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东北方向的不远处,有一片褐红色的山峦,当地人称它为“乌兰哈达”,也就是红山。然而,红山的闻名,不仅仅是由于它的美丽,而在于它所代表的悠久历史和文化。
1906年的一天黄昏,一个个子不高的日本人,走进了建于清代康熙十八年、位于赤峰南部的喀拉沁王府。来人是日本人类学家、考古学者鸟居龙藏。鸟居龙藏名义上是王府聘请的教师,但是,他的心思和兴趣,都放在了考古调查上。 他曾经在赤峰一带进行考察,发现了许多新石器时代遗址,并见到环绕着石头的古墓。
其实, 鸟居龙藏看到的这些环绕石头的古墓,其中有的就是后来震惊世界、被专家们称为 “积石冢”的红山文化墓葬。因为他的考古活动仅限于地面采集,埋藏在地下的中国远古文物才没有受到袭扰。 1908年,结束了三年内蒙古生活的鸟居龙藏,带着对红山文化不甚理解的遗憾,离开了喀拉沁。1919年,内蒙古东部的林西、赤峰、朝阳地区,再次出现了一个外国人的身影。这个人是法国神甫、自然科学博士桑志华。
据有关资料记载,在1922年至1924年期间,桑志华多次到过赤峰。在这里,他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多达22处。还在中国的土地上发现了旧石器时代遗址。并采集了一些史前文物标本。
1930年的冬季,一个面容消瘦的青年人,顶着刺骨的寒风,由东北的通辽起程,经过天山、林东、林西等地,到达当时属于热河省管辖的赤峰。这个人是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永。
1923年,19岁的梁思永从清华学校毕业以后,远渡重洋到美国哈佛大学研究考古学和人类学。留学期间,他认真阅读了鸟居龙藏和桑志华撰写的赤峰考古调查研究的论著,开始关注红山文化。
1930年,获得哈佛大学硕士学位的梁思永回到中国,到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所工作。
就在梁思永整装待发之际,传来一个坏消息:通辽一带爆发了严重的鼠疫,将原先打算从北路进入热河的路口阻断。
进退两难之际,从东北传来另外一个信息:有人在黑龙江的昂昂溪附近,发现新石器遗址。梁思永立即打点行装前往那里。
1930年9月19日,梁思永从北平出发,于28日到达发掘现场。工作三天之后,因为天气变冷而被迫停工。有着高度责任心的梁思永先生,当时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决定取道东北,南下热河。1930年10月下旬,梁思永到达林西。梁思永下决心,准备在林西县作一次较大规模的发掘,以解决这些遗物在地下的分布问题。
发掘的地点被当地百姓叫做“哈拉海”,这是一块沙窝子地,距离县城大约4公里。当时,从林西到赤峰的南北大道由它的中心穿过。 位于大道西侧的锅撑子山高高耸立,它也是发掘遗址的最好标志。但是,梁思永到达林西几天前,这里就飘起了雪花。他到达的那天,林西县又刮起了西北风,温度也降到零摄氏度以下,遗址地表上的土层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在这种情况下,他将挖掘计划改成在赤峰一带进行地面采集。在赤峰,梁思永收获了新石器时期的石器和陶片等一批文物。11月27日,梁思永结束了在热河的考古工作,回到了北平。梁思永回到北平不到一年,就从东北传来了令人更加不安的消息。
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发动了震惊中外的9·18事变。在四个月之内,东北三省沦陷。1932年2月25日,日本军队继续进犯热河省各县。 3月2日,日军侵占赤峰。 1933年的3月4日,日军占领热河省会所在地承德。
刘国祥:“日军占领热河刚刚4个月之后,也就是1933年的7月23日,打着学术研究旗号的日本第一次满蒙学术调查团,迫不及待地来到热河,在朝阳、凌源、兴隆、承德、赤峰等地,对一批新石器时代遗址进行调查,两个月之后返回日本。”
受到第一次满蒙学术调查团的诱惑,有日本考古学之父之称的滨田耕作亲自出马,于1935年的夏天到达赤峰,在这里进行了三个星期的大规模发掘。
席永杰:“当时,日本内阁制定了欲灭亡中国,必首先灭亡满蒙的所谓大陆政策。日本的史学界、考古学界,按照日本政府的这一政策对中国东北、内蒙古的东部进行了大量的考古和历史研究。为炮制满蒙从来就不属于中国和满蒙独立论,寻找所谓的历史依据。”
按照原来的打算,滨田耕作准备在红山的山后,发掘几座青铜器时代的石棺墓地。但是,一个偶然的发现,使他改变了计划。六月中旬的一天,一位日本人在红山后调查遗址分布时,突然发现了史前遗址。
滨田耕作意识到了其中的宝贵价值。于是,立即修改了原来的发掘方案,放弃了正在挖掘的青铜时代墓地,集中力量发掘史前文化遗址。
根据有关资料记载,在红山后,日本人发掘了两处新石器时代居住址、31处墓葬,出土人骨29具,动物骨20具,陶器等16件,玉石珠380颗,骨器33件,青铜器14件,采集品1000多件。
最后,日本的考古学家们将他们攫取的所谓“成果”,全部带回了日本,放在了京都帝国大学教研室。
三年之后,滨田耕作等人发表了名为《赤峰红山后》的发掘报告。认为红山后遗址包括赤峰第一期文化和第二期文化。
就在日本人在赤峰等地进行文化掠夺的时候,梁思永因为患肋膜炎病倒了。直到1934年的春天才逐渐康复。刚刚恢复健康的梁思永,急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整理在热河采集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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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秋天,梁思永的热河考古报告发表。梁思永的这篇考古报告,是由中国考古学者书写的第一篇专论热河新石器的文字。在梁思永的热河采集报告发表九年之后,一位23岁的青年教师来到了日本人发掘过的红山后遗址上。1942年,佟柱臣来到辽西地区的凌源中学担任历史教师,教课之余,他把兴趣全部放在了考古调查上。
一天,佟柱臣来到了辽宁省凌源县与建平县交界处一个叫牛河梁的地方,土坡上的石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些河沟里的石块是怎么跑到山上来的?它们是干什么用的?佟柱臣不知道他发现的就是后来轰动考古界的红山人的墓葬——积石冢。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佟柱臣离开赤峰,到沈阳博物院任职,从此走上专业考古的道路。
日本投降之后,在四川宜宾李庄的梁思永得以回到北平休养。
1949年春天,梁思永迎来了北平和平解放。
1950年8月,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北京成立,梁思永为副所长。
新中国成立后的第四个年头,著名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尹达将自己撰写的部分学术论文,准备取名为《中国新石器时代》发表。
在病中的梁思永仔细看了尹达撰写的论文以后,建议他把赤峰红山新石器写进文稿。
1955年12月,尹达著的《中国新石器时代》出版。根据梁思永的意见,尹达专门加写了《关于赤峰红山后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一章作为补充。
而此时,梁思永已经因病去世一年多了。
在《关于赤峰红山后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一章里,红山文化得到正式命名。它的分布范围,包括辽宁、内蒙古和河北交界的燕山南北及长城地带。
在红山文化命名一年之后的1956年暑假期间,裴文中教授和教师吕遵谔带领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三年级的7名学生,登上了前往赤峰的列车。
当时24岁的严文明就是这7名学生中的一个。到达赤峰的第二天,北京大学的学生们就沿着崎岖的小路,来到了红山前。
中国考古学会副理事长严文明:“日本人没有在红山前做过工作,所以红山前,当时也算一个新发现,这个红山前,就相当日本人讲的所谓赤峰第一期文化,那个赤峰第一期文化就是我们现在讲的红山文化。日本人所谓赤峰的第二期文化,当时我们把它分了好几段,这些我们就把它叫做夏家店上层文化。其实在红山上,更多的还有夏家店下层文化的东西。”
在红山文化发现、命名之后的几十年的时间里,由于没有更新的文物出土,自然也就没有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
然而,1986年《人民画报》第八期,刊登了一幅5000年以前,红山文化c形玉雕龙的大幅照片。
玉雕龙的出现,立即引起了国内外的轰动。
(实习编辑:项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