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68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闭幕式上,侯孝贤凭借电影《聂隐娘》获得最佳导演奖。
早在1993年,他就曾凭借《戏梦人生》获得第4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
2015年是侯孝贤第七次上戛纳。
从小对人的世界已经有一种主见了,悲伤的,所以我的片子后面都有一种苍凉,或者悲情。假使我没干电影的话,一定是个大流氓。你晓得,不是真正的流氓,而是武侠小说的影响——就是侠义,跟流氓有点像,好一点就是侠客。
我拍电影要用非演员,我要那个真实,我感觉演员做不到,就用非演员。到拍自己成长背景的时候,就会开始要求写实,无意中就往那方向走。那种味道,是个人的味道,开始成熟。
我干电影,不会去看这个(观念),去学什么,对我来说,不需要,是天生的。天文给我看了一本沈从文的自传。她也是直觉,她哪里懂电影,也是靠直觉。我觉得沈从文的view,好像是一个客观俯视的view,其实是很冷酷的,我感觉这有意思。
当你专注的时候,所有东西是凝结的,是slow motion 的状态,最细微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说表达情感什么的,其实是种凝结的状态。电影就在呈现这种东西。我感觉角色最重要的,他身份是什么就是什么,硬要改变他的身份很不好;所以有腔调,很正常。我使用语言,在《悲情城市》里南腔北调上海话日本话一堆,什么样的人讲什么样的话,基本上是这样。
《童年往事》这个题材在我脑子里很清楚。祖母的荒谬,其实是真实的,真实到一种地步就是荒谬。我感觉荒谬的元素就是真实。我很喜欢等,因为老,因为光吧,跟电影有关。那种光影的关系很漂亮,一直照着,都不讲话,看着这家庭的变化。
有些人的表达方式是,想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你还是在一个现在进行时嘛;我的电影,在这中间有许多要说的,有时候用声音,有时候就用过去式——我感觉主要是小说的影响。我自己的创作观念,就是把自己生活的过程,成长的经验,慢慢放在电影里,越往真实上走。这跟碰到杨德昌他们一群有关系,大家对电影一直在聊,无形中……我感觉这种新鲜,会一直往这个方向走,我再也不管票房了,很惨。
我通常不管象征性,只管顺不顺、对不对,象征意义是别人去发现的。我看到不错的(自然景象)就会拍,有什么天气变化,感觉很过瘾就会拍,会想什么戏跟这个有关。以前爬树采芒果吃,怕被人发现,就很注意周遭环境,那时候好像时间是凝结的,因为太专注,(可以自由感觉到)蝉声、风、树在动,有人偶然经过,这空镜——并不是为了介绍环境或负担剧情推进什么的。虽说是“空”,但有一种气息、一种意思在那里。
往写实上走,我其实是一直往写实上走。年轻的时候需要一种想象、视野。我小时候看很多戏剧,尤其是布袋戏、皮影戏,还有武侠小说——以前的老小说,里面都是些像是“侠”、以天下为己任、打抱不平的观念,是属于民间的传统,所以无形中会有一种想象,想要有一番不同的作为。接触影像形式了,很自然就会把成长过程中看的书、看的戏,在编剧、拍戏的时候放进去。
我拍片的一个心态就是好玩,我是主,我带头,但希望有人来飙。我空间放的很大,但你不能大到over,我马上会知道。每个时代意志不一样,氛围也不同,但是人的处境和挣扎都有动人处。所以我选择站在人的角度,就他当时所处的环境,去看他的一生,尽量客观地来看他所见证的时代变化。
每个人都有他的面相。你这个脸包括整体所呈现的,就是你整个人成长到目前的状态。这东西很有意思,我拍的就是这种东西,是使用人的成长背景所累积出来的,他的质感。我常常说一句话:“电影本身就是作者本身。”什么样的人拍什么样的电影。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