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林
枪口慢慢地抬了起来,风雪中的目标模模糊糊,大牛的眼中溢满了泪水,扣着板机的手指也微微发抖,枪口终于又低了下去。眼前被紧紧捆着的是他的姐夫——杏山游击队赫赫有名的侦察员彭承山。
“开枪吧。”彭承山嘴角裂出一丝苦涩的笑,象是对内弟的安慰和鼓励。
微笑撕扯着大牛的心。父母早亡,是姐姐把当时不满十四岁的自己交给在游击队的姐夫彭承山。每次行军,总是彭承山背着疲倦不堪的自己穿行在山谷中,夜间宿营,又是彭承山搂住冻得发抖的自己,给自己以温暖;反扫荡时,游击队每人每天一小块红薯面菜团子,彭承山又总是把他暖得发热的那份塞在自己手中。他却躲在一边吃草根……望着对面的彭承山,大牛的手指在发抖,心在哆嗦,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姐夫,是在恩于自己的人。须臾可怜又变成怒火,他恨彭承山。昨天是彭承山到张岗据点摸的情况,说里边只有几十名伪军,还有大量的弹药和冬装。游击队眼下每人平均不到三颗子弹,还都是单衣单裤。机不可失,晚上全队就摸了上去,结果中了鬼子的埋伏,队长牺牲了,一百多同志中剩下二十多人,其中大部受伤,鬼子现在又跟屁股围在山下……下一步怎么办?彭承山该咋处理?作为代理队长的大牛不能不操心呀。从张岗据点撤下来后,同志们说彭承山是奸细,把他揍了一顿,都要亲手处决他。彭承山的父亲和据点里汉奸头目有些交情,这次情况又是他搞的,他不是奸细谁是?山里山外的内线彭承山都清楚,游击队马上就要突围,不能把他留给鬼子。大牛狠了狠心,枪口瞄向了彭承山。
“等一下。”彭承山突然叫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说吧。”大牛强压着心中对彭承山微微萌动的怜悯,冷冷地说。
“我是不是奸细!将来大家会清楚的。对我的处理,我谅解。但你不要对你姐姐说我是奸细,我怕她受不了……最后请你把子弹退出来,用刺刀捅!咱们的子弹太少了!”说着,彭承山慢慢地闭上眼睛。
战前的杏山静极了,偶尔从山下打来的冷枪使不远处的白果树颤抖几下,落下一片积雪。大牛神志恍惚地退出子弹,上好刺刀,偷偷地抹了把眼角,狠狠地捅了上去……
“大牛——搞错了——我们里边有奸细,已经抓到了”一群游击队员从山谷中呼叫着,飞奔过来。
“什么?搞错了?”瘫坐在雪地上的大牛猛地一惊,拄着枪站了起来,望了眼呼救的队员们,又看了眼躺在身边的彭承山,“扑嗵”跪下,失声痛哭起来……
(编辑:李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