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皇宫广场
一个女人沿着长长的甬道,朝前方走去。
越过她的背影,长长的甬道往前延伸着,尽头,先帝寝宫如一头巨兽蹲伏。
宫门前,密匝匝一片黑点。
女人一步步往前走去。
前方,那片黑点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那是五十名羽林卫。
他们黑盔黑甲,神情冷峻,如黑色的岩石,横亙在宫门前,手中的钢剑泛着寒光。女人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
看不见女人的脸,但从羽林卫的瞳孔中可以看到女人沉默、坚定的身影。
“咔嚓!”齐齐一声盔甲响,羽林卫闪出了一条通道。
2、先帝寝宫
黑暗之中,厚重的门声隆隆响起,灯光从缓缓开启的雕着蟠龙的大门照进来,映出寝宫内床榻、器具的模糊视像,床旁边一幅黑甲在灯光映照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女人拖长的身影从门外斜入,影子延伸到盔甲前,又从盔甲的靴子一直爬出镶嵌着面具的头盔上,
镜头长时间注视着笼罩在影子里的面具上。
女人冷漠的画外音:
“你撑不起它!”
头盔上的面具被一双手托起,露出一个男人苍白的面孔。
他的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意,一字一句道:“对朕不要说你,叫皇上。明白吗?嫂嫂!”
一丝冷笑在女人脸上稍纵即逝。
她很美,很年轻,高耸的云髻上一根白色孝带格外刺眼。
女人:“你替代不了你哥哥!”
男人似笑非笑,在托着的头盔上落下一吻,说:“它是不适合朕,朕要打一幅新的。”
他将头盔放在盔甲架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经过女人身边,他在她身边轻轻道:“朕能替代我哥哥!”
女人微微颤了一下
男人走出大门,背对女人道:“封门!”[NextPage]
两扇大门应声而动,灯光随着隆隆的门声在女人身后收拢。
女人一动不动。
透过即将合拢的门缝,可以看到男人转过身来,望着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女人背影,他的脸在徐徐关闭的门缝中越来越窄……
男人伸出手臂。
门声嘎然而止。
黑暗中,男人的手臂沿着门缝缓缓伸进来,他掌心朝上,托着残存的一缕灯光,停在黑暗之中。
男人的画外音:
“嫂嫂!”
许久,女人的手自黑暗中伸过来,搭在男人的手上。
女人的画外音:
“该叫皇后。”
3、寝宫
灯烛煌煌。
光波梦幻般在帷幄,屏风中摇曳浮动,金丝镂空的熏笼里,瑞龙脑散发着紫雾般的香气。
菱花铜镜中——
映出女人高贵、冷艳的面容。
也映着她高耸云髻里慢慢抽出,那一头浓密柔软的黑发便如瀑布斜下。
男人的手从后面搭上她裸露的肩头。
女人微微一颤,但声色不动,将额前花钿摘下。所谓花钿,是由金铂、乌羽、云母片等在额上粘成的的一个小小的、五颜六色的精致图案。女人摘得很慢,很仔细。
男人的手在她肩头轻轻摩挲。
女人把摘下的花钿放在一个玉碟中,将手朝梳妆台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伸去。
男人的手更快,在她之前将一个精致的小葫芦难道,放在女人手里。
女人有点以外,但仍不吱声。
她从葫芦内倒出几滴琥珀色液体,轻轻在脸上揉拭。
男人的手由肩头向她锁骨处游动。
女人的手又伸向化妆品。
同样的,男人的手抢在她之前,将一个彩绘小瓶递给她。[NextPage]
女人开口了:
“叔叔怎么知道我卸妆的顺序?”
男人:“岂止是卸妆,嫂嫂沐浴的顺序我都知道。”
他的脸隐藏在灯的暗影中,他的手已经在女人胸前摩挲。
女人沉默半晌——
“你哥哥太相信你。”
男人:“先帝暴崩,与我没有关系。”
女人:“太子还在人世吗?”
男人:“嫂嫂很关心他?”
女人:“我是他母后。”
他的手移向她雪白的乳沟。
女人伸手按住他:
女人:“叔叔能不能放过太子?”
男人:“嫂嫂能不能松手?”
女人看着镜中自己的手,被自己按着的男人的手,眼中掠过一丝冷光,松开了自己的手。
男人的手乘势滑下去……
男人:“朕以为,上苍会保有我那可爱的侄儿的。”
4、山涧
涧水漫过浑圆的卵石,竹叶纷纷飘落。
马蹄声由远而近,稍许,三骑白马出现,打头的虬髯信使背着黄缎包袱,里边是皇后懿旨,后面是两名带刀护卫。马蹄踏碎山涧,水花卷起漂浮在水面上的竹叶向四周溅起,久久,水面才恢复平静。
5、山涧
一阵更激烈的马蹄声传来,平静的水面又被马蹄踏碎,马匹乌黑的身影在腾起的水雾中前赴后继疾驰而过,十数名头戴黑色面罩、身披黑甲、腰悬利剑的武士,策马冲过山涧。
6、吴越之地,艺馆
今夕何夕兮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NextPage]
高吭、清悠的《越人歌》吟唱中,一张戴着女人面具的脸渐渐充满画面,不知为什么,面具的表情有点落寞。戴面具的人身着翠色的长衣,正与数十个戴着各式面具,披白色长衣的伎人踏歌而舞,对唱: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歌声中,翠衣人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剑,色泽青暗,长不盈尺,上宽下窄,状如韭叶;他手腕一抖,短剑一分为二,变为薄薄的两片,宛如剪刀。
一排粉红的纸简从半空垂落,横在翠衣歌者与伎人们之间,映着灯光,伎人们的表演犹如皮影戏的剪影。
歌声清越,翠衣人身形陡旋,伸臂运腕,手中剑如利剪,在纸上飞速游动,只听得“嗤嗤”有声,剑风在纸简上划出白痕,线条极其飘逸、优美。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余音袅袅,翠衣人却陡然收势,只见纸简上的白痕化成条条纸屑,纷纷脱落,灯光通过镂空的线条透过来,人们这才发现,这竟是一幅巨大的剪纸作品,十数个伎人的剪影,一瞬间便凝固在纸简上,舞姿妙曼,栩栩如生!
镜头拉起,可以看到,伎人们置身于掩映于竹海深处的艺馆之中,四周竹影摇曳。
7、艺馆内庭 古钟
袅袅余音之中,悬挂在内庭的古钟发出微微的颤抖,伫立在古钟下的仙鹤也徐徐展开了羽翼。
8、艺馆
光线似乎一暗,透过竹影摇曳的纸简,浮现出虬髯信使骑在马背上的身影。
画外一声断喝:“懿旨到!”
伎人乍然惊散,只剩下翠衣人立于戏台之上。
纸简缓缓地被卷起来,信使与两名带刀护卫出现。
透过面具的眼眶,可以看得翠衣人的眼睛睁大了,他惊愕地注视着信使与护卫头上的孝带,然后缓缓跪下,身体伏在空旷的戏台上。
婉后的画外音:“无鸾:国遭大变,汝父皇暴崩,汝叔即位。接信即回。”
9、桥
婉后的画外音中,一个个黑色的武士骑着黑色的战马象一阵黑色的旋风掠过架在峡谷中的木桥,一名、两名、三名……一共十六名。
马蹄踏过桥面的朽木,桥身下面的苔藓随着马队的通过,纷纷落下。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峡谷的幽静。
10、艺馆
无鸾久跪不起,一阵山风吹来,将庭院里枯黄的竹叶卷起落在戏台上。[NextPage]
面具留在台板上,无鸾缓缓抬起头,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皮。
他轻轻地,无助地呼唤:
“父亲……!”
11、山颠
十六名武士驱马穿过森林跃上山顶。
众武士勒住马缰,战马列队立于山颠之上。镜头从他们的背后越过,俯瞰着下面掩映在竹海中的艺馆。
12、皇城
坐落在山峦和林海中皇城的城郭。
落日余晖掠过城郭,整座皇城笼罩在傍晚的雾霭之中,城中浮现起点点灯火。
13、寝宫
帷幔低垂,灯光朦胧。
厉帝狂乱的眼神,贪婪的搓揉;
婉后微微开合的红唇,潮潮的鼻息。
一阵娇喘吁吁后:
“叔叔真会侍候女人!”
“比起我哥哥怎样?”
“先帝是英明的君主。”
“你是说,他不行。”
“不,如果他愿意,便雄姿英发。”
“可他不愿意,对吗?江山美人,从来困惑着百代帝王!”
“叔叔好象不困惑。”
“今夜之前不困惑,因为我心里惟有江山;今夜之后困惑了,有了嫂嫂,我还要江山作甚?”
“叔叔真会恭维人。”
“言为心声。”
“那,叔叔让出皇位,我随你归隐林泉,如何?”
突如其来的沉默。
久久,厉帝低沉地:“嫂嫂想要我的命吗?”
沉默。[NextPage]
婉后突然娇笑:“一句戏言,叔叔就……”
她的笑声被厉帝的嘴唇堵住。
再次勃发的情欲让厉帝急促、含糊不清地:“要命也认了,我都给嫂嫂……先帝能的……和……先帝不能给的……像这样!这样……”
婉后也不能自持了,迷醉地呻吟着:“叔叔……叔叔……”
一个人影悄没声息地向床榻走来。
厉帝悚然警醒,一手从床头抓剑,一手抓袍掩身,跳起惊喝:
“谁?”
人影站住。
帷幔后,婉后却慵慵地:“是凌儿吗?香汤放在那里,你下去吧。”
人影默默地将香汤浴巾放在屏风后,退了下去。
先是小巧的脚踝、匀称的小腿、光洁丰腴的大腿,婉后慢慢下了床,披着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睡衣向屏风走去。
厉帝望着她热火的身材,嘴半张着,一动不动。
婉后似乎有所察觉,回眸一笑:
“怎么,你不洗洗吗?皇上!”
14、山谷
月色下,竹海浮浸在山岚之中。超度亡灵的颂经声和着灯火从竹林深处的艺馆若隐若现地泄出,回荡在山谷中。
15、艺馆
雾气穿过卷起的纸简漫入艺馆,无鸾和伎人们身着缟素,戴着银白色的面具,跪拜于英武威严的先帝画像前,齐声诵唱超度亡灵的“悲咒”。
突然,跪在前面的无鸾举手示停。
颂经声顿止。
无鸾摘下面具,起身走到先帝画像前。画像的一角被风吹得卷皱了。
无鸾伸手将卷皱的一角抚平,不禁又去抚先帝画像眼角的皱纹。
先皇威严地凝视着他。
无鸾不敢面对这样的凝视,用手掩住先帝眼睛。
两个伎人走上来,将无鸾扶到原地跪下,帮他戴上面具。
颂经声又起。
16、艺馆 水榭
那名虬髯的信使与两名护卫持刀端坐于水榭之上。天上流云遮月,水面交相辉映。[NextPage]
池水突然微起涟漪。
信使及护卫同时弹出手中兵刃,纵身而起。
一声马啸,十数名黑影武士自水塘对岸的竹林中蹿起,跃上水榭。
两名护卫挥刀迎战的同时信使已经翻身飞入背后的艺馆。
17、水榭
剑光闪闪,信史的两名护卫挥刀的身影凝固在月色之中,钢剑从他们的胸口抽出,血滴追逐着还未及染血的剑锋自心口喷出。接着,护卫的身体扑到在地。
18、艺馆
四散的伎人被从四面杀入的武士截杀于戏台之上,鲜血四溅。
四五名戴着黑色的金属面罩的黑甲武士,围住一身缟、戴银白色面具的太子无鸾同时刺出手中的钢剑--
一场屠杀在瞬间结束。
黑甲武士挥剑定格于戏台之上,在他们的脚下,数十具白色的伎人陈尸于被鲜血染红的台板上。
19、水下
无鸾潜于水下,屏住呼吸凝视着水面。他的身体紧贴在支撑着水榭的石础间,眼神惊恐,目睹着发生在眼前的杀戮。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头被抛进水中,首级拖着血水沉入水底,继而面具脱离首级徐徐地浮起,那颗首级正是替无鸾赴死的虬髯信使。
水面映着火光,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随波荡漾,俯瞰着潜身于水中的无鸾。
20、大殿
修缮中的大殿,数十根褪了漆裹上了麻布的柱子肃穆地矗立在大殿的藻井之下,成垛的新制斗拱堆在大殿的中央,阳光斜下,在巨大的廊柱间投出一道道光影,尘埃在阳光里飘浮,数百工匠静默地跪伏在脚手架下的阴影里。
剽悍的黑甲羽林卫笞剑鹄立。
厉帝率太尉殷太常、幽州节度使裴洪、殷太常之子殷隼、还有工部侍郎等官员,站在大殿中央。众人都仰着头,随着厉帝的目光,望着高耸的殿穹。
藻井昏暗,朴素无华。
大殿回落着厉帝的声音:“太过陈旧了,先帝俭约,朕却不能这样自苦!藻井全部贴赤金花!”
工部侍郎:“是……臣还要请旨,殿中梁柱漆丹朱还是玄墨?”
厉帝环顾群臣。
殷隼上前一步,躬身道:“臣以为漆丹朱,再以赤金镶边为好。”
厉帝赞赏道:“殷将军深知朕意。丹朱乃是鲜血,赤金象征辉煌。哪一个辉煌的王朝不是用鲜血洗出来的!”转对殷太常:“太尉啊!朕羡慕你,有这样识大体、明事理、且文武兼备的儿子。不像朕的侄子,也就是你们的太子,只会唱戏。”
殷太常:“皇上折杀老臣了!犬子只是萤火之光,而太子是天上的月亮。”
“是吗?”[NextPage]
厉帝已在一座雕着雪山玄豹的和阗玉屏风前停下来,若有所思。
工部侍郎:“皇上如果不喜欢这雪山玄豹,臣即刻差人换掉。”
厉帝:“喜欢。这畜牲风雪天躲在山洞里舔他的玄毛,晴日里就全身光灿灿奔出来。识时务,是灵兽。”
殷太常:“臣却以为,雕虎正为妥贴。易经云,‘大人虎变、君子豹变’,皇上是大人,虎有王者气象。”
厉帝突然问裴洪:“你怎么不说话?”
裴洪冷笑:“我在寻思,该不该将这雪山豹赐予太尉大人?”
厉帝一时没明白:“为何?”
裴洪:“他识时务啊!”
大臣中有人“噗嗤!”一笑。
殷隼满面通红,按剑欲前,却被神色自若的殷太常暗中拉住衣袖。
厉帝乜斜着殷太常,单单地:“裴洪建议甚好,朕就将这玄豹赐予太尉了!”
殷太常:“谢皇上。”
厉帝:“那么,这屏风就雕虎吧!”
婉后的画外音——
“雕飞龙在天!”
众人寻声望去。
21、大殿门口
婉后率贴身侍女凌儿及几个宫女款款而来。
22、大殿
群臣:“臣等叩见皇后!”
裴洪的声音更响亮:“臣幽州节度使裴洪,叩见皇太后!”
众悚然变色。
大殿静下来。
厉帝慢慢地,一个个人望过去:
“裴洪叫皇后为皇太后,你们听见了?”
有人低声道:
“听见了。”
厉帝:“什么意思?”
众无语。
厉帝:“不敢说?朕说!先帝归天,如果太子继位,皇后就变成了皇太后,而朕就是篡位!裴洪,对不对?不愧是儒将出身,三个字:伦常朝纲、春秋大义、替天行道啊!”突然转对婉后,脸上似笑非笑:“祖宗礼制,皇帝应跪见皇太后,是为以孝治国;儿皇帝却应接受皇后跪见,是为夫为妻纲。皇太后乎?皇后乎?跪乎?受跪乎?请问,请问,朕当何以自处?!”[NextPage]
所有的人都望着婉后,大殿里静得可以听见外面风拂树梢。
婉后身后的凌儿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婉后却沉静如水,袅袅走到厉帝跟前,拜了下去:
“臣妾叩见皇帝陛下!”
所有的人都了跪下去:
“皇上!”
只有裴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他面色惨白,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
“先帝啊,你的在天之灵,看到这肮脏的交易了吗……?”
厉帝:“殷隼!”
殷隼:“臣在。”
厉帝:“幽州节度使是你的了。”
殷隼:“谢皇上。”
厉帝:“卫士!”
黑甲武士:“在!”
厉帝:“将裴洪杖毙庭下!满门抄斩!”
“遵旨!”
武士上前,将裴洪拖出大殿。
大殿一片静寂。
厉帝的声音轻轻响起:“刚才皇后说雕什么来着?”
“飞龙在天。”
“龙凤呈祥吧!”
23、刑部后庭
裴洪头戴素弁,披散着长发,一身白袍,身后跪着全家老少。
多名廷尉分两队执栎木站在铺满白沙的刑庭里,刑庭的四周是数丈高的黑瓦白墙,白墙之下是玄黑色的观斩台。
文武百官列队站在廊下,人人神色凝重,殷太常父子也站在其中。
刑庭的一端,三名监刑官坐在交椅上,厉帝和婉后端坐在监斩官身后的楼台之上,在他们的身后是凌儿、侍卫、太监和宫女。[NextPage]
厉帝与婉后俯瞰着对面庭下的裴洪。裴洪怒目相向。
居中的一名监刑官一声断喝:“杖毙!”裴洪举步踏下白沙,走进刑队,两名廷尉猛力挥杖击中裴洪的腰背,裴洪一口鲜血喷出,鲜血染红白沙,跟着身体向前扑去,又两名廷尉迎着他扑到身体挥杖击中他的胸脯,将裴洪的身体向后抛起,又是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血雾在空中扬起,就在他的身体即将仰倒的同时,之前的两名廷尉又一次挥杖将他击出丈远,廷尉手中的木杖井然有序,一拨一拨轮番落下,裴洪的身体前扑后仰在刑队中向前移动,脚下是一路鲜血,木杖击打筋骨的声音慑人心魄。
婉后看着庭下在杖雨中渐行渐远血肉模糊的裴洪,垂下眼睑。
厉帝:“皇后不想看了吗?”
婉后:“裴洪因我而死。”
厉帝:“皇后如后悔,朕现在就赦了他。”
婉后:“不赦。”
她深厚衣裙颤抖的悉瑟声。
婉后回头:“凌儿,怕吗?”
凌儿摇了摇头。
婉后:“怕就别看。”
厉帝附在婉后耳根:“朕感激你。”
婉后:“不用。”
厉帝:“你也是这样辅佐先帝的吗?”
婉后:“没有。”
厉帝:“为什么对朕这般厚爱?”
婉后:“你给了我先帝没给的。”
厉帝一愣,暴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引得楼下的百官中不少人在向楼上偷窥。
厉帝索性站起,叫道:“内侍监!”
内侍监:“奴才在!”
厉帝:“传朕口谕,本月十五,举行皇后册封大典!”
他的声音大,没等内侍传谕,文武百官早已跪倒地,欢呼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欢呼声中,裴洪终于倒地,鲜血渗入白沙,向四周无声的蔓延。
两根木头将裴洪的头架起。[NextPage]
画外:监刑官喊道:“禀皇上,逆贼裴洪杖毙庭下!”
厉帝又附在婉后耳根:“今夜朕要让你更加销魂……”
身后,凌儿将一块黄绢帕塞到嘴里,死死咬着……
24、太尉府
一把剑猛地砍在雕着雪山玄豹的合阗玉屏风上,火并乱迸!
殷太常厉声地:“殷隼!你做什么?”
殷隼恨恨地:“皇上将它赐给父亲,是对父亲的侮辱!”
殷太常:“是侮辱,更是试探。如果你的父亲连这点小小的侮辱都受不了,他就不配位列三公,受三代帝王的宠信!不就是说我像这畜牲,这雪山玄豹一样‘识时务’吗?其实,趋利避害,乃是本能,在这一点上,人和畜牲没什么两样!只是红尘滚滚,什么是利?什么是害?人类已经分辨不清了!”
握着殷隼拿剑的手,他将剑慢慢插回剑鞘内。
殷隼:“那么,父亲怎么看待皇后今日的表现?”
殷太常:“以裴洪一条命,换来龙凤呈祥,这女人第一步棋就是大手笔。”
殷隼:“第一步棋?她还有路数?”
殷太常:“第一步自保,第二步保太子,第三步保太子取皇上而代之。”
殷隼:“太子又不是她亲生?她为什么要保他?”
殷太常:“太子即位,她是皇太后,位极尊荣。跟着皇上,新鲜味一过,随时可能失宠;而且,她对太子有感情。”
殷隼:“父亲能说的更明白些吗?”
殷太常:“感情是说不明白的。”
殷隼:“皇上难道不会洞悉她的内心?”
殷太常:“所以每一步都充满变数。比如说,太子此刻的生死,便是未葡之数……”
25、谷底深潭
暮色笼罩的山谷,瀑布飞流直下,砸在浑圆的鹅卵石上,溅起的水雾中,隐约可见一匹白马,马背上立着无鸾,他背着一个包袱。落下的水花溅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些茫然。
镜头从潭面升起,越过骑在马背上的无鸾、越过树冠、逆着飞流跃上山颠。宽阔的湖面迎镜扑来,远处的城郭灯火阑珊。
26、太尉府
殷太常:“……太子死,棋局定;太子生,则刀光剑影,棋局日日翻新。”
殷隼:“皇后与皇上博弈,父亲和我只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殷太常冷笑:“庄周梦蝶、白马非马,不知道是人下棋?还是棋下人?我现在只担心你妹妹,她什么也不懂……”
27、甬道
青女几乎是小跑着迎面而来。[NextPage]
两米多长,轻薄纱罗质地绘有美丽图案的画帛,披在她肩上而盘绕于她的双臂之间,随着她手臂的摆动而上下飘舞。
春日的阳光照着她美丽的面容,交相辉映。
28、皇家尚衣局
青女微微喘息地:“叩见皇后娘娘!”
婉后背对着她,望着织造坊的墙壁。
一排牵引绳索满布壁上,一只手打开机关,摇动牵制着绳索的铜轮,随之将对面的两扇壁板拉开,露出十数辊不同色度的红色织料。
其中一辊“茜素红”织锦被绳索引向织造坊的藻井,经过一根檀香轴,垂直泻向地面。
“茜素红”织锦飞流直下,如一层层红云堆积在婉后足边。
婉后仍然背对着她:“这‘“茜素红’,原本是待你与太子成婚时,赐给你做嫁衣的,没想到用在了我的册封大典上。”
31、寝宫
支离破碎的水影中,婉后的背景从腾着热气的浴池中立起,弥漫的水气中身子婀娜。
凌儿与一名宫女帮她披上浴袍,婉后拖着袍裾缓步走向帐后的沉香阁。
32、沉香阁
榻上摆着金丝镂空的熏笼,瑞龙脑散发着紫雾般的香气。
婉后先将宽大的袍袖罩在熏笼上,人慵慵地坐下来,斜倚熏笼,金黄色的光亮层次丰富地照在她几进透明的浴袍上,宛如一幅美人夜憩的古典油画!
瑞龙脑香气在空间弥漫,婉后微微仰着脸,闭上眼睛,陶醉着。
忽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先是一颤,随之激动地:
“无鸾?”
“是我。”
婉后一下子站起来,急赶几步:“你让我急死了!”
灯影下的无鸾退后一步:“母后!”
婉后站住:“你的声音有些嘶哑,啊,你还带着这么怪异的面具,背着灰不留秋的包袱,你为什么会这样?”
无鸾:“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母后。”
婉后:“你听到什么了?”
无鸾:“我回来是为父王奔丧,还是为母后贺喜?”
婉后:“不要用这种尖酸刻薄的口气和一个无助的女人说话!为了你们父子,她已经付出得太多!”
“可是,父王的灵魂就在这皇宫外徘徊!”无鸾突然摘掉面具,跪倒在婉后面前:“请母后看着我的眼睛!父王真是被一只毒蝎子咬死的吗?”
对视片刻,婉后情难自禁,一把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无鸾……你眼里的痛苦让我心都碎了!不要问,也不要去想,好吗?告慰你父王最好的办法是我们,特别是你平安。”[NextPage]
婉后的体香让无鸾迷醉了,他的手也不觉搂紧了只隔着一层薄纱的后腰……
婉后闭上眼:“殿下……”
无鸾不觉一颤,站起身来:“对不起,我这黑不溜秋的包袱,弄脏了母后的浴袍……”
33、沉香阁外
厉帝毫无声息地走来。
凌儿发现,正欲通报,厉帝伸手禁止。
他正要跨进阁内,站住了。
阁内,温馨的灯光里,只有无鸾与婉后……
34、沉香阁
包袱皮摊开在地上,里面是几页曲谱、一支短剑。
婉后拿起剑,突然挑了个剑花:
“越女剑,最宜贴身格斗。”
无鸾:“我总来剪纸。”
婉后:“当初你父王教我们剑术时,你可是学得比我好。”
婉后拿起曲谱。
无鸾:“‘越人歌’。”
婉后:“唱吗?”
无鸾扬声——
今夕何夕兮……
他看到婉后的脸色,停下来:
“一个王子泛舟,打浆的女孩爱慕他,唱了这支歌。”
婉后:“噢,情歌。”
无鸾:“不,寂寞的歌。”
婉后:“那你可以唱给青女听。”
无鸾:“她不会懂,一个人不会懂另一个人。懂了,就不寂寞了。”
婉后盯着他看一会,突然站起来,激动地走了两步:“先帝当初答应你去吴越之地学艺,我是反对的。我心目中的男子汉不应当是是一个杏花春雨、温山软水浸泡出来的寂寞歌手,他是皇太子,是一个即将雄视六合,君临天下的帝王!”
无鸾:“那只是你心目中的男子汉,母后。”
婉后:“可是,你有责任!这责任是上天赋予你的,列祖列宗传承给你的,臣民百姓期待于你的!”
无鸾:这责任不是已经由叔叔担当起来了吗?”[NextPage]
婉后:“他……”突然举起曲谱对着灯光:“咦,这纸上怎么会有血迹?”
无鸾伸手将曲谱拿过来,和放在剑一起,重新将包袱包好:“母后看走眼了,那不是血迹,是隐形花纹。这种纸简是安吉特产——‘伎人红’。”
婉后看着他,久久不语。
35、沉香阁外
像来时一样,厉帝又悄没声息地走开。
凌儿默默跪送。
(编辑:么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