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壮在经历了《小城之春》《吴清源》等无欲无为的电影后，《狼灾记》一出，舆论哗然——难道最后一位坚守艺术片领域的第五代导演田壮壮，也要下山拍商业片？《狼灾记》虽然有着田壮壮导演一直追求的“气质”以及“厚重感”，但Maggie Q、小田切让、和田惠美（黑泽明御用造型师）等国际化班底的加盟，狼群的特技效果，大漠战争的魔幻场面制作，“七天七夜激情戏”的噱头让《狼灾记》成为艺术片导演田壮壮最具“商业话题”的影片。但田壮壮却调侃道：“你说突破也好，不突破也罢，都源于你自己对电影认识的一个经验。我是XP的，你让我立刻变成苹果系统，那不可能。”

　　《狼灾记》始于侯孝贤的玩笑

　　电影《狼灾记》发生在2000多年前的中国边疆，被诅咒的卡雷族女子（Maggie Q饰）与戍边将士陆沈康（小田切让饰）意外邂逅，二人七夜激情后，由人变狼……“在这个狼灾仍频的异域里，陆沈康和这个女人的情欲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知道要为这种不寻常的感情付出代价，可是热情已经像猛火一样，令他们成为了野兽。”而两位男女主角变成的不是修辞中的“狼”，而是两匹真实的、生活在旷野中的野兽。

　　十几年前侯孝贤导演拍完《悲情城市》来到北京，闲谈时给田壮壮推荐了一篇小说，是日本作家井上靖先生写的西域短篇《狼灾记》，他认为适合被田壮壮拍成电影。“看完小说感觉很过瘾，只是篇幅太短，很难改编，怎样的拍摄风格、怎么去结构框架、怎么丰富故事容量等等，都是难题。”

　　田壮壮说，《狼灾记》挺复杂的，它讲到了信仰，讲到了崇拜，讲到男女之间的情，讲到一种堕落，还有宿命的轮回。小说恰恰是通过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攻击和防守完成了这些，其他东西都是一笔两笔，所以改编难就难在这儿，都得自己加。

　　电影《狼灾记》分为三段。简单说，第一段是两个男人的故事；第二段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第三段是两只狼和一个男人的故事。

　　为什么人会变成狼？人性和狼性间又会有怎样的撕扯与和谐？田壮壮说，他是想表达人的宿命感。命运是个很特殊的话题，有着许多不可知的因素。“在拍《狼灾记》时我更在意的是人和人、人和狼之间宿命的关系，命运中的延续和循环，战争、环境、自然、动物、人类等，它们彼此之间冥冥之中有一种命运的因果……”田壮壮说，他想拍出一部很纯粹的电影，它不带有今天的意识形态。它带有传奇神话色彩，但它并不是讲传奇神话的电影，它是写人的心理、人性、狼性、残忍和情感。

　　七天七夜的激情戏没那么邪乎

　　因为有“七天七夜激情戏”，而且还是美女Maggie Q与型男小田切让“亲自执行”，这在影片上映前，成了最大的噱头。但是如果只冲着这“七天七夜”而去，一定会大失所望，田导把荒野中的情欲表现得极为含蓄。

　　采访时，当记者问道：“您到底剪了多少，观众错过了什么”时，田壮壮说：“其实也没拍什么，拍了的基本没动，全在片子里了。我本来也不太喜欢拍这个，三级片是一个很难拍的东西，它有很多技术，你得去学，如果你没学过这个，或者你没跟过这样的摄制组的话，你拍不了。”田壮壮说，在中国人的价值观中，性是很含蓄的，包括古代有情欲描写的典籍，“就是那种有一个括号写着此处删节

　　多少字的版本，多少年以后出了全本你再一看，那些被删去的也是非常含蓄的描写，着重意境。”

　　至于电影尺度和审核问题，田导说，他觉得通过审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电影实际上是一个符号，两个人在一起了，有一个状态，谁都知道他们俩干嘛了。”

　　影评

　　撰文／赛人

　　被诅咒的爱情

　　世家子弟出身的田壮壮，在第五代导演中，有相当严重的散淡之风。你说他的电影纯为个人思量的影像重现，纵观他的电影序列，也有为商业而作的《摇滚青年》。就算他倾心而作，也是良莠不齐。但田壮壮最大的优势是，其风格化的影像常有凌空于时代之症状。他的电影商业片不卖座，艺术片也很难拿到大奖。按田壮壮自己的说法，是纯为谋知己而作。也就是说，爱谁谁吧。

　　田壮壮的近作《狼灾记》，应说是颇有卖相的，既有大场面，也有国际明星小田切让、Maggie Q，更有香艳无比的肉帛互见。但这部根据井上靖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对普通观众而言，仍在云里雾里。一个士兵大概是厌倦了战争，在与一卡雷族女人半“捆绑”式的交欢中，受到了该族的诅咒，竟双双变成了狼。故事线倒非常明确，让人困惑的是，田壮壮借这个奇情兼玄幻的非人间传奇，会有怎样的表达。[NextPage]

　　追本溯源的话，田壮壮的成名作《盗马贼》，显然是关乎宗教信仰的一次叩问。这类真正事关宗教的影片，华语电影中相当奇缺，大概只有杜琪峰的《大只佬》中对轮回的释然，能与田壮壮的这部奇作遥相呼应。而《狼灾记》中，两只狼的命数，是对卡雷族诅咒的抗衡吗？好像也不尽然，倒更像是对人性与兽性的互融互补，持一种非常奇特的肯定态度。但田壮壮对人性边缘话题的检视，仍含混不清，很难从田壮壮漫不经心的表述中，获得曲径通幽后的剧烈震动。尤其是前段明显温雅的小田切让，为何一遇到Maggie Q就狼性战胜了人性，粗蛮起来了呢？以及临近结尾时，小田切让对化身为狼，面相为何黯然而毅然呢？《狼灾记》对核心命题的无端留白，使得全片显得粗疏仓促，从而也丧失了井上靖原作中对生命意志的独到想象。

　　最令人不太满足的地方还在于影片的激情段落，即小田切让和Maggie Q的交欢，既无力度，又无花样可言；既不能让窥私者获得感官上的愉悦，也难以让所谓的有识之士，从这二人的性战中获悉他们情感递进时的微妙进度。这段被诅咒的爱情，也就仅仅是被诅咒了。反观李安在《色·戒》这方面的处理，想象力有了，层次感也出来了。而《狼灾记》里的这对“狼”男女，冒天下之大不韪所想获得的生命体验，也就让观者难以嗅闻了。

　　主创专访

　　Maggie Q：再也不想吃土豆了

　　与“闷骚”的文艺男小田切让不同，混血女星Maggie Q很活泼，大谈影片拍摄历程，对激情戏的话题也丝毫不回避。说到为什么选择Maggie Q出演，田壮壮坦言，是看中了Maggie Q身上的异域气质：“选角的时候我就说，不能是中国人，日韩的也不成，长得和我们太像，深山里还出来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就没有神奇感了，起码得越南再往西……五官必须立体，像外国人，才有变狼的可能。你不觉得章子怡变狼会有距离感吗？”而Maggie Q的认真也让田壮壮觉得找对了人。为了找到野性的感觉，Maggie Q在戏里从来不穿鞋，哪怕满地的石头、树枝，她也光脚跑来跑去。“这姑娘，真不错。”这是田壮壮对Maggie Q的评价。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一直活跃在好莱坞，拍商业片，为什么这次会接这么一部文艺气质的影片？

　　Maggie Q（以下简称MQ）：演员在影片中的权利有限，有些艺术影片可能不需要我这样的演员，但其实在我的工作中，商业片和艺术片接到的剧本差不多，但是商业片资金运作比较顺利，拍成的就很多。所以《狼灾记》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珍贵的机会，有着商业化的运作，还有很严肃的主题。其实这个片子的商业元素很多，我看过田导之前的片子，这部可能是田导艺术生涯中最商业的。这个影片的主题是各国人民都熟悉的主题，包括人的成长、学习、友谊和爱情，是很复杂的感情。它探讨的不是国家的文化和政治，而是一种普遍的价值观。这部影片可能在国际市场，尤其是欧洲市场有不错的成绩，因为欧洲人对这种悲伤的、复杂的爱情故事很喜欢。

　　记：在沙漠拍摄这么长时间有哪些挑战？

　　MQ：主要是……没有吃的东西（大笑）。因为全程在新疆哈密的巴里坤拍摄，我只吃素，不吃肉，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但当地吃羊肉，看到杀羊时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我觉得好难受。3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坚持吃土豆，到最后看到土豆都想吐了。

　　主创专访

　　小田切让：我不喜欢好莱坞

　　日本头号文艺男星小田切让，向来以特立独行的性格闻名。虽然《狼灾记》是商业大片，但田壮壮仍加入了不少文艺气息。向来只爱拍文艺片的小田切让坦言，不喜欢好莱坞式的电影。“我喜欢的电影应该是导演有才能，演员有想法，尽管没什么钱，但可以把很多想法贯穿其中。”而这部《狼灾记》，在小田切让看来，介于艺术和商业之间。

　　其实，小田切让饰演的角色田壮壮曾经考虑过因《吴清源》合作过的张震，但投资方却希望由小田切让出演。田导回忆，当时的小田切让还没有出演《东京塔》，大家都希望以赌博的方式看到“新人效应”。不过新人小田切让如今已成巨星，这更证明了田导选择演员的独到眼光。

　　记：影片中，你扮演的角色最后变成了狼，你看过原著吗？你对狼有什么概念？

　　小田切让（以下简称小田）：我平常不大看书，这次难得一次看了原作，印象最深的就是人变成狼的那段。以前我去

　　内蒙古的时候，汽车行驶在什么都没有的旷野，又正好赶在晚上，我们决定就地停下来方便一下。当时随同我们的蒙古人就告诫我们说，味道会把狼吸引过来。这种经历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据说因为在草原上方便而招致被狼袭击的人也曾经有过。这使我认识到，在内蒙古人们对于狼的恐怖感依然存在。我感觉狼还是具有一种神圣的味道。在日本是几乎没有狼的。

　　前些时候，导演曾经给过我一块狼的骨头，好像这边的男人都把这种东西挂在腰上，当做护身符。这也说明了在大草原上，狼是最强的存在，是王者，是力量的象征。这跟我过去对狼的印象并没有太大的差异。[NextPage]

　　记：听说你和田导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上次也是选角，但是你没有选上？

　　小田：对。我曾经参加过田导上一部作品的演员选拔，当时觉得这个导演很可怕。他的眼睛比较吓人，感觉有点兽性。他的表情令人感觉他随时可能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儿，一方面很有魅力，但同时也令人感到害怕。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导演，这种表里不一让我感到喜出望外。

　　记：两次参与田壮壮导演的选角，你对他有特殊的情结吗？

　　小田：我特别喜欢田壮壮导演，所以我希望能够为田导做点事情。为了导演，我也想把这部电影拍好，想把这部电影拍成导演真正认同的作品。这部影片是否是田导近10年来的大作，不过现实的问题是，这样一个大制作万一拍砸了，导演也会很沮丧。

　　我看田壮壮导演的影片不多，上一部电影《吴清源》是在日本拍摄的，乍一看感觉不像是日本，从我这个角度，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这种印象非常强烈。那部片子拍得非常美，把日本的自然美揉入到影片中，对此我非常感谢他。

　　记：和Maggie Q的合作怎么样？你们那场“七天七夜”的激情戏拍的时候困难吗？

　　小田：因为都是很专业的演员，所以配合起来不会尴尬，比较有默契。我是不爱说话的那种人，Maggie Q非常活泼，第一天在片场看到她，她就主动和我们打招呼、开玩笑，一下子就打破了我们之间的藩篱。拍戏时Maggie Q控制了大局，她的性格像个男孩子，爽快而又直率，很容易相处，让我没有时间害羞。合作上，语言的确是一次挑战。导演说中文、我讲日语、Maggie Q说英文，不过至今为止，我处于这种环境的时候还不少，可能已经习惯了吧。

　　记：你选片挺文艺路线的，听说你平时也喜欢艺术片，喜欢伍迪·艾伦、贾木许这样的导演，所以你会抗拒好莱坞式的商业片？

　　小田：说到这一点，就要谈到兴趣的问题，我是不喜欢好莱坞的，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具有民族色彩的东西。在亚洲，比如韩国、中国现在有些人喜欢以进军好莱坞为目标，日本正相反，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就我本身而言，本质上就有这种亚洲特色的东西，我希望在亚洲工作。所以对于我来说，和外国导演合作，首选不会是美国导演，最后还是会落实到亚洲。与其说是一种挑战，不如说是一种民族性，亚洲人一旦跳出亚洲的范围，总还是有一些力不从心。

　　（实习编辑：周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