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给朋友的新著写序文干过一些,但如今要为长辈级的江增培的论著写序,着实令我犹疑了好些日子。
三十多年前,我进入上海文艺出版社做编务、见习编辑,老江就是我业务上的带路人,他无声、有形的教诲给我以深深的影响。那时,他在审稿、当领导之余,不忘年轻时曾是记者、办报人的职业习性与敏感,随时做札记、写文章,像个蜜蜂,采撷、酿蜜,有益人间。老江有个特点,就是干一行专一行。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分管戏曲、艺术读物时,抓出了《中国十大古典悲剧集》、《戏剧理论史稿》、《文艺鉴赏大成》等具有开创性的图书;以后分管文学读物时,他抓了《中国新文学大系》(第二、三、四辑),抓了“文艺探索书系”、“小说界文库”等原创著作丛书。他创办《小说界》,从小说家族里敏锐地发现并催生、助长出了微型小说这一新时期文学的新小说文体。
1980年秋,为筹办文学期刊《小说界》,我去复旦大学组稿,在校园报栏上我读到了一份关于“拉美微型小说讲座”的海报,这一新颖的小说文体与称谓,引起了我的好奇,当我把这一信息带回到编辑部,老江与左泥、老谢等几位老编辑便颇有兴趣地研究,并决定在《小说界》创刊号辟专栏予以倡导,命我担当这一专栏的责编。
老江对微型小说这一具有时代鲜明特色的小说文体倾注了极大的热忱。他摇旗呐喊,运用《小说界》和一些报刊媒体,连续写了《微型小说初论》、《微言大义,耐人玩味》、《微型小说初长成》、《微型小说进入文学史》等一大批论文、讲稿,还带领我、如麒几位后辈筹办了几次全国性的微型小说大赛,其中最有影响、具有里程碑式标志的“春兰杯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海内外华文文坛上轰轰烈烈地刮起了一股微型小说创作的旋风———中华文化通过微型小说这一为华文读者所乐见的形式走了出去,尤其在新马泰、菲律宾、印尼、文莱等东南亚国家和港澳台地区得到了兴盛与弘扬。更为重要的是,在老江的多方筹划下,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在1992年6月获得了中国作协和国家民政部的批准,创办了中国微型小说学会,这标志着从事微型小说写作和研究的人有了自己的“家”。
从倡导、鼓励、创会直至今日,这一路走来三十年了,老江的有关文集出了多本,文字累计有二三十万字。如果说,老江是微型小说这一新生文体萌生的倡导者,是其发展、成熟、壮大三十年历史的见证人,一点也不为过。
这倒不是为老江评功摆好,作为资深的出版人、评论家,他获得的荣誉已有不少了。我们应从老江身上看到一种精神的力量,一种钻研为学的精神,一种不尚轻浮、担责务实的精神,一种看准了的事矢志不渝、咬住青山不放松的精神,一种既会当官、更会做人的精神。当下有些人对自己从事的出版业只知皮毛,不得要领,好高骛远,好大喜功,在老江面前,真的应感到汗颜。
其实,老江 “咬青山”的胆量也是在实践中逐步磨练出来的。他是新中国建立后培养出来的文化人,半个多世纪的风雨颠簸,曾给老江这一代知识分子带来不少迷惘、不少否定之否定,给他们无论是从仕途还是搞学问带来不少的困惑和耽搁。但是,正视现实,抓住当下,与时俱进,不屑落伍是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做人为事的风骨。近些年来,他从领导岗位上退休后,从没闲着,无师自通地将电脑玩得相当可以,如今还成了网评家。这就是一种活法,是老江一代知识分子的活法。我们的出版业、我们的文化界乃至全社会多么需要老江这样既能统观全局、运筹帷幄,又能著书立说、引人向上的老帅!老江不老!对比之下,我等后辈,不应急起直追吗?
(编辑:范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