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童话,但却是胜似童话的爱情故事…… 独白:男儿有志事欲成,当学鸿雁远飞行,似水柔情何足恋,宁舍娇妻去革命。这是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曾任中共中央分局书记的李才莲写给妻子的一首诗。 1929年大年初二,李才莲告别了刚刚圆房三天的妻子(池煜华)随军北上,分别前他倾尽所有买了一面镜子送给池煜华。对她说:“你等我,十年不行,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三十年四十年,革命成功了,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从此,那面镜子成了这对夫妻间的唯一信物。 七十年后 (兴国山歌)哎呀嘞!要我唱歌那个难,我心中想你就打寒颤,叫我等你就等你,不知不觉就等了几十年,等了七十年没有见面,不知道你在哪边…… 这面老镜子池煜华已用了七十多年。而丈夫李才莲却一直没音讯,池煜华天天在等,她坚信丈夫一定会回来。 江西省兴国县曾是中共中央苏区的中心区域之一。在当年扩红参军的历史上,全县23万人就有8万人参加了红军。这山、这水、这大街小巷都留有那些生命刻下的痕迹。 “不要累着了,你搞得汗流浃背,天气很热,今天三十七度,真是没办法,任务又这么紧。” 潘毓祥是一位红军的后代,他1968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曾获曹禹文学奖,这回,他和县里山歌剧团再次合作,要把池煜华等待丈夫七十年的爱情故事,编成山歌剧《老镜子》搬上舞台。 “分别、寻找、等待。大概就这几段,从她当童养媳,到结婚到别离,基本是苏区这段子;第二段,红军长征北上以后,她去寻找老公。” 为了宣传好池煜华,老潘放弃正在创作的小说,可前几次与剧团合作的经历,让老潘一直心有余悸。 “现在你们的经费,怎么落实到位的问题,我就担心这个事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经费不落实,我写完了也没法排。” 赞助的问题,吴局和我差不多,抽时间去烟厂,看烟厂的情况怎么样,祝你们马到成功,好,谢谢!你就安心地写吧。 我总觉得有一种责任感,一种激情在冲动着我,非要把它写出来不可,作为一个女性来说,对池煜华对她丈夫那种坚贞不渝的爱情,很钦佩,我不理解,长征都死掉了两万多个烈士啊!你还不知道,说她老公死掉了。 如果我等了这么几十年,而我丈夫牺牲了,我情愿政府给我一个善意的谎言,我不情愿去知道这个真相,自己欺骗自己,什么自己欺骗自己。她对过去那个时代的情感,是我们今天不能一下子可以理解的,你听他讲,你听他讲,我看她是愚昧,她的信念在支撑着她,你讲信念,信念,我们把它具体化了吧。就是等待革命的胜利,革命胜利了五十年了,你要等到共产主义,那当然,那我向她肃然起敬。 她在实现自己诺言中、等待中,完成她自己的人生价值”。 老潘写的山歌剧本《老镜子》在文化局几经讨论,大家常常诤论不休,而剧中的原形池煜华却在三十多公里外的大山中,一天又一天平静地守候着自己的希望,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如今,李才莲离家北上的小路上已经长满了一片片竹林。但池煜华一年又一年还是向着这个方向张望,李才莲随红军北上后,池煜华曾为李才莲生下一子,三岁时不幸夭折。为了李家香火不断,池煜华又抱养了一个男孩,取名,李龙华,前几年,养子跑到广州打工一直没回来,临走时,他曾说想挣些钱修一修这有百年历史的老屋。
“他(李才莲)大伯那辈人有钱,家里有钱,用钱买的功名,噢!光绪二十七年,光绪二十七年,对!到现在一百多年了”。
1999年政府在村里最好的地段特批了一块宅基地,为池煜华盖起了两层楼的新房,池煜华深为感激。
“这是伟大的党,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给我的幸福,这个地方给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三年过去了,池煜华没有搬进来,她把新房租给这位姓钟的同乡开了修理店,每月可得45元的租金,贴补日常生活,这让常来看望她的人都不免要劝上几句,希望池煜华尽早搬入政府给她的新家安享晚年。
“你不要考虑麻烦别人,县里、村里,别把这放在心上。我就对赖书记说,你不要挂念,我还不会那么快死,我还能看到对面山上的树。我对他说不要挂念,赖书记也蛮关心我,我就知道人家搞建设也蛮忙,我做的工作我也晓得,县里说婆婆搬家要送东西,给床铺给电视,房间里用的东西全都搬过来,全套的,对!到时候赖书记说,会帮她搬家,还要放鞭炮,这样关心多好,老人家总记得赖书记说过的话,他会送一套东西给你,电视机什么的,包话床啊,橱啊,电视啊,如果会这样那多好,对!赖书记是这么说的,只要你什么时候搬过去他就来,我也知道要过那边去住,它那边路更好。来这边路不好走,我知道是知道,知道做不到。”
自从池煜华九岁被姑姑背到李家做童养媳,已在这老屋住了八十多年,乡亲们都能理解老人对这老屋的留恋,但在老潘的眼里,池煜华守着这个老屋却是为了守候心中对丈夫的那份承诺,兴国县为新中国先后有两23179名英雄儿女捐躯,平均每一公里的长征路上就有一名兴国籍烈士倒下,解放后,政府陆续为烈士家属补发了烈士证,1983 年,在池煜华期盼丈夫第五十六个年头她也收到一张烈士证,但池煜华始终不相信李才莲牺牲了,她要等他,一直要等到丈夫回来。
“你的老公叫什么名字?李才莲,李才莲,原红三军团的战士,四兄第就他们俩大的当兵走了,家里只留下弟弟妹妹,我就种田驾犁耙,你丈夫牺牲的事你知道吗?知道吗?这句我没有听懂,他问你老公死的消息你知道吗?你老公死了你知道吗?没有死掉,没有死掉,还没有死掉呀!”
“我听过他的消息,牺牲证明书,当时县政府不知道他在哪里,当发牺牲证明书的时候,县政府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在哪!”
“二十来岁的时候,你如果知道等七十年,你会等下去吗?”
“他说了,我就一心在等他,我也没想到我有这么长的命,他叫我要守在他家里,我二十年没写信回来,你也不要忘记我,我就要等呀,就要等他,他还说四十年不写信回来,都叫我不要忘记他,就啊我不要忘记他呀,他还说如果你生孩子,我也没死多好,我要走了几十年,回来后你就生不了小孩,我就说你要是不在家,我要是生了孩子多丢人啊!他让我不要出现流氓现象,在家好好种田,就不会发生什么,有个把相好的没问题,不要流氓现象哟!只要撑住这个家,烧好家里的这把火啊。”
“他走时不让我出去送,要保护好我自己,不让国民党杀掉了,就给他喂好马上好鞍,十九岁从宁都回来过,住了三夜,也就那一次回来,以后也没回来过,我就去了宁都,我们分手就在宁都分手。”
“亲密的李才莲先生,怎么喊先生呢?”[NextPage]
“这信是学着写的.有时间就给他学着写信,早先我没文化呀,他说你写给我的信,我还不知道别人就先知道了,我写给你的信,你还不知道别人就先知道了,现在你不是已经有了文化了,可现在有了文化,信又寄不到了,我也不知道通信处,那你想他心里蛮苦吗?没什么苦的!”
在多年的期盼和等待中,池煜华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做完一件事,都要在日记中向丈夫倾诉。
“才莲同志你好,不觉离别六十二周年,也未曾见面,在宁都分手,我就回到家中,因为得了重病,就不能前来工作,你交给我的光荣任务已经完成了。”
池煜华始终记得丈夫临走前对他说那句话,守好家,多识字,多为红军做事情。老潘从乡下回来,他写的山歌剧本《老镜子》县里也通过了,剧中女主角池煜华的扮演者选来选去,最终由文化馆的崔丽来担任。
“我等了老半天了,我八点就在这开始等了,你有事先安排嘛,哎呀,我吃饱了没事干跑这来干什么”。
“这里整个院子叫潋江书院,潋江书院始建于清康熙五十七年,乾隆三年迁建于这里。”
崔丽刚刚从艺校毕业,和老潘同在一个文化馆工作,为了让戏中这位女主角先感受一下生活中的女主角池煜华所处的那个年代的历史氛围,老潘特意约崔丽来到了正在举办兴国籍将军展的潋江书院,这墙上的标语,这里的许多文物都是红军时期留下的原件。
“将军展览就从这里开始,肖华,陈奇涵就是上将,这个肖华就是我们潋江镇的,他原来是兰州军区第一政委,总政治部主任,85年去世,著名的《长征组歌》就 是他写的。陈奇涵呢?陈奇涵属于知识分子出身,他是有文化的,水平很高的,他是林彪的老师,黄埔军校的教官,这批是知识分子,再一批是土生土长出去的,冲锋陷阵的虎将,李才莲就属于这样的”。
1934年10月,中央苏区决定,由项英,陈毅,瞿秋白等十二人组成中央分局,李才莲是十二个委员之一。红军主力长征后,在这十二名委员当中,唯有李才莲失踪,下落不明,这成为中共党史上一桩耐人寻味的悬案。面对着从兴国县走出的54位开国将帅,书院讲解演说,如果李才莲还健在的话,他的名字,应该刻在开国将帅的名录中。为排练好山歌剧《老镜子》,团里多次组织新老演员参观他们熟悉又陌生这片热土,可是演员们对池煜华等待丈夫七十年还是难以理解。
“玩的东西又多,吃的东西又多是吧,哎!”
“什么,作为现在的男人来说,我们处于现在这种社会,如果我要是出去了,我一时又回不来,我在外地的想法,肯定是不希望我的老婆等我七十年,我希望她找到一个新的归宿。”
“但是我跟你说,你和她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又如何,因为你深深地爱着你妻子呀,应该说我不希望她孤孤单单的,你不相信你出去就不回来了。”
“哎,等等不要吵,我要是男的绝对不让我老婆,等我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我决不让我老婆去等,那出去也许会牺牲,如果牺牲以后,按我们现在的年代来说,我认为是这样,因为对一个人来说,爱情是自私的,那是战争时期呀,那爱情也是自私的,自己认为能活着回来,为什么要畏缩,我能够活着回来,我胜利了就会回来,你就等着我吧,因为我们很好你跟我受了苦,我要给福让你享。”
“战争时期你就知道你不会死,叫人家等三十年等四十年,我说爱情虽然有那么美好,那个时候作为男女都比较自私,他们那时候的境界,不可能有我们现在的境界,不能说他们是自私的,应该说他们那时候的思想是比较单纯,他们认定的事就是认定了,让等她就等其实别的想法也没有。”
演员们对池煜华的不理解在团长的预料之中,可是排练经费一直没落实下来,却让他有些着急。兴国县具有山歌之乡的美称,而面对今天的经济体制,剧团团长也只好亲自出马拉赞助,他连跑几家公司,成效不大,可按县里要求,要在十六大之前排练出山歌剧《老镜子》,他们也只得边排戏边拉赞助。
“这个磁带没录好,走不动了,磁头是不是坏了,没修好,刚才还没问题。”[NextPage]
(音乐排练)“贝斯,好!来呀!一、二、三 抢调了,咪来咪来哆你就这个抢过去了,哆来哆,后半拍起,后半拍起,你的手先别向上,向上我就吹不准,你手乱动我就记不住,哆啦哆,没错呀,你应该这样,哆啦哆,没停就下去了,你的手别动,手拿起来我们就全起,哆啦哆,没错呀,就这样,后半拍起,好好终于解决了,来预备。”
“哎呀嘞,哎呀嘞 ,打只山歌过横排,横排路上石皑皑,常在路上数石子,常在梦中盼郎来,一面镜子寻俊影,满头白发存信赖,哎呀嘞,哎呀嘞,花开花落匆匆过,哎呀情哥哥,哎呀情哥哥,永远期盼也实在,也实在,也实在,啊!永远期盼也实在,也实在,情哥哥,情哥哥。”
“慢点啊婆婆,不要扶更好。”
“我们在十六大之前,想演一台戏,就上反映您老人家这几十年当中,等待才莲归来,等待亲人归来,反映这么一件事情搬到舞台上演出”
“这是剧团的吕团长,他准备扮才莲,这位是我们文化馆的小崔,崔莉,准备扮演您,她先向您学习。”
“我没有什么可学的。”
“不容易啊!七十多年”“我没什么贡献呀”“七十多年”“把你可歌可泣的事迹搬上舞台”“你当时圆房就在这间圆的,你来这个家住在哪个地方,就这间,这个木门后就是我的房间,圆房在哪个屋子,您圆房是在哪间呀,就是这间。”
“有没有挂一个大红喜字”
“没有,你这个人啊,你不晓得苏区困难啊,我就找(区委)朱干事,对他们说,现在她没吃你的没穿你的,不和嫁出去一样吗?家官就无可奈何了,但他们还是轰我走。”
“这说明你非常坚定,字也写了,钱也付了,你没走真不容易,现在的生活越好,我们越加要记住,老一辈革命家艰苦奋斗得来的天下,婆婆我给你擦一下。”
“经常掉眼泪,哭呀伤心地哭呀,也不是才莲不要我,也不是我不跟着去,其实就是我没有婚姻(命),想起来心里苦吗?也没什么苦,就是我没这个命,就愿我自己没婚姻,又不是他不要我,也不是我不去。”
“婆婆问你几句,结婚的时候年龄多大,他有十五岁我就十八岁。”
“他十五岁你十八岁。”
“总共合计我们在一起,就睡了十夜,同房到现在,合计睡了十夜,十夜,十夜啊!”
“两个人睡了十夜”“对!两个从同房到现在就睡了十夜,我能和你们一样吗?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旧社会就那么惨。”
“那你到底怎么嫁过来的,我就是九岁嫁到这儿,是背来的,你怎么还没懂啊?刚才都讲过的,我九岁时从高兴镇背过来的。”
“婆婆你十八岁他十五岁,又没有夫妻感情,怎么会好起来呢”“有什么感情,头一夜就掉到床底下。”
“你们这么小怎么会有夫妻感情?”[NextPage]
“同德心道啊,他也要革命,我也要革命,就同得心到。”“志同道合,对,你吃,你吃。”
“你九岁就嫁到这了,几十年的事情慢慢想下,那时候才莲是怎样对你的?”
“他就总想让我出去,我记得连写信带让人来接我,就五次,我都不在家,我就在区委,在少共宣传部,我就当宣传干事呢?老妹就没把这封信拿给我,李才莲的老妹子,是李才莲的爸爸还在,怕才莲会带走我,那封信就没给我,我为什么对他这么诚心。就是看到了最后这封信,离开五年没见面,他还会写信叫我走。叫我出去,就这样,可以说他的心里一直有我,就怨我自己没这个命,没婚姻。”
“你就这么艰辛地等了他六七十年,他是为革命呀,他也不是为了别的,他也不是干其它的,是为革命呀啊!为我们中国,为国家,为了革命你愿意等他,为群众啊,所以你等了七十年,不但是等你的李才莲,等红军,等当红军的老公,等了几十年,等革命的成功。”“对!”“你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对!”
“家官家婆卖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打退堂鼓。”“没有,东躲西藏啊!谁给我做媒人,我都没答应,我就对媒人说,你也有老婆,你也把你们的老婆嫁出去,他们还是轰我走。”
“那你就一直等着,就等了七十多年?”“我为什么等下去,嫁到哪儿也嫁不到这么好的老公。都七十年了,才莲,你还记得这面镜子吗?我天天都在想你,盼你,你现在在哪儿,你还好吗?”
自从剧团的主要演员,从池煜华家回来后,崔丽的表演让剧团的钟导演感到很满意,但老潘总觉得崔丽与剧本归定时代情景有差距,尤其对那面“老镜子”理解的不够。
“情感要有一个转折的过程,崔丽呀哎,转过来后思念还要长一些,思念的情绪还要多一点,七十年了,你说七十年啊!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要有一种回忆,她看到这面镜子,自然而然就想到七十年的夫妻,七十年的李才莲,这是她丈夫留给她唯一的信物,她天天摸,天天用,天天对着这面镜子,这面镜子寄托着她不尽的思念,看到这面镜子就看到李才莲,(接电话,喂!我在排戏呢!啊,可能要等一会儿,老地方见啊!好,就这样,刚才可以吧,可以,你的感情一定要到位,有时候我的眼神漂浮不定,你一定要进入状态,你现在还没有进入状态,(接电话:啊,谁啊,)池煜华这份爱情,我们现在是无法演绎出来的,对着那镜子,你思念还要长一点,七十年了,你说七十年了,都七十年了,都七十年了,才莲你还记得这面镜子吗? 我天天都在想你,盼你,你现在在哪儿,你还好吗?怎么样,你的年龄档次还没有拉开,就还是二十多岁,不是九十多岁,你要晓得这可是七十年啊!你的语言要抑 扬顿挫,钟小丹跑,好,转,这个生命一直在延续,拉快一点,胜利了要坚持,不管怎样一定要找到他,你呢是结婚走了以后的等,崔莉,现在的等,九十年代的等,九十岁的等,等等等,就这样春夏秋冬,春天的等,夏天的等,代表了四季。”
自从崔莉被选定为老镜子的惟一女主角,她一直很努力理解角色,但是随着排练老潘不断地在修改剧本,今天他在舞台上再现出四个不同年代不同季节的池煜华,这让崔莉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有些不好把握,为排演好《老镜子》老潘和钟导演想和崔莉再谈一下。
“你要进入这个角色的话,不仅光在舞台表演,还要从内心世界上,真实地感受这个人物,看到了镜子,就看到了她老公,这就是个长长的思念,这两个关系你要把握住,等于照个像,所以她每一次拿起这面镜子。”
“喂!谁啊,在排练,什么呀。”
“怎么样理解剧本中的和生活中的,是不是他一个人,上来了吗?最主要的是她自己和以前的区别。”
“你把这个先关了,关了,快关了,哎!你怎么不听啊!”[NextPage]
“我打完这一下吗?”“现在在说戏,你不应该这样,你要投入,要认真,你这样还能搞得好,你现在演的是英雄的妻子,你怎么这么皮呀,你干什么呀,你先把它给我关了,凭什么,我就不关,好好。你必须要关了机。我就不关,你还想排吗?排不排随便你,这样也排不好,不排就不排,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排戏了,你走可以走,走就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在剧团紧张排练池煜华的山歌剧时,村长也做通了池煜华搬到新房住的工作。但当了几十年村干部的池煜华。还是要亲自征求一下租房者的意见。
“志春,你有没有找好房子。什么?我是说你们家生意这么好,他们有要求。你有没有找到更好的房子。要,要我,我要回来住。这房子租给你,就怪我自己。贪钱啊!说怪我自己贪钱。上海民政局盖这房子给我住。就怪我自己贪钱。我希望你找一个更好的房子。有房子就好呀,我去问一问,看谁的房子更好。本来这房子就是盖给你住的。这样对不住你啊!我那边实在是不方便,那房子你也知道,像住在牛栏上,有时候上面的首长来看我。”
“排这戏,钱也没有钱,我们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兴国县,把兴国县推出去,我们图什么。”
“他毕竟是老同志,排戏的时候,一般都禁止打电话,如果排戏的时候,你一个电话他一个别电话,你说这个排戏工作怎么进行,这时间也很紧张,像你们这样闹一下矛盾,我们再来回找角色,那工作就没法进行了。要谅解他,当然他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我们大家都要以工作为主。请你谅解一下,再到上面去商量剧本吧。谢谢你的理解,去吧,他们在上面等你。不要背思想包袱呀。”
“继续排,继续对词。潘馆长,钟导演员。”“坐、坐、坐、我告诉你这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其它的。这么大热天,这么辛苦,大家都跑到这儿来,你一个人作为一个剧中人物,我们写的是一个英雄人物,如果我们不投入不全心投入,不拿出这个状态来,你怎么能演这个,刚才我对你发火,脾气可能是急了一点,作为红军的后代,你演是革命烈士的遗孀,她几十年的精神总要对你有所感动吧,有所感召吧!”
对于七十年的期盼。池煜华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等过来的,她并没有觉得有多漫长。村里人也没有觉得池煜华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甚至许多人并不知道池煜华还珍藏着一面老镜子,但乡亲们都非常尊敬这位老人。
“这都是好药,这是丹参。”
当年池煜华任乡妇女主任时的乡公所,现在成了村里的药铺。
“这送给你补养身体的。”每次她到这里来抓药,里的人都不收她的钱,池煜华说,她年青的时候也常上山采药,在上不去了。潘在药店的阁楼上,无意中发现了当年乡公所的一块牌子。
“当时你在这里工作,是这块牌子吗?是,是,你在当什么,妇女主任,老革命了,大家都喊你老革命了,一千多人的妇女头儿,管一千多妇女。通信员,你当通信员。群众的通信员。算什么干部啊!你怎是通信员,是妇女主任啊,我就是群众的通信员,什么运动我们都有一份儿,植树造林我们每人五亩,五亩,妇女有两万亩,党支部会支援我们。”
快晌午了,儿媳妇对出来大半天的婆婆有些不放心,来到药店找老人,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因为搬新家的事又拌了几句嘴,儿媳妇总觉得乡邻乡亲的让租房的小钟马上搬走有些不尽情理,再说按乡俗搬家要请客的,她想等老公挣钱回来再说。
“要互相体谅,她就老反对我,要互相体谅,她有几个小孩也难,大家互相体谅,走得蛮很累,不会,不要提她,不要去聊她的事,越说她就越不高兴,她说她儿媳妇有逆反心理,越说她不行她就越这样,这么多年她就这样,她种的东西不让看,不让动,南瓜和冬瓜两个合着种,吃什么,吃南瓜还是吃冬瓜,什么也没有,本来就没有这种种法,你应该教教她,教她也没用,随她去。”
“婆婆老说我不行,我再没用也要我照顾你,其实我再没有用也要照顾她,那是肯定的。”[NextPage]
“其实我们也知道,你带了几个小孩子也不容易,要互相谅解一下。”“不能老是我的错,怨我一个人。”
“她是老人家,我们是晚辈,两人都要相互谅解,这种事我要谅解她,她也要谅解我,对吧,我做为晚辈,怎么也会尽自己的力量,是这样,不要说自己家的人,别人家的人我也会这样做,会照顾她的,我们那位上广东的上下要盘钱,早不早,晚不晚,现在正要回来,浪费了时间,再回去又太晚了,又找不到工作,就让他租到十二月份,等他租到十二月份再说,对,那一年我们急用肥料没有钱,有人家问你的房子租要多少钱,我说一个月四十五元,他们说你两个月的租金就够买肥料了,够了就租吧,小湘是不是回来了,什么,小湘是回来了,没有,你们决定让我先去那边住,我就先去那边住,你现在搬过去住,就耽误了我老公在外面挣钱,到十二月再搬过去,我就在这边住着,我同意呀,等到十二月份再搬,我老公挣钱也就挣到了,请客也更好请,我同意你的意见,同意,到时候请客,刚才我说了我同意,我也知道你同意,我是想给你解释一下,还有一个人想租咱新房,他们俩一起租我们就多得点租金,对吧,合你们的意,我怎么样我都同意,迟过去也行早过去也行,现在我们欠的钱还很多,我知道,到零一年还欠一万多块钱,我知道,家有千金不都不能糟贱一分,还要勒劳,现金不耐用,现米不经煮,对吧,自己要会过,家有千金也不能糟贱一分哟,你边吃饭吧,我要喝茶。”
“过去我就教过你,别人讨厌你就讨厌吧,只要老公不讨厌你就行,要不要扶你,不用,我今天很好,别人想说就让他去说吧,管他说什么,跟婆婆去呀,扶着婆婆去,去,送婆婆到屋里去。”
“啊呀嘞!蝉子叫了几多几,政府扎在高兴墟,各位同志要晓得,自动报名去当红军。”
池煜华原本平静生活,常因为一些家庭琐事显得有些不那么平静。在老潘的说和下婆媳之间又和好,更让老潘高兴的是他从乡下回来后终于有一家公司为山歌剧《老镜子》赞助了一笔钱,虽然不多,但是它毕竟让剧团购置一些急需的道俱和服装。
“不要全放下来,不要再往下了,就这样就可以了。好、好可以。你再学一下她的样子。你再来一次,再来啊,再来一次,不来了,再来一次,眼神再向上一点,哎哟,这样好像。你的脸型真像,我八十多岁就是这个样子我告诉你。大家一起来,来音乐,你们这些演员也要注意表情,曹桂萍,你要注意表情,对,没错,音乐停一下。你要记住啊,你要记住人物角色。不要光跳舞,这只是个排练,虽然这只是个排练过程,不要总想着这是在排练。是专门的跳舞。有些细腻的东西少了,注意要到位。吕团长你要英武些,他是红军的代表,整个苏区红军的代表,舞台上就出现你一个红军,穿军装就你一个人,不光代表李才莲,你代表整个苏区红军,他的形象气质要有英武之气,李才莲说了舍不得娇妻算不了好汉,他英勇上前线的气质要出来。好!再来一次,那是在一九二九年的大年三十,十八岁的池煜华。与她朝夕相处的心上人李才莲圆了房。要注意把握感情,你们两个是洞房花烛夜。就这样,因为这个镜子是他送给她的惟一信物。你要把这场戏做足,他们毕竟是姐弟一场,姐弟一场,突然弄到一起。他们又想寻点高兴,但又含羞答答的。特别是她从童养媳过来的,就更有这份感情,所以说你的眼神要捕捉这个感情。毕竟要有点含羞,又不好意思,其实你很想你弟弟,他真的确实朝思暮想,他到处找她经历了多少磨难。这七十多年磨难有多少,红军走了以后,她讨饭到瑞金找她丈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跑遍每个座山山岭岭去找,比什么梁山伯祝英台,比什么魂断蓝桥都感人。好,接下去,抓紧时间过了十二点了。”
老镜子映照出一个红色的思念。这红色的思念在池煜华的心中,撑起了一个七十年不变的信念。这信念经过了风霜雪雨,这信念成为她生命的主题,这信念伴随着她的歌声飘向兴国大地,潋江河畔秦娥山川。”
山歌剧《老镜子》终于按县里的要求,如期完成了。吕团长决定了要给赞助单位的老总单独演一场,想再争取一点赞助费弥补一下排练经费的不足。
“为这个戏的赞助,还要请他们过来,你知道他的号码你打一下,他们的两上老板回来了吗?回来了,帮忙联系一下。你们进入舞台就要进入角色。要求你们不仅是过程。不光是一个舞台结果,所以你们现在进入了舞台。就进入了角色,你们要充分把自己展现出来,”
看来,已穿上红军服装的吕团长一时还难以入戏。县里的宣传部长来了,文化局长也来了,但赞助单位老总到演出结束也没有来。[NextPage]
“在过去的妹子,嫁给人家做童养媳,我革命的时候就十九岁,你们很幸福,这是你们的天下,是你们的幸福,这多好,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吃白米饭,那过去读书的,我的爱人叫李才莲,装米的缸就像麻雀窝一样,过去的人吃红薯做的饭,现在没有用红薯做饭了。都吃白米饭,我最希望你们要接好党的班,要努力读书,我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池煜华回来天气格外好,她把自己的荣誉放在阳光下凉晒,她觉得这是家里最贵重的东西。
“这张是什么时候的?”“年轻时的。”
池煜华当时乡县省的人大代表,是省级双拥模范,解放前曾在蔡畅领导下的土地部工作,解放后曾任荷塘村和茶园乡妇女主任,无论她到哪里工作,都没有忘记寻找自己的丈夫,她在工作中寻找,在寻找中等待。
“七、八,这都是证书,”“李才莲活着有没有那么多奖状?”“他的功劳更大,他是不用发奖状的,会提拔他的工作地位,他是不用发奖状的,我在农村时候才这样,他说的有道理咧,看她好激动啊!”
“婆婆是不是想睡了,是不是想睡觉”,“我没有听懂。”“是不是想睡觉,是不是累着了。”“不是。”
“李才莲买回来的,李才莲就买了这面镜子。以后就没有回来过,就我老公,他就十九岁那年回来的,在家睡了三个晚上,就是我老公啊,就李才莲。他说一个月就三块钱,吃也在那儿住也在那儿,哪里有钱回家,就送一面镜子给你照一照,对,那个时候别人没有这样镜子,就我有这面镜子,六几年的时候还蛮好,这么久了没想换一个新镜子吗?七十多年我就见了这一面镜子”。
山歌剧《老镜子》终于公演了,老潘看上去有些不快,她不是为别的,就是为池煜华没看上首场演出,感到遗憾,他本想把老人接出山外来看这场首演。但是由于山高路远,剧团担心老人的身体,没能同意。
一送红军下山,,秋风细雨缠绵绵,山上夜路声声哀号,树树梧桐叶落完,问一声亲人红军啊,几时人马才回山……
《十送红军》这首歌,就是从这里的山山水水传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想当年,池煜华也没少唱这首歌,但在七十多年的岁月里,她常常会面对那面老镜子,哼起那首属于她自己的歌。
“哎呀嘞 要我唱歌那个难,我心中想你就打寒颤,喊我等你就等你,不知不觉就等了七十年,等了七十年没有见面,不知你在哪边……”
2003年除夕之夜,池煜华仍在老屋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986年经调查核实,李才莲于1935年5月被警卫班叛徒温伯生杀害,年仅23岁。
编辑:李柘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