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昊
9月8日是美国小学的开学日,奥巴马选择这一天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县韦克菲尔德高中发表大约16分钟演讲。这次演讲遭遇一些家长和学校的严重抗议:一些学区以内容可能涉及政治为由,未向学生播放这场演讲;一些学区允许学校或者教师自行决定是否收看;一些家长更在学校外打出横幅,要奥巴马离自己的孩子远一点。白宫也不得不在奥巴马演讲前24小时公布演说稿,以消除“对孩子推销政治主张”的指责。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孩子被他们的父母从学校接走,远离这次演讲。
不过,在开学日的演讲中,奥巴马确实没有谈政治,而主要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对孩子们劝学,如劝导小孩子不要总是做明星梦,而是要踏踏实实努力去追求成功等等。这些都是大实话,对孩子们也是有益的。所以在事后媒体的采访中,有些美国教师就表示,虽然在此之前也试图抵制这次演讲,认为奥巴马越俎代庖,做的是教师应该做的工作,但听过演讲的内容后,他们认为这个演讲还是很富有启发性,应该是增强而不是削弱了教师的地位———当教师们所讲所授的和总统不谋而合的时候,他们的权威也增加了。至于孩子们对演讲倒没什么太多抵触。有接受采访的12岁男孩说,总统这样做,表明他重视我们和我们所接受的教育。
虽然奥巴马的演讲内容并没有推销自己的政治观点,但在美国人看来,作为政治人物向孩子发表演讲,对孩子施加影响,总归令人反感。孩子的心灵是纯洁的,许多社会观念尚未形成,很容易被政治教条所毒化。所以他们需要接受的其实是基本价值观的教育,如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公平正义平等自由等,而远离具体的政治人物。很明显,奥巴马违反了这一认识。实际上,之前里根和老布什总统对孩子的演讲也备受批评。毕竟,这种形式和美国社会的传统是有抵触的。
而奥巴马演讲受到抵制的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他在出任总统后表现得过于强势了。这位总统很喜欢让政府介入到社会事务中去,如干预汽车工业,干预银行系统等。在新提交的健康法案中,更提议政府管理健康保险。这些政府干预举措刺激经济的效果并不明显,反而大大拉低了新总统的支持率。在一个星期前电视直播的TOWN HALL MEETING(市政厅会议)上,就有发言者在反对由政府管理健康保险的发言中,把奥巴马比喻为希特勒,认为过多的国家干预会让美国人失去自由。而恰恰在这样的时刻,奥巴马总统和政府又开始介入学校教育,不能不令人质疑。
相比美国人对自己孩子如此敏感的保护,许多家长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孩子的心灵在这方面受到伤害的可能性。存在于其中的政治化教育根本不问孩子们想要的、思考的是什么,他们遇到的困难在哪里,只顾把国家的政治观点一股脑地灌输给孩子。这样的急功近利和半强迫的政治教育,使得年轻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变得成熟和眼光宽大,反而丧失了对政治的信心和使其美好完善的动力。
过早地接受具体的政治教条,对孩子的成长是不利的。一项研究表明,苏联政治教育中,“政府所支持的所有政治交流中的教条主义和不断重复,都造成了不可遏制的厌倦感。”这让苏联学生变得缺乏政治兴趣。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教育者的教育意图越是隐蔽,就越是能为教育的对象所接受,就越能转化为教育对象的内心要求。”但涉及到孩子政治上的教育,就不仅仅是一个策略的问题那么简单了。我们必须要慎重挑选教育的内容。要有针对性地讨论青年人关心的、遇到的各种思想问题。但更重要的(如果不是最重要的话)是,我们需要反思自己的教育能力,甚至要问作为老师和家长的我们自己:作为成年人,我们有独立的政治观点和判断吗?我们的精神世界强大吗?我们有什么可以教给孩子的呢?
奥巴马的演讲在美国受到抵制,和无条件接受政治对学校教育的影响,都值得人们深思。但两种情况都不是随随便便发生的。如果是单纯地抵制一次政治人物的演讲,那很简单,但意义不大。因为孩子空白心灵的阵地总会有人去占领。即使不是政治化的总统,商业化电视也会去占领。在这方面,所考验的其实不是美国社会反对的声音有多大,而是美国社会自身是否有足以替代和超越来自政治人物的教育能力,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而恰恰是在这方面,美国社会所拥有的教育力量和教育资源,不但足以对抗来自总统和政府的影响,甚至比总统的影响要深入得多、强大得多。这不但表现为一种精神价值观在美国社会已经相当成熟,而且表现为一系列的物质力量。如学校和地方教育机构有权审查总统演讲,将不良的政治影响清除在外;美国的教师也都拥有自身独立的政治观点和进行政治判断的能力,他们作为另外一道滤网可以过滤掉对孩子不利的东西。而美国的家长们更是强大,他们在政治上的判断更为独立。“孩子们不需要被总统告知他们的责任是什么,这是父母的责任,而不是政府的责任。”说这话的家长是一位清洁工,他很高兴能够把他10岁的孩子从5年级的教室里带走,避免了一次“政治污染”。
(实习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