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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盈给我辆自行车,谁也拦不住我

2016-04-22 09:21:50来源:北京青年报    作者:

   
戏剧《未完待续》创作十周年,回归诞生地人艺实验剧场纪念演出首场,开演前3个小时,导演黄盈出现在距离剧场十余公里外的一间医院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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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题者:黄盈 出题者:吕彦妮


  时间:2016年4月12日


  采访手记


  戏剧《未完待续》创作十周年,回归诞生地人艺实验剧场纪念演出首场,开演前3个小时,导演黄盈出现在距离剧场十余公里外的一间医院急诊室。


  本来特意为这一轮演出前来“救火”的青年演员张乃天,在首演前夜发生了严重的事故,眉骨和颊骨受重创,并伴有轻微的颅内出血症状,正在医院接受治疗。黄盈“抛”下尚在合成的演员们,执意来看他。


  陪他去医院的车上我问他,不担心晚上的首演吗?他说:“人和演出比起来,演出永远不叫事儿。都说戏比天大,其实人比戏大。”


  担心之余,他还念念不停地感恩清晨6点被他一通电话吵醒的李雅菂——自《未完待续》创作之初就一直在一起的伙伴、“功勋演员”,黄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请他来救场。十年了,当初李雅菂和黄盈同为戏剧学院研究生同学,现在他已经37岁,身份则是中央戏剧学院音乐剧系副教授。李雅菂接到电话后做了如下三件事:安排和调整好了接下来7天的课程、工作安排;翻出了妥当收好的曾经自己在这部剧里穿的旧戏服;在家里默了一遍戏,然后于上午9点出现在了剧场。


  这一切让黄盈于焦灼的意外中倍感安心,踏实。


  《未完待续》走过了十年历程,意义或许就在这波折跌宕的此间显影:人有旦夕祸福,戏或许都是假的,唯有生活永远真实、切肤。


  黄盈工作室自2001年成立15年,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走过了一条漫长的路,理想与现实的困惑交错来袭,他唯以创作本身面对和抵抗。时间将一个青年人熬到了已近不惑的关口,在这个日趋疯狂的时代里,如何妥善地面对自己,是当下黄盈在寻找的课题。


  1


  是不是这几年,慢慢会觉得,有比戏更重要的东西?


  当然了,人就比戏重要。今天乃天赶上这么一件事情,人家那么有前途,而且人那么好,那么有情意,赶上这么一件事情……尽管我作为一个导演,应该负责任地说,首演必须要顶过去。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顶不过去,退票,乃天能好起来的话,那就退票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今天的座已经卖满了,也无非是一场演出,戏剧这件事儿再神圣再神圣,也不会比人命重要吧。


  2


  《未完待续》是一个你10年前的作品,拿来复排,会不会担忧人们评价你当下的创作力停滞?


  怎么说呢,当你一直在做新东西的时候,别人可能会说,你一直在做新东西,你不沉淀,你很浮躁。当你有一个沉淀了很多年的东西,你拿出来了,分明很有生命力,大家又会说你怎么不原创?创造力是不是不行了。这些声音不用听,听喇喇蛄叫您还不种庄稼了吗?这是一个冷暖自知的事儿,心太重,那就缩回去,别往外站。


  3


  其实你整个春天一直在日本利贺——铃木忠志那里排新作,说一说,是个什么样的作品?


  这是铃木忠志老师又一次邀请我过去排戏,并且给我做艺术总监。我做的是《西游记》,从《三藏法师行传》开始,我把和这个故事前前后后有关的几乎所有文字资料全搜罗来,把这些素材重新建构成一个新的玄奘取经的故事,你会看得既陌生又熟悉。


  (问:创作过程顺利吗?)


  我原本计划在利贺排19天,特别逗的是,排到第10天的时候,铃木老师说给你们个温泉票,今天休息一下吧。那温泉正好还叫“天竺温泉”。当时其实排得很糟糕,大家就放下戏,洗温泉去了,洗完天竺温泉之后,所有人都很困,吃完晚饭睡了一个小时的觉,然后推门回到了排练场之后,重新面对这个话题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新的思路,把之前排的10天的全否了。所以原计划是1小时10分钟的戏,最后只排到了40分钟,铃木忠志看完之后就跟我说,觉得非常好。后来他听说了我们排练的波折,说这其实是非常对的,如果你做一件事儿特别顺顺利利的,完全没有坎儿,然后你好像成功了,要么你是天才,要么这事绝对出问题了。


  4


  在利贺排练,有什么美妙的记忆?


  有一个画面,我觉得可能是我这辈子死的时候,脑子里“过电影”一定会记住的。其实是《西游记》一段已经废掉了的戏。一开始玄奘和自己的师傅两个人问禅。师傅说:“江流儿。”“哎。”“我叫你江流儿,你为什么也答应?”“是因为我小的时候,不知道父母是谁,在一个竹匣之上,随江水而来,世人看到了,我是这么来的,所以他们唤我叫江流儿。”师傅又叫:“玄奘。”他应:“哎。”“我叫你玄奘,你干吗答应?”“因为师傅收留我,从江里把我捡起来,然后赐我法名。玄乃大也,奘乃妙也,大德玄妙之机,法名玄奘,所以你叫我玄奘我就答应了。”“那为师问你,你到底是叫江流儿,还是叫玄奘呢?”


  排练这段有点禅机的问答时,我们在利贺的“白屋”排练,白屋本身就是白色的,墙壁、地胶,全是白的,窗户外头还下着鹅毛白雪,雪花飘飘飘的,映在他们身后。演员们坐在屋子的几个角落里。这个画面给我的感受,它的美感,那一刻超越了正在干的这件事儿本身。


  5


  你刚刚说这一次排《西游记》,你把和这个小说有关的史料都看过了,这让我想起来过往我们谈论你的《枣树》时你也提到过这部京味儿话剧和传统京味儿文学的脉络关系。“脉络”是不是你在创作中很在意的要素?


  当然在意。如果一个艺术家,站起来说,我跟历史一刀两断,我就是一个“反动”分子,我就是无源之水,我就是比他们都牛……如果这人特别年少,这话真诚,如果岁数不小了,就属于说瞎话。


  6


  黄盈工作室成立15年了,这期间整个戏剧环境都在变,现实的变化对你的创作,有过阻碍或者说有给你带来困扰吗?


  会带来困扰。打个比方,2001年前后我去内联升鞋店买过一双没人买的打折的靸鞋,49块。靸鞋原来是穷苦人民、车夫之类的人穿的,所以必须特别结实。千层底,头喽还有两个粗梁,撑着鞋,又硬又结实。那双鞋我当时穿了得有七八年,特别爱穿,下雨的时候也能穿,因为太厚,简直就是一双铁鞋。2008年,我再去买,服务员说,停产了。我说这么棒的鞋,怎么停产了?有个老店员跟我说,啊,有几个像您似的,过来买这个呢?话又说回来了,鞋子做那么结实,但是老百姓需要不断换样式,款式不时髦又做那么结实,人家不需要啊!我做《卤煮》的时候,这事儿给我的震撼特别大。


  说中国的戏剧环境这个话题太大了,就坚持自己吧。你要觉得这么纳鞋底的话OK,你就那么纳去吧。但是反过来,如果座儿都不赏光,即使如内联升,也只能把那个好鞋当49块廉价卖了。


  7


  怀疑过自己的坚持吗?


  你作为一个内联升的老字号,纳鞋底子大家都不穿了,你那儿还纳呢,纳完了之后大家还讪笑,笑你为什么要这么纳鞋底子。搁你你不怀疑吗?


  我觉得现在可能早不是布莱希特说的,通过“间离”的思考就能改变什么了,剧场也早已算不上是革命的武器。至少从现状上来讲,我没有像布莱希特那样坚定。


  8


  这几年发生在你身上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不再沉溺于某一个戏或者几个戏所谓成功的喜悦中了。你不能因为大家的一时激动,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你费那么大劲做出来的东西好,大家还不应该激动激动吗?我原来一直很谦逊,这两年发现,你说我不好,你不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儿呀!这个行业不就是让大家评价的么?我自己知道自己哪有缺失,哪特别棒,这是最重要的!别人认为我应该一直做情怀,不要去挣钱,凭什么呢?希望我做情怀的为什么都跑去挣钱了,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别的导演没底线去挣钱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无论做什么戏,我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都是按“纳鞋底子”的方式干的。当然了,按纳鞋底子的方式干商业,自然会有一些拧巴的地方,有的时候商业不需要,你非得在那儿“?”着缝几针,我不管,我舒服。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干我就干,我觉得这事儿不该干,您掏出多少钱来我都不稀罕。我没什么钱,但是话说回来,你也别觉得你能买得了我。


  9


  剧场有一天会被什么取代吗?


  我一直说,剧场是不会被替代的,因为人与人互相之间要感受到温度,要取暖,所以大家一定要相聚在一个空间。我原来笃定是这样,影视、网络永远替代不了剧场,因为一人看书跟哥儿俩一块对侃,这事儿不能比较。但我现在觉得,剧场有可能有一天会消失,就是被VR技术取代,就像《黑客帝国》里面那样,每个人戴一个眼镜,躺在一堆液体里,就能体会到那种看见甚至摸到的感觉,一切都可以被虚拟的编辑、重复和演绎。不骂街地说,有这种可能,就是因为人类都是在贪图着方便快捷强刺激。


  10


  想得通透,是一件好事儿吗?


  必须想得通透,糊里糊涂是不行,你可以“难得糊涂”,前提是你必须先聪明。


  11


  你尊重的同行或者艺术家是谁,为什么?


  我特别推崇意大利导演斯特雷勒,他导演的作品《一仆二主》来过中国三次,我每一次都不会缺席。他对恢复意大利假面喜剧传统功不可没。《一仆二主》历史上他一共排了十个版本,仅仅是这件事就值得敬佩。这个戏开掘了他对本族文化传统的复兴,而且不是简单的考古,他连接了传统和现代。


  另外一位就是铃木忠志。这三年里,他给我做艺术总监,让我可以和我的演员们在利贺排练,我也在一旁看着他工作,他每次排练都会精益求精,这两年他复排《特洛伊女人》,这实际上是他1974年首排的作品,从当初三位表演大师一起合作到后来的一位女性兼任三个角色,这两年的演出,他还在不停寻找新的处理方式。其实这已经是一部非常成熟的作品了,但是根据不同的场地,他都还在进行着新的调整和尝试。


  我两年间在利贺看过两次《来自世界尽头的问候》,他对烟火的使用还在不停地进阶和打磨,一版版打磨,越来越好。他今年已经76岁了,但他的工作态度让我们这样的年轻人都非常钦佩,事事亲力亲为。他最近正在古北水镇举办训练营,有时候即使安排是上午让演员们自己练习,他也会一早赶到排练场,见到大家后再离开。他身上的能量,让我感觉到作为戏剧人一定要勤奋地面对最初的热爱,没有一点懒可以偷。


  12


  你想过这几年观众群的变化吗?你刚开始做工作室的时候,观众们大约还都是文艺青年。后来商业戏剧涌进来了,所谓的大众和流行文化也来了,包括这几年的“IP”风潮。受众和操盘人的变化,你怎么看?


  坦白地讲,是一定有影响。内联升做鞋的人,做得再努力,最后这双鞋是为了让人穿的,如果真的所有人都不穿了,你还执拗地再做,其实我觉得你不是在做鞋,你在自己跟自己较劲。我的本职身份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师,我现在的学生,最小的1998年出生,他们很好啊!大家为什么要把年轻一代说得那么不堪呢?!后浪弱于前浪吗?!绝对没有。我现在不愤世嫉俗,也不随便否定任何一种现实存在。


  13


  听说你骑了好多年的自行车丢了,你心情还好吗?


  其实不是自行车丢了,是坏了,都赖我这一段又要去电影学院上课又要去剧院排练,有时候路途远或者赶时间,就没办法骑车,我就改滴滴了。这样车扔在那里,也没有顾得上管,又刮风又淋雨的,就坏了。我特别想说,现代生活节奏让很多我们的老习惯都变得不允许了。我还是一定会买一辆飞鸽或者永久来骑的,生活太猝不及防了,我受不了。《未完待续》里其实也在讲相似的事情,生命的终点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有时候说来就来了,甚至没人通知你。你是一直跑着去向终点,还是有时候停下来歇一歇,左右看看?自行车于我不意味着怀旧或者对现代化城市生活身体力行的反抗,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让自己生活慢下来的方式。有时候骑到小胡同里走神了,忽然有灵感了,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停下来,“咦咦咦!”地看一下,再把钥匙捅进去,开锁,继续往远方骑。反正把崔健的歌词改一改对我特别适用:给我辆自行车,谁也拦不住我。


  (编辑: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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