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公园
我要讲的是爱是如何从狂热走向失落,并非对某个人,而是有关于一支乐队。
对于听摇滚乐的人来说,没人会忘记21世纪伊始横空出世的林肯公园,短短几年便在全球造就了数千万死忠歌迷,当然,如今对于‘死忠’二字,我们讲出时最好不必那么自信满满,因为在多数情况下,人的本性总是喜新厌旧的。
另一方面,一直以来质疑林肯公园音乐纯度的摇滚乐迷也不在少数,谈论起这支乐队时爱持轻蔑口吻,即使在林肯公园的黄金时期,他们也认为那不过是一支进不了摇滚圣殿的杂牌军,血统不纯。
我持不同观点。往崇高了说,林肯公园对摇滚乐的意义就如维特根斯坦对哲学一样,都带有终结者意味。有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在林肯公园之后,几乎没有一支可圈可点的新乐队出现,MGMT乐队勉强可算得上,但杰作寥寥,且续航能力薄弱,更别提那业余选手般的现场能力。最近如日中天的Twenty one Pilots乐队呢?也并不能听到任何新意。无法理解那样平淡无奇的音乐是如何做到如日中天的,我都不知道你乐队名最后一个单词怎么读。
摇滚乐发展到目前为止,我个人的经验与感觉是——林肯公园乃摇滚史上最后一个重磅传奇,假如他们在第三张专辑后自杀的话。但很可惜他们已经出到了第六张。
以前爱得着魔,因为林肯公园盘踞着我三分之二的青春期,可算那段时光的背景曲。这个七月,他们要在中国举办一场巡演,巡演名与他们的第六张专辑同名——“the hunting party”。要换做十年前,我愿像西藏朝圣者那样,一路虔诚地叩拜过去,而如今即使近在南京,我也失去了起身去听的欲望。这才想到已有一些年没听他们的歌了,G点远逝,不过还是希望他们狩猎愉快,圈钱愉快。
林肯公园
人生若只是初见。从相逢之日说起。
高二时的一个晚自习后,正当走在回家路上,有人从背后喊我。这张脸出现在你面前时,基本只有买卖可谈。迄今他已成功向我出售过一只二手的GBA和松下随身听,这次他带来了第三个二手。
“MP3,牛逼,揣手里有派头,好存上两百首歌。”他夸张地把小机器举过头顶晃悠。
“我有随身听了,要它干啥?”
“你个傻脑,磁带10块钱一盘,MP3听歌不要钱,到网吧去随便下载,你算下这笔帐。”
“五百块太贵,好买一箱磁带了。”
“老样子呀,分期分期!都给你便宜一百了。再讲了,磁带你能买到些啥?店里卖的全周杰伦,我这东西能听全世界的歌,你听听这个......”他给我戴上耳机......
那是怎样一种激动人心的时刻呢?禁不住让人仰起头目视上空,一眼不眨。流动的夜空墨蓝,星辰的明灭闪动皆有了节奏,就这么的听到了林肯公园,从此一扇全新的精神大门打开。
在接下来那段日子,无法认真听课、上晚自习,入睡前也全然亢奋,成绩滑到班末,毫不在乎,满脑子灌满新世界、反叛意识。同时,周末若去网吧玩,就不再打CS了,网吧变成了我的摇滚课堂,我搜索着所有和林肯公园相关的东西,不厌其烦地听他们的两张专辑,看他们的演唱会录像,梦想有朝一日能置身现场,来痛哭,来抛洒压抑。
几个月过后,我又莫名其妙的又仿佛挺衔接地开始看起了文学书籍,塞林格、海明威之类,进而踏上了文艺不归路,南柯一梦醒不来。
到了大学,时间充裕了,上网频繁,接触到了更多的摇滚乐队、摇滚文化,如饥似渴地吸收,与各地兴趣一致的网友得空便分享音乐、电影、书籍或者胡侃。包括个人友情、爱情故事的展开,无一不被林肯公园的音乐覆盖着。那是一段格外充实的学以致知的单纯时光,觉得自己就像个勤奋的运动员或科学家,但非要问学到了什么的话,可能这问题本身就是个问题。即便在今日,若我忽然感觉到那段时间的感觉时,仍觉得在那段时间之后的生活都是毫无光泽,甚至多余。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从那只MP3里的那首《In the End》开始,尽管后来它不可避免的成了一首俗曲,但毫无疑问,假如有人问我至今生活中哪个时刻是最关键的,回答是第一次听到林肯公园的《In the End》时,是它作为起点,塑造了今天的我的形态。假如没听到它,我本可以做个生活稳健,懂股票、爱泡脚、擅搓麻将的充实市民。
可是,这曾经日夜相伴的,曾经让我内心觉得最温暖的声音,在很多年之后,竟然连再听一遍的欲望都毫无。
我总结过,可能有以下几种原因:听过几千遍后早已听觉疲劳;有其他更深层次的乐队来供沉迷;随着年龄和认知的增长,与林肯公园音乐的共鸣期已过;被生活所困以至于荷尔蒙冻结......这些原因对也不对,我也说不出一个准,而我所认识的一些林肯公园早期歌迷的回答普遍是:2007年后的他们就不值得听了。
是不值得听了。这不是‘人生若只是初见’的问题,不是他们转不转型的问题,也不是江郎才尽之嫌的问题,而是用不用心、真不真挚的问题。就跟许多创作天才的迷失一个样,质量下坡路都是从取得巨大成功后过上所谓的好日子开始。走红了,有钱了,吃饱了,声名远扬了,自我感觉良好,活着只剩下小烦恼,再无大痛苦大诉求,没痛苦就没杰作,这是艺术规律,哪怕假想自己身处地狱来体验苦难,灵感也不会来造访,因为你再也不会为失去而愤怒或悲伤。
其次,五花八门的吸金的演出与合作在排队等候,投入到创作本身的时间便被压缩得十分有限,更不用说去体验生活去寻找创作素材的时间,到最后只剩下流水线式的重复性忙碌。没错,接的活更多了,银行账户上的数额更庞大了,流水线的第一功效不正是如此。但流水线在创作领域有个毛用呢?反讽如林肯公园自己所唱:but in the end,it doesn't even matter。差不多就是:最终,它并没有什么卵用。当然,假如你正二十出头,正计划着上摇滚这条贼船,那么林肯公园前三张专辑还是挺适合你作入门之选。
总之,想起林肯公园就如同想起一场旷日持久的以失败收场的初恋,你时不时会想起,但你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想起,尽管你清楚的知道它的珍贵——再也不会有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刻,然而你仍然不愿意想起。
最近,我去KTV点了首《In the End》,唱得似乎比以前进步,吼得也爽,但不至于让我噪起来,几瓶啤酒下肚也没用。唱完之后回想起一位朋友的话:“妈了个X,莫扎特都比他们嗨。”
(实习编辑: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