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因为读了一本上野千鹤子的书,就过好了这一生。”3月26日,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张悦然做客北京南阳共享际剧场,围绕音频节目《女作家》,与读者畅谈“性别、存在与文学的想象力”。
《女作家》于去年11月在“看理想”APP上线,目前已接近完结,播放量过20万。在节目中,张悦然从作家、读者、女性主义者的三重视角出发,着重解读了弗吉尼亚·伍尔夫、多丽丝·莱辛、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弗兰纳里·奥康纳、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安吉拉·卡特、埃莱娜·费兰特这8位西方20世纪女性作家,尝试构建尚未形成图景的二十世纪女性文学。
《女作家》讲到的女性作家作品
书签
“活得更多一点”
在分享开始,张悦然就送给广大女性读者一句话:“活得多”,可能比“活得安全”更重要一些。
不少女性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一旦进入30岁之后,差不多有十年时间,会感到自己的选择空间迅速变小,人生忽然之间不再有那么多的可能性。
“在这个阶段,每一个选择好像都能使你后面的路变得更狭窄。比如选择了婚姻和生育,那么之后的人生基本已经能看到是一种怎样的途径了。所以我想很多女作家都在思考,怎么能够活得更多一点。”
张悦然提到了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女作家》节目中第二个讲到的女作家。作为20世纪最具女性主义标签或立场的女作家之一,莱辛从未停止过自由选择,也因“到底有没有抛弃她的两个小孩”而备受争议。
在今天的女性主义论战里,有人认为女性即便抛弃孩子也是一种自由选择,也有人站在母性和伦理的角度认为这是不对的。“这件事在今天依然会引起广泛的争议,甚至残忍地说,也许加入争议的人比看莱辛作品的人还要多。作为一名女性,莱辛影响了后来的很多女作家,不仅是她的写作,还有她‘活得多’的思想。”
因而在做节目时,张悦然也不断提醒自己跳出已有的写作轨迹,去发现不一样的人生可能性。“我们很容易图活得安心,尤其是经历了这几年,我们最需要的是安全感。但是作为一个女性,我想提醒大家,可能‘活得多’比‘活得安全’更重要一些。”
张悦然
一块遗失的版图
在日常教学中,张悦然发现女作家被讲到的几率是很小的。放眼中外文学史,有很多绕不过去的文学巨匠,谈完他们以后,剩下的属于女作家的份额就很少了。
因而在《女作家》中,张悦然会很想聊一聊那些似乎在文学史上没有被强调的女作家。“和很多女性写作者聊写作时,我发现大家主要读的还是男作家的作品。你会觉得那些女作家也挺好,像她们一样也不错,但当你给自己定一个目标的时候,你还是会想到那些在文学史上非常高大的男作家的形象。”
有一天,她忽然想:这样的文学史是怎么被写出来的?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此前树立的很多标准是否对女作家公平?如果我们对标准做出一定调整,我们对于“伟大”,对于“成功”,甚至对于“出色”的感受,是不是都会产生一些变化?这些标准的变化,会不会让我们看到更多的女作家?
“我意识到,我一直活在一个男权缔造的文学体系里。”张悦然说,“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会觉得如果我们把视野对准女作家,补齐一块遗失的版图,为后人建立一个更好的文学标准,可能对于女性和男性都更公平。”
她还强调,对于“公平”,过去我们总觉得“不要强调她们是女性,只要强调她们写得好”就够了,“但你应该看到她们作为女性的独特,无论是她们的困难还是她们的优势。只有充分看到这些,不去忽略,充分讨论,才可能达到平等。”
《女作家》节目大纲(部分)
女作家是人,不是机器
一说到女作家,她的人生和创作似乎就很难分开。
张悦然举例伍尔夫和莱辛——这两位很受欢迎的女作家:“在伍尔夫和莱辛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她们作为个人的偶像的放大,但同时也有对她们作品的很多误解。比如我们在各种新媒体会看到 ‘一间自己的屋子’这个标题,但它其实是一部很冗长的小说,暗藏了伍尔夫的复杂想法,这些少有人知。大家只是觉得伍尔夫好像是最早喊出女性需要自己一间屋子的女性领袖,仅此而已。莱辛也是一样。她写了《金色笔记》,但很多人只看到了被提取出来的口号和标签,没有看到其中的复杂或者与女性主义、女性主义立场相关的斗争、挣扎的历史。”
“这也是为什么像费兰特这样的女作家选择匿名的原因。你找不到我的个人经历,你就好好看我的作品,不用把我的经历和我的作品混为一谈,或者说让它们互相影响,互相消解。”张悦然说,今天大家在新媒体上能看到不断发酵的关于女性主义的讨论,这很有必要,但还要区分女作家的作品和女性主义理论,“它们的区别在于,女作家的作品很多时候是女性主义失败的地方,它不是一次一次的女性主义口号的成功,很多时候是失败。为什么失败?因为女作家是人,不是一个贯彻信条、贯彻纲领的机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多时候会软弱,会改变我们的立场,会妥协。”
“我们不会因为读了一本上野千鹤子的书,就过好了这一生。”在她看来,当我们在看这些女作家的作品,其实是在看一段一段不同的人生,这些人生里有很多接受了女性主义的意志,站在女性主义的立场,但它们依然会有很多不尽如意的地方,不幸的地方。而这些,恰恰也是文学作品好的地方。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