院的演出。
阿洛西斯:但我们不是他们家庭中的一员,我们是不同的。
弗林:为什么?因为我们宣过誓?
阿洛西斯:正是这样。
弗林:我不认为我们有多不同。(对詹姆斯修女)你明白,詹姆斯修女,再来点茶,谢谢。
阿洛西斯:可他们认为我们是不同的。在这个教区的工薪阶层人们的心目中,我们是不同的。
弗林:我觉得我们偏离了今天要商讨的主题。
阿洛西斯:是的,你说得对,圣诞晚会。我们必须小心如何在晚会中安排唐纳.穆勒。
( 正在倒茶的詹姆斯修女颤抖了一下。)
弗林: 放松点,詹姆斯修女,别打翻了。
詹姆斯:噢,唔,是,神父。
弗林:唐纳.穆勒怎么啦?
阿洛西斯:我们要当心,在晚会上,既不要把他藏起来,也别让他太显眼。
弗林:因为他的肤色?
阿洛西斯:是的。
弗林:为什么?
阿洛西斯:你瞧,神父,你这样就明知故问了。
弗林:我认为他因该象其他孩子一样的对待。
阿洛西斯:是你自己给了他特别的关注。一星期前你把他叫到神父寓所密谈。(转身对詹姆斯修女)一个礼拜之前?
詹姆斯:是的。
(他意识到事情的来由。)
弗林:我们在说什么?
詹姆斯:唐纳. 穆勒。
阿洛西斯:那孩子回到班里表现反常。
(弗林神父转身对詹姆斯。)
弗林:他行为反常?
詹姆斯:是的。他从神父寓所回来后有点怪。
阿洛西斯:你能告诉我们是为什么吗?
弗林:他有什么反常?
詹姆斯:我也说不清楚。他趴在桌上……
弗林:你是说你有某种感觉?
詹姆斯:是的。
弗林:因为他从神父寓所回来所以你要问我是否对此事有所了解?
詹姆斯:就是这样。
弗林:嗯。你们要我来要讨论晚会呢,还是为这事?
阿洛西斯:就为这事。
弗林:这样,我好像觉得有些不妥。
阿洛西斯:为什么?
弗林:你说为什么?就是因为你的口气。
阿洛西斯:我要谈的是事实而不是口气。
弗林:如果我认为我同唐纳. 穆勒的谈话牵涉到你,阿洛西斯修女,我会请你坐下来谈这事。但我们认为这与你没有关系。
阿洛西斯:也许你对于我的观念有错解。这孩子在我的学校,而他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弗林:他的安全没有问题。
阿洛西斯:我不认为这是事实。他回到班上后情绪反常。
弗林:他说了什么吗?
詹姆斯:没有。
阿洛西斯:在神父寓所里出了什么事?
弗林:出事?什么事也没出。我找他谈话了。
阿洛西斯:谈了什么?
弗林:他个人的私事。
阿洛西斯:他才十二岁。会有什么隐私?
弗林:我要重申一遍。我反对你说话的口气。
阿洛西斯:问题不在你的口气或我的口气,弗林神父。问题在于真相。
弗林:什么真相?
阿洛西斯: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你现在正在控制你的脸部表情,对吗?
弗林:我的脸部?你说你要讨论晚会,阿洛西斯修女。所以我来到这儿。而你让我来你的办公室是为了讯问我?这太过分了。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你究竟要指控我什么?
阿洛西斯:我什么也没指控你,弗林神父。我只要你说出神父寓所里发生的事。
[NextPage](弗林神父站了起来。)
弗林:我不希望再谈下去了。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建议你找本尼迪克特主持神父。我只能把你今天上午的不幸行为看作是过分劳累的结果。也许你需要请一段假。我可以帮你提议。再见。
(对詹姆斯修女)詹姆斯修女?
詹姆斯:再见,神父。
(阿洛西斯修女的又一句话让他停住了。)
阿洛西斯:他满嘴酒气。(他转过身)从你那儿回来后。
(他回到桌旁坐下。擦了擦眼睛。)
弗林:酒。
詹姆斯:我的确闻到他口中的酒气。
阿洛西斯:为什么呢?
弗林:你可以放过这事么?
阿洛西斯:不行。
弗林:看来这别无选择了。
詹姆斯:不着急,神父。你要再来点茶吗?
弗林:你本该放过这事的。
阿洛西斯: 绝不可能。
弗林:上星期二穆勒担任圣坛侍童。弥撒之后麦克金先生抓到他在圣器室里偷喝祭酒。我发现后,把他叫来。他痛哭流涕求我不要撤去他的圣坛侍童。我起了恻隐之心,答应他如果没有别人发现,我将让他继续担任。
(詹姆斯修女喜不自禁,而阿洛西斯修女不为所动。)
詹姆斯:哦,真是个解脱!这样一切都清楚了!感谢上帝!哦,阿洛西斯修女,你看,这全是一个误会!
阿洛西斯:我能找麦克金先生谈吗?
弗林:怎么谈都可以。但这孩子的秘密现在公开了,我将撤去他的圣坛侍童。我觉得这样很不好。所以我本想尽力避免。
詹姆斯:你是在保护这孩子!
弗林:是的。
詹姆斯:我也会这样做的!(对阿洛西斯修女)能否让唐纳继续担任圣坛侍童?
阿洛西斯:不行。如果这孩子喝了祭酒,他就不能继续担任圣坛侍童。
弗林:当然你是正确的。我只是不象你那么严格,阿洛西斯修女。他是学校里唯一的黑人孩子。这的确影响着了我对此事的看法。对于他不再参加弥撒仪式,人们会有议论的。这是个公众事务。教区的人们会在信仰上认同某些愚昧的观念。
阿洛西斯:他必须接受同别人一样的标准。
弗林:毫无疑问。我们还需要讨论晚会或者就是……
阿洛西斯:不用了,就是这事。
弗林:你满意了?
阿洛西斯:是的。
弗林: 那我走了。我有东西要写。
阿洛西斯:不宽容。
弗林: 没错。
(他向门外走去,在门口又停下。)
我不满意你对此事的处理,阿洛西斯修女。下一次你若为猜忌所困,我建议你告诉主持神父。
(他离去。沉默片刻后,詹姆斯修女小心地引入轻松气氛。)
詹姆斯:好了。真是个解脱!他把一切都澄清了。
阿洛西斯:你相信他。
詹姆斯:毫无疑问。
阿洛西斯:就只能这么轻信他,别的就一无办法了?
詹姆斯:我们可以把他说的情况同麦克金先生对证。
阿洛西斯:是的。这种类型的人是很聪敏的。对付他们没那么容易。
詹姆斯:不过,我信任他。
阿洛西斯:你并不。你只是希望事情解决这样你又可以找回你的单纯。
詹姆斯:我不希望再卷入这事。
阿洛西斯:我就是要扳倒他。不管你是否帮忙。
詹姆斯:你怎么能确定他在说谎?
阿洛西斯:经验。
詹姆斯:你只是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用圆珠笔!你不喜欢他喝茶加三块糖。你不喜欢他欣赏《寒冷的雪人》。就凭这你就断定这可怕的事情,太吓人了!好啊,我喜欢《寒冷的雪人》!要是不把这学校办得像个监狱,那该多好!我认为我喜欢教历史并激励孩子们对历史的热爱也是件好事!如果你就凭这断定我是个不合格的教师,那就随你发落!
阿洛西斯:坐下。(詹姆斯修女坐了下来。)在古斯巴达,重大事务均有叫得最响的人决定。幸运的是我们不再是古斯巴达。现在,你是否真正感到这学校的学生被管得像监狱中的囚犯?
詹姆斯:(冷静下来)不,我没有这种感觉。事实上,就多数同学而言,他们似乎挺快乐的。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恐惧你。
阿洛西斯:是的。本来就该这样。你坐那边。
(阿洛西斯修女看着笔记本,拿起电话,拨号。)
喂,这是阿洛西斯修女,圣尼古拉斯学校的校长。这是穆勒太太吗?
我找你是为你儿子唐纳的事。我希望你和你丈夫能来学校谈一下。什么时间合适呢?
(灯光渐暗。)
六
弗林神父站在讲坛上,身着蓝白相间的法衣。
弗林:一个妇人正对她朋友说一个她不甚了解的男人的流言蜚语 — 我知道你们当中不会有人这样做。 那天夜里她做了个梦。一只巨大的手出现在她的头顶,并指着她。她立刻被一阵负罪感压倒。第二天她去教堂忏悔。接待她的是教区的老主持,奥鲁克神父。她对他说了一切,“说闲话是罪过吗?” 她问老人,“是上帝的手指着我吗?我应该向你祈求赦免吗?神父,告诉我,我做了错事吗?”(爱尔兰人土语) “是的,你这个无知、缺乏教养的女人!你无中生有地中伤你的邻居,你随意诋毁他的名誉,你应当为此羞愧痛心。” 于是,那妇人说她悔过了并请求宽恕。“没那么快!” 奥鲁克说“我要你回家,把一个枕头到搬到你的屋顶上,用刀把枕头割开,然后回来见我!” 那妇人便回到家里,从床上拿了一个枕头,从抽屉里取了一把刀。接着她沿着防火梯爬到屋顶,用刀戳穿了枕头。然后,她遵照老人的话回到教堂。“你用刀割开了枕头吗?”他问道。“割了,神父。” “那么,结果如何?” “羽毛,”她说。“羽毛?”他问。 “羽毛飘向四处,神父!” “现在,我要你回去把随风飘走的每一片羽毛捡回来。” “可那是办不到的呀!” 她说,“我不知道它们飘在哪里?风把它们吹得到处都是。” “这就是流言蜚语!” 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阿门。
[NextPage]
七
灯光暗转,庭院,一只乌鸦的叫声。詹姆斯坐在长椅上,正在深思之中。弗林神父上。
弗林:午安,詹姆斯修女。
詹姆斯:午安,神父。
弗林:那鸟在聒噪什么?那是种什么鸟?是只椋鸟?还是只鹩哥?
詹姆斯:是只乌鸦。
弗林:一定是只乌鸦。你在祈祷吗?我不想打断你。
詹姆斯:我没在祈祷。没有。
弗林:你脸色憔悴。
詹姆斯:哦,我无法入睡。
弗林:为什么?
詹姆斯:恶梦。实际上是一个恶梦,从那以后我一直失眠。
弗林:什么样的梦?
詹姆斯:我看着镜子,镜中我的脸部是一团漆黑。把我吓死了。
弗林:我有时也睡不着。
詹姆斯:睡不着?你是否看到那只巨手指着你?
弗林:是的。有时候。
詹姆斯:你的布道是否特指某人?
弗林:你怎么想?
詹姆斯:那枕头的故事是你编的吧?
弗林:是的。人们编故事来阐明理念,这是寓言的传统。
詹姆斯:生活中的真实事件不比虚构的故事更有阐明理念的价值吗?
弗林:不,生活中真实的发生是无法阐释的。真实无法成为感人的布道。它即令人困惑又无清晰的结论。
詹姆斯:昨天我收到我哥哥从马里兰州的来信。他病得很重。
弗林:也许你应该去看他。
詹姆斯:我不能扔下我班级。
弗林:唐纳. 穆勒好吗?
詹姆斯:我不知道。
弗林:你没见他?
詹姆斯:我每天见到他,但我不知道他怎样。现在,我不知道如何判断这些情况。
弗林:我不再同他说话以免被人误解。这难道不是耻辱吗?前天我在大厅里故意避开他以免跟他照面。他不理解为什么。我发现你也不来我这儿忏悔了。
詹姆斯:是的。我去了本尼迪克特主持那儿。他非常仁慈。
弗林:我不仁慈?
詹姆斯:不是这样。你知道的。你知道为什么?
弗林:你反对我?
詹姆斯:不。
弗林:你还不相信?
詹姆斯:问题不是我相信不相信,而是阿洛西斯修女。
弗林:你只是她的一个附属?
詹姆斯:她是我的上级。
弗林:但你呢?
詹姆斯:我希望我对这事一无所知。我希望我心中从未有过这念头。
弗林:这念头如何在你心中出现?
詹姆斯:阿洛西斯修女。
弗林:我感到我的名誉遭到损害而自己没有过错。但是我极不愿意采取必要的手段来修复它因为那可能得不偿失。这令人伤心。我可以这样告诉你。
詹姆斯:这是真的吗?
弗林:什么?
詹姆斯: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弗林:不,这不是真的。
詹姆斯:哦,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弗林:你怎么能支持她而反对我?
詹姆斯:这没有关系。
弗林:这极有关系!我什么也没干。根本是无中生有。对毒化的心灵而言最纯洁的举动也会显得邪恶。我不得不把那孩子赶出圣坛。那孩子惶恐不安。我不曾诉诸于主持神父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不想分裂这个学校。如果我公开阿洛西斯修女对我的指控,她肯定会失去校长的职位。因为这毫无根据。你也可能失去你的教职。
詹姆斯:你在威胁我吗?
弗林:你把我看成什么?没有。
詹姆斯:我愿意相信你。
弗林:那就行了。这这么简单。
詹姆斯:不是我需要相信。
弗林:我没必要向她证实任何东西。
詹姆斯:她下了决心。
弗林:什么决心?
詹姆斯:保护那个孩子。
弗林:关心那孩子的是我,不是她。她帮助过那孩子或学校里的任何孩子吗?她像一块冰!孩子需要温暖,慈爱和理解!她给了他们什么?校规。 那个黑人孩子需要扶持他的手不然他无法成功!但按照她的方法,他将会自暴自弃。你想他为什么那天在圣器室里喝酒?因为他烦闷苦恼!她看到我以富于人情的方式与这些孩子们交谈便立刻认为我心存歹念。认为必有苟且之事。然而,我是不会让她把这个教区禁锢在黑暗的中世纪!我也不会让她摧毁我仁爱的精神。
詹姆斯:我肯定她没有这个意图。
弗林:我热爱我们这个教区。
詹姆斯:我知道你的心。
弗林:就象你关心你的班级!你热爱他们,对吗?
詹姆斯:是的。
弗林:那是一种天性。你同孩子们还会有什么别的关系吗?看着你的脸,我便知道你的人生哲学:慈爱。
詹姆斯:我不知道。当然,我愿意这样。
弗林:那么在你的理解中什么是阿洛西斯修女的人生哲学呢?
詹姆斯:我不必有任何理解。她已经告诉了我。她不赞成……温情。要求我例行公事。
弗林:有种人总是反对你的仁爱之心,詹姆斯修女,他们会说你心中的灵光是一种软弱。他们会说你的仁爱慈善会出卖你。我不相信。这是那些残忍之辈以德行的名义扼杀善良的的惯用伎俩。别相信它。爱没有任何过错。
詹姆斯:当然没有,但是……
弗林:你不会忘记这就是救世主给我们芸芸众生的赠言。爱。 而不是怀疑,非难和指责。热爱人们。你发现阿洛西斯修女是这种爱的体现吗?
詹姆斯:我不想说错什么。但她不是。她夺去了我教书育人的快乐。那是我最热爱的寄托。(她伤心的抽泣着。他不自然地拍着她,环顾着四周。)
弗林: 好了,没什么。你会快乐起来的。
詹姆斯:我感觉一切都似乎颠倒了。
弗林:但它们没有颠倒。只是我们在生活中会有迷失的时候。并非是你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我们许多人都会有。
詹姆斯:一种连结。(自觉失态)我得走了。
弗林:你哥哥病了,我很难过。
詹姆斯:谢谢你。神父。(欲走,又止步)我不相信。
弗林:你不相信?
詹姆斯:不。
弗林:谢谢你,詹姆斯修女。这是对我最大的慰籍。非常感激。
(她走了。他拿出他的小黑本又写起来。乌鸦叫着,他对它吼道:) 好了,别乱叫
(然后他打开祈祷书起步离去。)
[NextPage]
八
暗转。校长室。阿洛西斯修女正坐着望着窗外,一动也不动。敲门声。她未作反应。第二次敲门声,更响。她从耳中拔出一个小耳塞,快步去到门前。她打开门。门口站着穆勒太太。一位大约三十八岁的黑人女子。她穿着礼拜日的盛装,神态显得紧张。
阿洛西斯:穆勒太太?
穆勒:是的。
阿洛西斯:进来。
(阿洛西斯修女关上门。) 请坐。
穆勒: 开头你没开门,我还以为我搞错了日子。
阿洛西斯:噢,是嘛。就我俩之间说,我正在用耳塞听晶体管收音机。
(她示给穆勒太太看一台极小的晶体管收音机。)看看现在机子做得多小。我从一个学生手里没收来的。现在我离不开它了。
穆勒: 你喜欢音乐?
阿洛西斯:也不是。我喜欢听新闻报导。过去,我是从不错过新闻节目的,因为战争期间我丈夫在意大利。从我拥有了这个小小的收音机,我发现自已又恢复了过去听新闻的习惯,尽管不再是战争,声音也变了。
穆勒:你是一位已婚妇女。
阿洛西斯:是的,但他后来死在战争中。你丈夫也来吗?
穆勒:他在工作,走不开。
阿洛西斯:我明白。当然,有许多问题要问。
穆勒:唐纳表现好吗?
阿洛西斯:他所有的课目都通过,成绩中等。
穆勒:噢,好啊。他为撤了他的圣坛侍童很不开心。
阿洛西斯:他没告诉你原因吗?
穆勒:他说他喝祭酒被抓住了。
阿洛西斯:就是因为这事。
穆勒:那似乎是应该的。可他是个好孩子,阿洛西斯修女。这次他犯了个错,但总体上他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在这儿是他难得的机会。我想这一切他很难承受。
阿洛西斯:你说这一切是什么意思?
穆勒:他是这儿唯一的黑人孩子,也是这学校的第一个。这对一个男孩子压力很大。
阿洛西斯:我想是的。但他必须努力,这是毫无疑问的。
穆勒:他一直在这样做,对吗?
阿洛西斯:是的。他还可以。他都通过的。他在家里如何?
穆勒:为喝祭酒的事他父亲把他打了个半死。
阿洛西斯:他不该打他。
穆勒:我丈夫是不听这些的。你只能一边站着。他是不要唐纳到这儿来的。
阿洛西斯:为什么?
穆勒:担心他会跟其他男孩子闹出很多麻烦。但我感觉至今还没发生过什么事。
阿洛西斯:那就好。
穆勒: 那位教士,弗林神父一直关照着他。
阿洛西斯:是啊。你同弗林神父见过面吗?
穆勒:不算见过,没有。只是在圣坛上看到他,从来没有会过面。没有。只不过,你知道,常听唐纳说起。
阿洛西斯:他说什么?
穆勒:你知道的,弗林神父这,弗林神父那。他崇拜他。他常同这孩子谈心。男孩子需要交谈。他需要这个。
阿洛西斯:穆勒太太,我们可能面临着一个问题。
穆勒:噢,我想你叫我来一定是有原因。校长工作这么重要。你特地安排时间来找我谈一定是有什么事。不过我只想说,怎么也得坚持到六月份了。
阿洛西斯:这是什么意思?
穆勒:不管是什么问题,唐纳必须在这儿读到六月份,然后他就去高中了。
阿洛西斯:没错。
穆勒:如果唐纳能够从这儿毕业,他就有机会去一所好高中。这样在大学他就有更好的机会。 我相信他的智商没有问题。再说他自己也很要。
阿洛西斯:目前,我不觉得他从这儿毕业有什么问题。
穆勒:那就好。我关心的就是这个。其余的事情我不在意。
阿洛西斯:我怀疑这一点。
穆勒:相信我。
阿洛西斯:我担心的是弗林神父和你儿子之间的关系。
穆勒:你别这么说。担心。你说什么,担心?
阿洛西斯:就是这种关系可能不对。
穆勒:唔-唔。可是每个人都难免有错的地方,是不是?要多原谅。
阿洛西斯:我担心的是,老实说吧,弗林神父可能已经勾引了你的儿子。
穆勒:可能 已经
阿洛西斯:我无法肯定。
穆勒:没有证据?
阿洛西斯:没有。
穆勒:那也许根本就没有。
阿洛西斯:我认为有这个迹象。
穆勒:噢,我很抱歉,我宁愿不这么想。
阿洛西斯:我能够理解这事你不爱听。我想是弗林神父给唐纳喝的祭酒。
穆勒:他为什么那样做?
阿洛西斯:唐纳最近的行为反常吗?
穆勒:他还是那样子。
阿洛西斯:那就好。
穆勒:你听着,阿洛西斯修女,我不想招惹是非,我感觉到你似乎有你的目的。
阿洛西斯: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正理解了这事。
穆勒:我想我理解你说的那种事,但我不想卷入。
阿洛西斯:那是为什么?
穆勒:并不是不同意你的想法,只是如果说到这位神父与我儿子间有什么事的话,那也不是我儿子的过错。
阿洛西斯:我没说你儿子有错。
穆勒:他只是个孩子。
阿洛西斯:我知道。
穆勒:只有十二岁。如果追究责任的话,那该是那位成人,而不是这个孩子。
阿洛西斯:我完全同意你的话。
穆勒:你同意我,可我还是坐在这校长室里谈我的儿子。为什么不是这位神父在校长室呢?如果你明白了我的话你会原谅我这么提出。
阿洛西斯:你在这儿是因为我关心唐纳的安全。
穆勒:你以为我不是?
阿洛西斯:你当然是。
穆勒:那我来问你。你真真确确认为是那位神父给唐纳喝了酒?
阿洛西斯:是的,我肯定。
穆勒:如果是那男人给了他酒喝,那怎么我的儿子怎么被从圣坛上赶了出来?
阿洛西斯:孩子被抓住了,男人没有被抓住。
穆勒:那神父怎么没被教会开除?
阿洛西斯:他是个的成熟的男人,受过教育。他知道利害关系。想抓住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穆勒:所以你就让我儿子承担全部责任。因为我儿子被责备被惩罚没有问题。那很容易。你知道为什么这样吗?
阿洛西斯:也许你应该听我说。我想你的怒气越来越高了。
穆勒:因为教会本来就是这样。你只是刚刚发现罢了,它现在是这样,一直是这样,阿洛西斯修女。你别想反对任何披着教服的男人,你赢不了,修女。他占着比你高的地位。
阿洛西斯:可他占着你的儿子。
穆勒:那就让他占着。
阿洛西斯:什么?
穆勒:反正就是熬到六月份。
阿洛西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穆勒: 比你要清楚的多。
阿洛西斯:我相信这个男人正企图或已经同你儿子发生了不正常关系。
穆勒:我不知道。
阿洛西斯:我知道我没错。
穆勒:你为什么要肯定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求求你,修女。你为了你的正义同这神父争斗就把我儿子也拉进去。我儿子不需要额外的麻烦。让他太太平平熬到六月份。他知道该做什么。我教过他该怎么做。
阿洛西斯:你是个什么样的母亲?
穆勒:我很遗憾,你说这种话只能说明你对生活了解太少。
阿洛西斯:我有足够的了解。
穆勒:也许你知道规则,但那不是生活的部。
阿洛西斯:我知道什么不该接受!
穆勒:你不接受也得接受,还得宽容理解。这是我知道的准则,请原谅我
我的直率。可你在这儿在这间房里……
阿洛西斯:这人是在我们学校里。
穆勒:当然他应该有他待的地方,他也许还在做好事。也有可能你并不知道或许是我儿子……那样。所以他父亲总是打他。不是为了祭酒。他打唐纳就是因为这孩子的个性。
阿洛西斯:你想告诉我什么?
穆勒:我是他母亲。我现在说的是他的天性,不是他做了什么事。但如果上帝让他那样你不能怪罪一个孩子。
阿洛西斯:你听仔细了,穆勒太太。我只对行为感兴趣。讨论一个孩子可能的倾向性是没用的。我发现对付一个成人的行为已经够难了。这事并不牵涉这孩子怎样,而是那男人怎样。是关于那个男人。
穆勒:但男孩子有他的天性。
阿洛西斯:我们不谈这一点。
穆勒:那就算了。是你逼得别人不得不大声说出这些事情,这本来就是猜测,你完全可以不理睬。我认为是这样。我儿子到这学校来是因为在公校里他们要杀他。我们很幸运能让他进这个学校读完最后一年。很好。他父亲不喜欢他。来到这儿,同学不喜欢他。只有一个男人对他好。这位神父。他向我儿子伸出了手。这男人有没有原因呢?有的。所有人都有他们的原因,你也有你的原因。但我会问这男人为什么善待我儿子吗?不会。我不在乎原因。我儿子需要一个人关心他,鼓励他,指点他。谢谢上帝。这个有知识的善良人不过就是想做这一点罢了。
阿洛西斯:这不允许。
穆勒:最晚也就是六月份。有时候事情不是那么黑白分明的。
阿洛西斯:可是有时候必须黑白分明。我会把你儿子赶出学校。不要搞错。
穆勒: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他招惹是非了吗?
阿洛西斯:因为我会用任何手段来制止这件事。
穆勒:为了你的手段,你伤害我的儿子?
阿洛西斯:不光是你儿子,还有别人,如果已经有了。
穆勒:那就把神父赶走。
阿洛西斯:这正是我要做的。
穆勒:那你要我做什么?
(停顿)
阿洛西斯:什么也不要。结果已经有了。我本想你或许会知道一些对我有帮助的情况,但看来你没有。
穆勒:别把我儿子扯进去,我丈夫会因为这种事情打死他的。
阿洛西斯:我会尽力的。
(穆勒太太站了起来。)
穆勒:我不知道,阿洛西斯修女,你也许认为你在行使正义,但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我不知道你我是否站在同一边。我将站在我儿子和善待他的人这一边。希望你也站在这一边。谢谢你的谈话。阿洛西斯修女,再见。
(她走了,没有掩上门。阿洛西斯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弗林出现在门口,他压抑着怒火。)
弗林: 我能进来吗?
阿洛西斯:我们需要第三者在场。
弗林: 唐纳的母亲为什么在这儿?
阿洛西斯:我们在谈话。
弗林: 谈什么?
阿洛西斯:我们真的需要一个第三者,神父。
弗林: 不,阿洛西斯修女。你我之间需要谈一下。
(他冲进办公室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两人脸对着脸。)你必须停止这种反对我的动作!
阿洛西斯:任何时间你都可以让它停止。
弗林: 怎样?
阿洛西斯:供认并辞职。
弗林: 你企图摧毁我的名誉!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你被撤职,而不是我!
阿洛西斯:你在这学校里干什么?
弗林: 我在努力地帮助学生。
阿洛西斯:说的明确些,作为神父你究竟在做什么?
弗林: 你想一手遮天阻碍这个学校和教区的进步。
阿洛西斯:我阻碍了什么?
弗林: 教育的进步和教会的人性。
阿洛西斯:你休想转移我的目标,弗林神父。现在追究的不是我的行为,而是
你的行为。
弗林: 这是毫无根据的怀疑。
阿洛西斯:完全正确,我就是怀疑。
弗林: 你知道吗,我对这始终不解的是你为什么怀疑我?我做了什么?
阿洛西斯:你让那孩子喝酒,然后把责任推给他。
弗林: 这完全是胡说!你同马克金先生谈过吗?
阿洛西斯:马克金只看到孩子喝酒。他不清楚孩子是怎样弄到酒的。
弗林: 他母亲没再说什么吗?
阿洛西斯:没有。
弗林: 这就很清楚了。什么也没有。
阿洛西斯:我不相信。
弗林: 你不相信,那就问这孩子!
阿洛西斯:不,他会庇护你。他一直在庇护你。
弗林: 噢,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阿洛西斯:因为你引诱了他。
弗林: 你这是神经病!在你脑子里,我给他酒喝然后引诱他。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
阿洛西斯:就是这样。
弗林: 如果我讲的不对你可以提出。实际上,这跟偷喝祭酒没有关系。 在这事发生之前你早已对我有了成见!是你让詹姆斯修女时时盯着我,对不对?
阿洛西斯:这是事实。
弗林:那你承认了!
阿洛西斯:当然承认。
弗林:为什么?
阿洛西斯:凭我对人的判断。
弗林:你的判断不够高明!
阿洛西斯:足够了。
弗林:那又怎样呢?
阿洛西斯:你会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弗林:噢,我会吗?
阿洛西斯:是的。
弗林:我不是你某个逃学的孩子。詹姆斯修女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
阿洛西斯:那么你同詹姆斯修女谈过?看来,毫无疑问,你同詹姆斯修女谈过了。
弗林:你知道唐纳的父亲为什么打他?
阿洛西斯:知道。
弗林:那可能就是詹姆斯修女发现他神情异常的原因。
阿洛西斯:有可能。
弗林:那么还有什么?有什么?你究竟听到看到了什么使你这么深信不疑?
阿洛西斯:那么重要吗?
弗林:我想知道。
阿洛西斯:今年开学的第一天,我看你拉着威廉姆. 伦敦的手腕。 我还看到他挣脱了你的手。
弗林:就为这事。
阿洛西斯:就为这事。
弗林: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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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在他的本子上。)
阿洛西斯:你在写什么?
弗林:你让我毫无选择。我记下了你说的话。在这种令人气愤的谈话中我会变得过分激动而会忘记一些细节,而这些细节可能很重要。 我需要向主持神父解释为何必须撤除你学校校长的职务。
阿洛西斯:今天早上,在同穆勒太太谈话之前,为慎重起见,我打电话询问了你以前服务的教区。
弗林:他说什么?
阿洛西斯:谁?
弗林:教区神父。
阿洛西斯:我没问神父,我问了个修女。
弗林:你应该问教区神父?
阿洛西斯:我问了一个修女。
弗林:你没有通过正常的途径,阿洛西斯修女!教会的规范非常清楚。你应当通过教区神父。
阿洛西斯:为什么?你们有默契,你和他?弗林神父,你有前科。
弗林:你没有权力刨根问底追查我的过去!
阿洛西斯:这是你五年内的第三个教区。
弗林:打电话给教区神父,问他我为什么离开!这绝对是清白的。
阿洛西斯:我不会打电话给神父。
弗林:我是一个好神父!我的记录里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污点。
阿洛西斯:你会一个接一个地盯上那些孩子,直到你被抓住。
弗林:你找了哪位修女?
阿洛西斯:我不会说出来。
弗林:我从没碰过一个孩子。
阿洛西斯:你有过。
弗林:你没有丝毫证据。
阿洛西斯:但是我能肯定,就凭这,只要需要,我会一个一个地追查你过去的教区,我会找到一个家长,弗林神父!相信我,我能找到一个家长,他们多半还不知道你仍和孩子们在一起!一旦我找到了,你将被揭露,你甚至会遭到围攻。,可以这么说。
弗林:你没有权力自己采取行动。你是教会的一员。你宣过誓,永远忠顺于上帝!你对教会负有责任!你没有权力涉足教会之外。
阿洛西斯:只要需要,我就会跨出教会大门。虽然那大门在我身后关闭!只要需要,我就会做,神父,哪怕是我被罚入地狱!你必须明白,不然你就看错了我。现在你说,是你给唐纳.穆勒喝的酒吗?
弗林:你曾经犯过错吗?
阿洛西斯:我犯过。
弗林: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阿洛西斯:是的。
弗林:结果如何?
阿洛西斯:我忏悔了!是你给唐纳.穆勒喝的酒吗?
弗林:不管我做了什么,我把它留给我的忏悔神父的宽恕慈爱的双手。你也是! 我们是一样的!
阿洛西斯:我们不一样!咬人的狗就是要咬人!我不会为自己的罪过辩护,并且不思悔改。我会供认,自新,接受惩罚。是你给唐纳.穆勒喝的酒吗?
弗林:不是。
阿洛西斯:有预谋的企图?
弗林:没有。
阿洛西斯:你说谎。那很好。如果你不离开我的办公室,我走。而一旦我离开,我将决不罢手。
(她向门口走去。突然,他说话的语气完全变了。)
弗林:等一下!
阿洛西斯:你将请求调离这个教区,你将请假直到你的请调被批准。
弗林:你能否以上帝之爱行事?我的生命在这儿。
阿洛西斯:不行。
弗林:求求你!我们难道不是人吗?我难道不是一个和你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吗?或者我们只是理念与评判。我不能随便乱说。你理解吗?有些事情我是不能乱说的。哪怕你无法接受这个解释,阿洛西斯修女,请记住有些情况你是无法理解的。即便你感到确信,它也只是一种情感,而不是一个事实。以宽容仁慈的精神,我向你呼吁。为了我终生的事业。你必须对你的行为负责。我将我自身置于你的手中。
阿洛西斯:我不要你。
弗林:我的名誉危在旦夕。
阿洛西斯:你可以保护你的名誉。
弗林:如果你这样说我,我将无法在这社区服务。
阿洛西斯:你在这个社区的服务应该停止 。
弗林:你要剥夺我的一切。
阿洛西斯:那不是事实。是唐纳. 穆勒被剥夺了一切,而你完全利用了他。
弗林:我没有任何过错。我非常关心那孩子。
阿洛西斯:就因为你对他微笑,对他同情,同他交谈,就象你不再有罪了吗?
弗林:那孩子需要一个朋友!
阿洛西斯:你是个骗子。当那孩子以信任的眼光望着你时你心中所体验的那种暖意并非是德行的快感。醉汉从朗姆酒中也能获得。你是教会的耻辱。你没被教会开除的唯一原因是神职的衰落。
弗林:我能够战胜你。
阿洛西斯:你会输掉。
弗林:你别指望那样。
阿洛西斯:我看得到。
弗林:你的怜悯之情在哪儿?
阿洛西斯:现在你能得到了。待在这儿。镇静下来。你可以用这个电话,如果你愿意。再见,神父。我对你没有同情。我知道你是无可救药不知悔改的。(欲走。停顿)剪掉你的指甲。
(她走了,关上了身后的门。过了片刻,他来到桌前拿起电话,拨号。)
弗林: 是的。这是圣尼古拉斯教区的布兰登. 弗林神父。我需要面见主教大人。
(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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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灯光暗转,阿洛西斯修女漫步来到花园。阳光明媚。她在长椅坐下。詹姆斯修女上。)
阿洛西斯:你哥哥怎样?
詹姆斯: 他病情好转。好多了。
阿洛西斯:我真高兴。我为他祈祷。
詹姆斯:休假真好。我需要回家看看。很久没回去了。
阿洛西斯:那我为你回去而高兴。
詹姆斯:弗林神父走了。
阿洛西斯:是啊。
詹姆斯:去了哪儿?
阿洛西斯:圣杰罗姆教区。
詹姆斯:那你成功了。你赶走了他。
阿洛西斯:是的。
詹姆斯:唐纳. 穆勒对他的离开伤心极了。
阿洛西斯:帮不了忙。也就是等到六月份而已。
詹姆斯:我认为弗林神父没有任何过错。
阿洛西斯:没有?他使你深信不疑?
詹姆斯:是的,我相信他。
阿洛西斯:唔。
詹姆斯:你证实了吗?
阿洛西斯:什么?
詹姆斯:他骚扰了唐纳. 穆勒?
阿洛西斯:我向谁证实?
詹姆斯:除你之外,任何人?
阿洛西斯:没有。
詹姆斯:但你坚信不疑。
阿洛西斯:是的。
詹姆斯:我希望我能够像你一样。
阿洛西斯:为什么?
詹姆斯:因为我夜里再也无法入睡了。世间一切似乎都是不确定的。
阿洛西斯:也许我们就没必要睡得那么好。他们让弗林神父担任圣杰罗姆的教区神父。
詹姆斯:谁?
阿洛西斯:主教任命弗林神父为负责杰罗姆教堂和学校的教区神父。这是一次晋升。
詹姆斯:你没有告诉他们。
阿洛西斯:我告诉了我们善良的本尼迪克特主持。我穿过花园去那边告诉他的。他不相信这件事。
詹姆斯:那弗林神父为什么离开呢?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才走了?
阿洛西斯:我说我打电话找了他以前教区的一位修女, 发现了他历史上有过前科。
詹姆斯:那你的确证实了这事!
阿洛西斯:我撒了个谎。我根本没有打这个电话。
詹姆斯:你是说谎?
阿洛西斯:是的。但如果他历史上没有前科,这个说谎就不起作用。 他的辞职就是他的供认。他就是我认定的那个人。现在他走了。
詹姆斯:我无法相信你居然说谎。
阿洛西斯:为了追查邪恶,我只能离上帝远了一步。 当然,这就是代价。
詹姆斯:我明白了。所以他现在去了另一所学校,
阿洛西斯:是的。噢,詹姆斯修女!
詹姆斯:怎么啦,阿洛西斯修女?
阿洛西斯:我真是怀疑啊!我真是太怀疑了!
(阿洛西斯修女激动得弯下腰来。詹姆斯修女安抚着她。灯光渐暗。)
剧终
(实习编辑:庞云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