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怪电影,怪电影伪造了很多精彩让我们以为人生亦会如此。
事实上,我们也得到失去也相聚分开,悄无声息,没有观众。
我们的寂寞比电影里的寂寞更寂寞。
比电影的短暂更短暂。
18的《盛夏光年》
当一个女生进入他的生活的时候,他发现了,原来他喜欢的是身边的那个男生。
没有人生来就懂爱,关于爱的启蒙往往是这样的:和某人爱过或者没能和某人爱过,Gay通常都是后者。“爱不到”的酸涩故事写满了一个gay18岁的日记。那个时候,性别总不是问题,爱的只是一种陪伴一种相处一种我唱你和的默契,而这种陪伴、相处、默契终被性别阻隔。你的爱情是秘密,你的爱情是羞耻,你的爱情是伤害,我们的爱之初体验总要背负这些沉重的阴影。
如果你的爱情,在你最开始学习的时候就碰壁,没有理解,充满歧视,你会有自信健康的一生吗?可无论你如何面对你失败的最初,你都要知道,未来的路会比这更加艰辛。
20岁的《爱情万岁》
他长大了,爱情的年纪,爱谁都可以,却孤身一人。满腔的荷尔蒙无处倾洒,他躲在床下看别人做爱。他笃信爱情的美好,只是始终无法践行。
你一遍一遍问天问地问问宿命:谁会爱我,我要爱谁。每天每天在心里默念,生活多丑陋啊,有爱情就好了,却在茫茫人海孤掌难鸣。你羡慕别人能把寂寞都演绎得潇洒磊落,然后在午夜对着拨不出去的电话无话可说。这是你最好的年纪,最好的青春,最好的肉体,最多的精力,最无人共享。
流行歌曲热门电影都在谈论恋爱、失恋,没有人照顾你的“无恋”和“渴恋”。好不容易长大了,好不容易可以承担自己的感情与身体,却要面临一场迟迟没有对手出现的戏。而你要面临的等待,是那种未知终止的等待,这是最漫长的等待。他说他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地过一生,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看红绿灯。
30岁的《春光乍泄》
他和他喜欢的人,彼此折磨,好像是一场博存在感的游戏,用以逃避自己的身份逃避刻薄的现实,在浪荡纵欲的反面是他们永远也得不到的踏实的感情。
如果是异性恋,你们25岁相遇,快要七年之痒的时候你们结婚,用婚姻给予彼此责任;婚姻让你喘不过气的时候你们生小孩,用共同养育下一代分散人喜新厌旧的动物性,你们疲倦你们奔波,你们在他人和世俗的捆绑下,有物理意义的终生厮守解决每一个需要温暖的心理意义的片刻温柔。你是gay,那些条框那些保障,都没有了。
所以你对恋人一再挑衅,试图重新激起爱的涟漪,买一盏灯看一次瀑布,无非是想重听那句我爱你。我们彼此心照不宣,这段感情最好的时候已经过了,你我都是喜新厌旧的,只是没人能评价我们对与不对,因为在道德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是错的了。所以我一错再错,所以我放任欲望,我折磨你我抛弃你我冷漠待你,因为你知道我也知道,我爱过你,但我不能给你更多。
40岁的《断背山》
他爱过一个人,非常爱,他也以为会和他共此一生,他没有,他后来终和异性步入婚姻,他不知道原因,他又似乎知道原因,他不快乐。
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和婚姻有什么联系。从你认定你是gay的那一刻起,你的使命就是找到一个爱的人,在一起,一生。然后你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找一个人爱的人多难啊,找到以后的生活似乎会简单了,却没有。你面临着各色各样的压力,所有的人都把你推向婚姻。婚姻的意义是什么,没有人能告诉你,但这是安全的选择,你用断送爱的方式保存爱。你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不得不这样做。
带着面具生活,带着面具讨好所有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你自己,不用扮演好好先生好好父亲,你就是你,他的你,有他的你。在屋后楼梯口深情拥抱,全世界都在怀里,爱是这样卑微,是无尽的满足。
50岁的《单身男子》
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家里每个地方都有过爱的回忆,然而他先死了,剩下他一个人,一个人抵抗心碎抵抗寂寞抵抗流言蜚语。
我们的爱情故事在最好的部分鬼打墙了。从前你不懂爱;后来没人和你爱;最后你找到了爱人你坚守了选择,却走不到美好的终点。他死了,你死了,天灾人祸,世事无常,随便一种意外都能断送你的苦心经营的爱情。剩下的故事,你要怎么继续?就像《单身男子》的原着小说克里斯托弗·艾什伍德的《单身》里写的:“灯火通明的超市其实不是避风港,因为埋伏在瓶罐与纸盒之间的是鲜明得触目惊心的往事。他曾和吉姆在这里选购食材,回家烹饪共享。往事在乔治推着购物车路过时持刀偷袭他。假如我们从来没有单独用餐过,能体会到真正的寂寞吗?”
你不禁要做这样的假设,如果我不是gay,我是不是有更加安全稳定的一生?我对于爱谁、和谁结婚等决定在家人朋友的支持下是不是会不那么劳心费神?我是不是不需要离乡背井,是不是能享受每个中秋节的阖家相聚?这种假设是残忍的,因为你曾用尽全力你曾放弃诸多,只为爱一个你真的想爱的人。如今他不在了,而你的放弃,已然放弃。
50岁,你再也玩不起了,或者你再也不想玩了。你去酒吧、你登软件你看到年轻人们因荷尔蒙而充盈肿胀的肌肉、双颊和阳具,你提不起兴趣,打着哈欠暗自回家九点都不到就睡着了。
没有爱情的50岁,其实等于某种死亡。
60岁的《爱很怪》
电影的一开始,他和他结婚了,他们相守了四十年,浪漫的婚礼,动人的祝词,深情的誓言。然而婚礼之后,他们失业、无居、受到非议,以及终将到来的死亡。
一份感情要赢得别人的尊重是很难的。他们在一起四十年,侄儿媳妇说到他们的感情几度哽咽,酒吧的服务员听到你他们曾参与同志平权运动肃然起敬。可一个7岁的男孩却可以用最直接的语言和态度表达他对他们的不喜欢。
他说没有他的拥抱夜晚无法睡眠,他明白他用这个颜色绘画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愉快的,爱情之外他们老无所居他们奋斗终生的职业轻易就遭人辞退。这份白发苍苍的爱情继续经受着世俗的考验,或者说,他们的爱情终生都在经受着考验。无法判定gay与异性恋的爱情哪一种更艰难,但gay的感情、婚姻所遭受的压力与困境是异性恋无法体味的。
他送他到地铁站,他吻他的额头,不舍,又淡然。而这一次分别,如此平淡的分别,成为永别。我们都知道爱情不会轰轰烈烈的,可越是这样平凡越让人难过,丧失那些没有你的小细节远比失去那些戏剧性的人生起伏更让人难以接受。
你还相信爱情吗?
我不知道。
但我对每一对gay的感情都充满敬意与祝福。
我羡慕你们。
(编辑:纪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