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歌德的青年时代开始,莎士比亚就和荷马一样,伴随了他整整一生。歌德在莱比锡读大学时,开始接触威廉·多德的著名论文选集《莎士比亚之美》,同一时期又恰逢克里斯蒂安·费利克斯·魏斯改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被搬上舞台。后来到了斯特拉斯堡,赫尔德不断鼓励歌德,促使后者发表演讲《纪念莎士比亚日》。
1791年至1817年间,歌德主管魏玛宫廷剧院的事务,这段时间共演出了十二部莎士比亚剧作,个别作品甚至有多个译本和改编版本。比较知名的作品有《约翰王》《哈姆雷特》《亨利四世》和《暴风雨》等。1812年,歌德根据施莱格尔翻译的莎翁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威尼斯商人》作了改编,并在魏玛演出。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歌德最先接触的莎士比亚作品。1767年,他读到了这部作品的片段,旋即在写给妹妹的信中谈到对爱情的看法——“爱是一阵烟……是一种持久的甜蜜”。他对于魏斯的改编不甚满意,在写给友人的信中表示,“我有新计划要重新塑造罗密欧,因为通读了魏斯的作品后,我不太喜欢……”。
1797年6月,几乎是在施莱格尔的译文问世的同时,歌德遇见了他颇为欣赏的女演员克里斯蒂娜·诺伊曼,打算在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时,让后者担任剧中的重要角色。从歌德1811年3月1日的日记可以看到,当时饰演哈姆雷特的著名演员皮乌斯·亚历山大·沃尔夫正在魏玛巡演,使歌德萌生了将《罗密欧与朱丽叶》纳入魏玛剧院经典剧目演出单的想法。
1811年11月,歌德几乎都在为《罗密欧与朱丽叶》而忙碌。每一幕剧的润色,夜晚的朗读,安排角色,誊清稿件以及修改,直到12月26日才最终完成。1812年1月7日,全剧开始排练,首先在主要演员的圈子内反复诵读。2月1日,该剧正式上演,此后四年间在魏玛多次上演。该剧于1812年4月在柏林上演。对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改编所引发的公众反响,歌德说法不一,但多次提及态度均有所保留。最猛烈的批评之声来自浪漫派阵营,以至于歌德对科塔出版社声明:“我不想向这部作品的狂热的译者和保管员交出把柄,让他们有机会口出狂言。”作为歌德口中该剧保管员之一的路德维希·蒂克,直到很久以后《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德累斯顿宫廷剧院上演时,才公开表达异议:“如此粗暴地对待他人的杰作,只有像歌德这样伟大的作家才会被允许和被宽恕。就这部悲剧的发生来说,人们几乎找不到原作的影子,即便是依旧保留的地方,也被改得乱七八糟,看上去面目全非,失去了原作真正的意义。”
歌德对此的辩解是:“我只挑选莎士比亚作品中有用的内容,把有碍的部分去掉。”他还说:“实际上,(我的改编)只保留了爱情。纯洁的爱情贯穿整部作品,所以其他东西仅仅一笔带过。”
根据这样的原则,经过歌德改编后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从原著大约3050行,减少至大约2033行。故事发生的场景从24个减少到12个,剧中人物的数量也相应减少,两大家族结怨的母题被删去,也相应地失去了最终和解的大结局。
从歌德借出英语原著并开始改编《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况来看,他参考施莱格尔的译文时,不无批判,他也试图在很多情况下更趋近原著。有时候他还比较和参照维兰德和埃申堡的译文。然而,一方面歌德试图贴近原著,一方面他又偏离了原著,因为他放弃了莎士比亚(和施莱格尔)作品中的粗俗以及口语化的表达。
关于这部改编作品的产生和接受
歌德1811年12月28日致信卡尔·路德维希·克内贝尔:
我正忙于戏剧事务,十分操劳。从1月底至2月初,要在很紧凑的时间里连续推出三部作品,让我们十分忙碌;《罗密欧与朱丽叶》即将完工。
夏洛特·席勒1812年1月26日致信卡尔·席勒:
歌德将原著的力量和他美好的语言融合在一起。……这次改编很出色,对于戏剧世界来说是真正的收获。
露易丝·塞德勒,《回忆录》
1812年1月7日至24日中的某一天,我得到允许,在歌德宅邸参加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朗读会。歌德要求演员们重复朗读个别句子,分辨极细微的音色差别。他那样不厌其烦,很有耐心,令人叹为观止。
歌德1812年2月13日致信卡尔·弗里德里希·赖因哈德:
1月30日,在公爵夫人生日当天,我们把这部剧(指《罗密欧与朱丽叶》)搬上了舞台,这次又有很多观众捧场;比这些角色,尤其是比主角更令人期待的是,演员十分贴合角色。这项工作对我来说是一种研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洞悉莎士比亚的才华;而他,却是深不可测的。
歌德1812年4月8日致信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
我正集中精力改编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所有不属于主要情节的内容,我都删去了。这部作品反响很好。
柏林1812年4月11日出版的倾向于皇室的《柏林国家和教育事务报》:
皇家戏剧
罗密欧与朱丽叶,根据莎士比亚和W.施莱格尔的创作和翻译,由封·歌德先生(首次)改编:
一位大师改编一部大师级的作品,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期待了。把所有偏见暂且放在一旁,由此必然激起情感的矛盾:人们时而崇拜作者,时而膜拜改编者;常常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对于作品冷静思考的判断是针对作者的;认为作品惊喜不迭的观点是针对改编者的。所有改变了作者原先计划、改变作品进程的做法,都会让观众产生疑问:为什么要这样改呢?
莱比锡1812年4月20日出版的《高雅世界报》:
歌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演,来自柏林剧院。
这部作品的改编反响平平,责任并不在表演,这一点可以由另一个情况来证明。据可靠消息,这部悲剧在魏玛舞台上演出时,并未获得好评;根据上一期《奢侈和时尚》杂志对魏玛演出的报道可知,情况似乎恰恰相反。但是,如果读者读过这篇笨头呆脑、用新时尚手段写成的文章,并且超越文字营造的错误印象,将很容易察觉这篇报道不过是溢美之词而已。……
爱德华·格纳斯特,《魏玛的古典和后古典时代》,出版于斯图加特:
1812年,在露易丝公爵夫人生日当天,由施莱格尔翻译、歌德改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完成了首演。由于这次改编,歌德遭到猛烈批判,且不无道理。
……
除了第一场在露台上的情景,第二场中梅尔库提奥的妙语连珠及由格拉夫出色演绎的洛伦佐神父的独白,这场演出获得的掌声寥寥。
以上内容节选自《歌德全集第12卷:翻译Ⅱ、改编》,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22年3月出版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