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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癫狂:炽情致幻

2010-06-30 14:07:24来源:北京商报    作者:

   

作者:吕俊华

    处在某种强烈的情绪支配之下,也可以使人发生偏见,使知觉模糊,进而产生幻觉,如胆小的人傍晚独自经过旷野,心中恐惧,以至会把自己走路的声音误认有人追赶,把远处物件的影子当成盗贼。对亲人长久悬念,有时会把风声误认为有人敲门。《红楼梦》中“死缠绵潇湘闻鬼哭”一节写黛玉死后,宝玉在潇湘馆内听见哭声则是对亲爱的人过度思念引起的幻听。在激情或痴情和炽情的推动下,想象会完全歪曲或夸大事物,强烈的感情会产生真实的事件,即真切的幻象。心理学证明,在感情积郁太厚,不是一般想象所能表达出来,便会不知不觉地发生幻象。人类早期(或儿童早期)的意识状态、情感因素和认识因素还没有明确分化,其中情绪情感因素比重较大,甚至处于优势地位。在这种状态下会生出离奇古怪的幻觉和迷信观念,也证明着感情与幻象的这种关系。

    霍布士说:“对于某物之情感超乎寻常者为癫狂。”

    伏尔泰说:“当想象过于热烈,过于纷乱的时候,它就坠入疯狂。”

    癫狂就意味着进入幻境。

    让·保罗说:“幻想所产生的形象只仿佛现实世界里的纷纷落叶飘聚在一起;发高烧、神经病、酒醉都能使那些幻象长得结结实实、肥肥胖胖,凝固成为形体,走出内心世界而进入外物世界。”《论形象思维》第36—37页。

    葛拉多利说:“情人为他的爱情对象所激动,心目中充满了这种形象。例如他的热情使他以为自己和意中人做伴*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一切事物,甚至一朵花一棵草,都旁观艳羡,动心叹气。……这种幻象是被爱情颠倒的想象所产生的。”同①第21页。

    莎士比亚说:“疯子、情人和诗人,都是满脑子结结实实的想象,疯子看见的鬼比广大的地狱里所能容纳的还多。情人和疯子一样癫狂,他从一个埃及人的脸上会看到海伦的美。诗人转动着眼睛,眼睛里带着精妙的疯狂,从天上看到地下,地下看到天上。”同①第13页。中国常语里也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说法。这是错觉,但也有幻觉存在。不仅如此,在有些情况下,情人不在眼前也会看见情人出现。被贝多芬称做“不朽的爱人”的苔莱斯,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最后未能结合,但贝多芬始终热恋着苔莱斯。直到晚年,一个朋友去看他,无意中撞见他正拿着苔莱斯的相片,贴在胸前哭泣,一面自言自语:“你这样地美,这样地伟大,和天使一样!”朋友看见这情景,马上退了出来,一会儿再进去,见贝多芬在弹琴,就对他说:“我的朋友,今天你脸上没有一点可怕的气色啊!”贝多芬回答说:“因为我的好天使来访问过我了。”见罗曼·罗兰《贝多芬传》人民音乐出版社1978年版第21页。这真切的幻象来自贝多芬一往情深的痴情。

    当人沉溺于某种狂热的追求、追忆,或处于某种险境,也会有幻觉体验。所以幻觉常常直接或间接地体现着幻觉者的所爱、所欲、所求、所悔或所憎、所惧。例如上面说过的鲁迅小说《白光》中陈士成就是由于财迷心窍,才产生了白光的幻觉。《红楼梦》里写柳湘莲悔婚,致使性格刚烈的尤三姐拔剑自刎,柳湘莲痛悔不已,在无可如何之际,便产生了幻象:“正走之间只听得隐隐一阵环佩之声,尤三姐从那边来了,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哭道:‘妾痴情待君五年,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这是柳湘莲对尤三姐的一片痴情和极端的渴望所生的幻觉。还有,妙玉这个出家人也发生过幻觉,她凡心犹存,不免时作怀春之想,那日与宝玉言语一番之后,晚间收摄心神走进禅房坐到禅床上,便觉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觉得禅床便恍荡起来,身子已不在庵中,便有许多王孙公子要来娶她,又有些媒婆扯扯拽拽扶她上车自己不肯去,一会儿又有盗贼劫她持刀执棍的逼勒……”这是因情成梦,显然也是妙玉内心情欲的幻化,是她潜意识的表现。《聊斋志异》中关于幻觉的描写更多,同样是某种情欲的具象。

    前苏联作家AC绥拉菲莫维奇叙述说,《铁流》是由于铭刻在心的高加索山脉形象的作用而产生的,高加索山脉鲜明的图景处处跟随作家。“……不论是在残破的街道上走着,在低垂的电车线下的雪堆上不出声地颠踬着,或是在劣等烟草的浓重的烟气中坐着开会,——我时常会耳朵也听不见了,眼睛也看不见了:仿佛山在泛着蓝光,雪山的峰顶在发着白光,无边无际的透明而发绿的浪头在滚滚奔腾,耀眼欲眩地卷舞着浪花。”“我只感觉,这些灰色的悬崖,无底的深壑,这些看不见的涧水从烟雾迷漫的深谷中传出永久不息的奔流声,这些发着白光的雪山峰顶以及它们周遭的蓝色阴影,这些只有鸟兽居住的、无法通行的、茂密苍翠的森林……”AC绥拉菲莫维奇:《〈铁流〉的创作过程》载《论写作》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着重号是引者所加。这是对高加索雄伟壮丽群山刻骨铭心的热爱,激发了作家丰富的想象和幻象。[NextPage]

    小说《北方的河》也有幻觉描写。在主人公眼中,黄河竟是燃烧着的烈火:

    他抬起头来。黄河正在他的全部视野中疾驶而下,黄河映着红色。黄河烧起来啦,他想。沉入陕北高原侧后的夕阳先点燃了一条长云,红霞又洒向河谷。整条黄河都变红啦,它烧起来啦。他想,没准这是为我在燃烧。铜红色的黄河浪头现在是线条鲜明的,沉重地卷起来,又卷起来,他觉得眼睛被这一派红色的火焰灼痛了。他想起了凡高的《星夜》,以前他一直对那种画不屑一顾;而现在他懂了。在凡高的眼睛里,星空像旋转翻腾的江河,而在他年轻的眼睛里,黄河像北方大地燃烧的烈火,对岸山西境内的崇山峻岭也被映红了,他听见这种神奇的大河正在向他呼唤。

    这时,黄河,他看见黄河又燃烧起来了。赤铜色的浪头缓缓地扬起着,整个一条大川长峡此刻全部融入了那片激动的火焰,山谷里蒸腾着朦胧的气流,他看见眼前充斥着、旋转着、跳跃着、怒吼着又轻唱着的一团团通红的浓彩。这是在呼唤我呢,瞧这些一圈圈旋转的颜色。这是我的黄河父亲在呼唤我。

    这种错觉和幻觉来自主人公——作者的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

    当人受了强烈刺激,感受着浓厚的情绪,因而导致神经错乱,也会出现幻觉。在《静静的顿河》中写葛利高里抱着阿克西尼亚的尸体,抬头看到天上挂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太阳,太阳是红的而不是黑的,但在极度悲痛、绝望的情况下,葛利高里产生了错、幻觉。相传拜伦的好友司各德一听到拜伦的死耗,立刻看到他的朋友出现在眼前,他分明见了衣服的样式,当走近仔细审视时,才知是幻象,衣服的形影乃是帷帐的褶痕。详见《诗学原理》第8—9页。邓肯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她的亲爱孩子的惨死,使她整个身心都受到了致命的摧残。有一天,她独自一人在沙滩上散步,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她的两个孩子正在手拉手地走着。她喊他们,但是他们一边笑一边跑,让她刚好赶不上。她跟在后面追,一面跑着,一面喊叫他们,突然他们消失在浪花之中。详见《邓肯自传》第321—326页。更使人惊奇的是,在她的孩子惨死之前,她也曾有种种幻觉,好像神灵给了异常的预兆,预示将来注定要发生的事件。那是一天早晨,她乘雪橇去旅行,“突然非常清楚地看见马路两旁摆着两排棺材,但不是一般的棺材,而是儿童的棺材。”其实“那儿除了雪,什么也没有。大雪堆在马路两旁”。同②第288页。这种类似预兆的幻象的出现,可能是出自对亲人命运的深切关注和忧惧。在我国古籍中也有很多幻觉记载。如《汉书》中武帝思念李夫人的故事就是最生动的一个。李夫人死后,武帝思念不已,方士言能致其神,“乃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而令上居他帐,遥望见好女如李夫人之貌,还屋坐而步,又不得就视,上愈益相思悲戚,为作诗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这段文字把汉武帝对李夫人的幻觉写得何等真切。对于自己所热恋的人,正因可望而不可即,其思念才益加殷切,而愈殷切愈易致幻。古典诗词中也有这样的例证,有一首怀念在战争中死去的故人的唐诗:

    前年戍月氏,城下没全师。

    蕃汉断消息,死生长别离。

    无人收废帐,归马识残旗。

    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

    因思念之深,故人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依稀觉得甚至看见他还活着。这便是“欲祭疑君在”的含意了。

    依同理,古代圣徒或宗教神秘主义者也往往产生幻觉。心理学家指出:“由感情专制之炽(即被炽热的感情所控制——引者注)而现种种之幻境,如见别世界者,观宗教信者之热度高而现见地狱极乐之景况可知。”蔡元培译:《妖怪学讲义》第186页。由于斋戒、禁欲、生理发生变态,感觉昏蒙,这种变态与宗教狂热相混杂,更易引起幻觉;有时由于太注意所崇拜的对象,便发生一种自动催眠,由于这种状态所引起的幻觉在古籍和《圣经》中有很多记载。《礼记·祭义篇》上说:“斋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斋之日,乃见其所为斋者。祭之日,入室,俨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出户,肃然必有闻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这是“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的有意的想象阶段发展到不自觉的幻觉阶段。这就是所谓心诚则灵。灵就是出现幻象。《圣经》中记载说,彼得登上屋顶祈祷,当腹饥沉入昏迷时,忽见天开了。据詹姆士研究,宗教天才往往表现为神经不稳症状,宗教领袖常陷入变态心理症象,常听见虚幻的语声,常看见幻象,据说英国文学家邦扬,宗教感情强烈时往往眼见种种幻象,外界事物,他熟视无睹,他只注意幻象,只“注视着经过他的心灵里的事物。他独行于乡野,工作于牢狱,无时不眼见幻象,耳听幻声”。详见《诗学原理》第13页。[NextPage]

    我国的一位带着圣洁的感情把自己的青春献给敦煌艺术的女考古学家樊锦诗讲过这样一段故事:“一千六百多年前,有一位高僧乐僔云游天下,来到敦煌城东南的三危山,四野茫茫,大漠寒风,戈壁落日,突然风静云停,乐僔迎着夕阳极目远眺,只见三危山三个尖顶金光万道,仿佛有无数尊佛在金光中显现。他屏息静气,顿时感到耳边鼓瑟声起,金钟齐鸣,‘佛……佛……’乐僔立即顶礼膜拜,他深深感到这是佛对他的启示。他抽出戒刀,一刀将手臂砍断,立下誓言,无论碰到多少艰难困苦,也要在这里开凿石窟,兴造佛像。”《敦煌的女儿》载于《光明日报》1984年1月3日。这当然也是宗教圣徒的幻觉。

    英国现代派作家劳伦斯的代表作《骑马出走的女人》中的主角,由于对现代文明的失望和厌倦,她就狂热地向往大自然和古老的宗教崇拜。在一次献身前的宗教迷狂中,她经历到一种灵魂飞升的喜悦。当此之时,她忽然觉得:

    她的感官便被释放出去,进入一种高亢、神秘的敏锐状态,产生一种她仿佛美妙地扩散出去,与万物和谐地合为一体的感觉。到了后来,这便成为她惟一真正的意识状态了。这是一种渗入万物的更加崇高的——美与和谐之中的绝妙的感觉。在这种状态中,她真的听到了空中巨大的星球的声音。她透过她的房门,能够看到这些星星。她听见它们在移动中银光闪闪地说话。那番话完全是说给宇宙听的。

    这段描写,完全符合神秘体验的心理状态,绝不是作家的凭空想象。

    艺术创作是强烈的感情活动,就这一点而言,它与以上所讲的各种因情成幻的情况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在艺术创作中,幻觉的出现更为普遍和经常。真正的艺术家无不真诚地相信他所虚构的一切,并进而产生种种幻象,这一点我们前面已经谈过了。

    (编辑:罗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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