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郁凝重的程腔送别远行的人,恐怕再合适不过。昨天清晨,风轻云净露暖阳,却“何处悲声破寂寥”,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世济的灵车刚刚抵达八宝山,早已等候在此的弟子们的哭声便打破了沉寂。
5月8日晚,与病痛抗争了多日的程派大家李世济离世。昨天上午,近千人赶来送别一代名伶。83岁,在孙女们俱已长大之时,李世济安然离去,虽然生前戏里戏外演透了骨肉亲情离散,唱尽了“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但人间的这一曲“休恋逝水”却当为谁吟……
【送别】
清晨7时30分,李世济先生的灵车缓缓驶入八宝山,弟子们双膝跪地迎接师父灵柩,现场哭声一片。虽然距离遗体告别仪式开始尚有两个多小时,但戏迷们却早早赶来等候在大礼堂外,很多都是白发人送白发人。国家京剧院印制的李世济纪念册的最后一页中,分别是她与义父程砚秋先生、与丈夫唐在炘以及与儿子唐敦皓的合影,如今,这五张旧照中的人俱已在天堂相会。《武则天轶事》、《梅妃》、《锁麟囊》、《文姬归汉》、《祝英台抗婚》、《六月雪》、《荒山泪》等剧照,梳理着李世济继“程”、传“程”、扬“程”的艺术人生。从其从艺70余年的历程中不难发现,她透悟师恩,是清醒的思考者,《文姬归汉》新增了“送儿女”唱段,《陈三两爬堂》尝试程派与地方戏结合,《武则天轶事》自己参与编剧的原创新编戏,《刘三姐》运用民歌元素的现代戏,《蝶恋花·答李淑一》穿透古典与现代的京歌……
上午9时,京剧名家叶少兰、刘长瑜、李维康、耿其昌、张火丁、迟小秋、张建国、王蓉蓉等人悉数前来送行,不论是否弟子,曾经轰动梨园的“五小程旦”也在此聚齐。著名戏曲主持人白燕升从节目录制现场匆匆赶来,李世济生前所在的国家京剧院同仁、合作者,以及北京京剧院、中国戏曲学院等单位的同行、学生也来送老师最后一程。大礼堂内缓缓流淌着李世济生前演唱的经典唱段,其中最让人过耳不忘的还是由丈夫唐在炘作曲,演唱时倾注了其至情愁肠的那曲《蝶恋花》。
11时许,回廊内排队的人流渐渐散去,弟子们在告别室内与恩师做最后的诀别,刘桂娟、李海燕、李佩泓、吕洋、杨磊等人早已泣不成声。目送灵车远行时,人群中有人高喊“世济老师走好、程派后继有人”。昨天下午,李世济的骨灰已与丈夫唐在炘、儿子唐敦皓合葬于万安公墓。
【追忆】
刘长瑜:演出中有时会昏厥,但她一直坚持
和李世济相处已有30多年的刘长瑜,称两人虽然行当不同,在艺术上的交流不多,但对她的为人和艺术都很敬佩。“很多年前世济老师就身体不好,演出中还会昏厥过去,但她一直坚持。家中遭遇不幸,但她还是积极参加京剧界的各种活动,作为一个女人,非常不容易。她在教学上也倾注了很多心力,很辛苦。”在刘长瑜看来,“程砚秋大师学识渊博,因而程派给人一种深刻的韵味和沁人心脾的美感,如果仅仅把艺术表面化了,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了。李世济夫妇也是有学问的人,他们不像我们是从小坐科,而是大学生,有非常好的知识储备。他们很令人羡慕,不仅是生活中的伴侣,艺术上也是妇唱夫随,唐在炘老师对于乐队编制上有丰富的发展,他们两人也在做着适应观众需求的创新和拓展。”
孙萍:她认为学者型艺术家
是新一代演员应该走的路
常年从事对外京剧交流的全国政协委员孙萍,在回忆自己与李世济多年的交往时称,“在我还是国家京剧院演员时,李世济老师就很关注我,当时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知识型演员,对这一点,李老师非常认同。因为她自己文化底蕴深厚,所以她认为学者型艺术家是新一代演员应该走的一条路。那时我演完戏,她甚至会主动找我交流,每次她都不是评判我的唱腔或表演,而是真的从人物的深度出发,帮我一起剖析。后来我出国从事文化交流,很多老师都不同意、不理解,但李老师却一直鼓励我,她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化交流不比唱戏容易,而且对于京剧在当代的传播更重要。”大概有15年三届“两会”,孙萍都与李世济在一个组,“我们有很多观点非常一致,最近几年,由于李老师身体不好,她常常会在发言的前一晚把我叫到她的房间,跟我交换观点后,第二天我在会上替她发声,这个过程对我而言也学了很多东西,其中她所倡导的构建京剧表演体系的理论体系,我也认为非常有必要,而且已经在做这项工作。李老师是一个亲和且有思想、有见地的人,她像苦行僧一样刚强,她一辈子为戏而活,她对新事物和理论高度的追求,以及舞台上的一丝不苟,应该成为所有从事艺术的人的共同目标。”
张火丁:学程派的人这么多,
跟李老师的教学传艺分不开
虽然没有拜过李世济,但老师病重期间,张火丁两次去医院探望,去世后,她先是到设在国家京剧院的灵堂吊唁,昨天又赶来送行。而李世济生前对于张火丁的关心也是从艺术延伸至生活,“1995年录制程砚秋先生的音配像时,李老师完整按照程先生原汁原味的演法给我说了《春闺梦》和《文姬归汉》两出戏,其实我并不是她的弟子,但老师毫无保留。我生孩子那两年没有去看她,李老师反而托人带话给我询问我的近况。上世纪80年代,李老师是最活跃的程派演员,不仅恢复的程派剧目多,而且演戏也多,如今学程派的人这么多,跟李老师的教学传艺分不开。虽然老师这辈子弃医从艺的道路很坎坷,但她坚持下来了,生活上也是如此,身体和心灵都饱受折磨,人走了,其实对她来说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解脱。”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