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有新书《钟摆下的歌吟——— 阿克梅派诗选》（杨开显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上架，抽空到书店买了一册。因为这也是我一向感兴趣的课题。虽然直到现在，仍处于搜集资料的阶段，投入的翻译和研究时间不多，但一直留意有关的资料。有关阿克梅派的著作近年偶有所得，遗憾的是多与白银时代或象征派诗歌合集或合论，独立成册的很少。我多年流连冷摊，仅购入1991年版列宁格勒大学《俄罗斯白银时代诗人》（两卷集，下集为阿克梅派卷）、莫斯科工人出版社1997年版的《阿克梅派作品选》、玛丽娅·鲁宾斯著《美的立体艺术之欢乐———阿克梅派和帕尔那斯派》（2000）、列克马诺夫著《关于阿克梅派和其他作品的论著》（2000）和《关于三位阿克梅派作家的论文集》（2006）五部，收获只能说差强人意。不过，阿克梅派研究在俄罗斯历史也不长，只有三十来年时间，在诗人古米廖夫于八十年代中“恢复名誉”之前，有关文学史、辞书、研讨会，对这一文学现象噤口不谈，因此成果远较象征派为少。

　　阿克梅派是俄国二十世纪初现代诗歌流派之一，“阿克梅”一词典出希腊文acm e，意为高峰、精粹，该派虽源出象征派，但中途弃象征派的晦涩和神秘不从，而独宗具体、准确和清晰的诗歌美学。阿克梅派的核心人物不过六七人，连先行者和外围，也不过二十人左右，但在现代俄罗斯四大诗人中独占二席（阿赫玛托娃和曼德尔施塔姆），加上在俄罗斯诗歌史上有独特地位的古米廖夫，被誉为流亡诗人中“最有才气”的格奥尔基·伊万诺夫（苔菲语，见《齐娜伊达·吉皮乌斯》一文），则现代俄罗斯诗坛十来位一流诗人中，该派起码占了五分之一。

　　我虽对阿克梅派情有独钟，却不敢说步该派之余绪并加以发展，乃当代诗歌创作的不二法门，尽管它确有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如该派崇尚的美学观，比之象征派、未来派的美学观更接近中国诗学，而阿克梅诗人既摈斥浪漫派的浮泛和滥情，也不取现实主义诗歌流派的直露和浅白，都意味着它的生命力还有发展的余地，可惜形势比人强，卒遭暴力蹂躏而中途夭折。阿克梅派在十月革命尤其是1921年古米廖夫以反革命罪被处极刑后，基本上已处于涣散的状态，留居国内的诗人或转行或停止写作（如希列依科），或放弃早年的创作手法以迎合当局（如戈罗杰茨基）；曼德尔施塔姆两度被流放，纳尔布特加入布尔什维克，都不能免于最终的悲惨命运。玛丽娅嬷嬷出走法国，这一回加害于诗人的却是盖世太保。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阿克梅派的历史本身就是一幕悲剧。

　　《钟摆下的歌吟》仅选三位诗人以概其余，逻辑上显然周延不足，文选学上有未能尽量占有资料之病；无论三位诗人在流派中占有何等重要的地位，都不能取代别的诗人。在这方面，中国的选家应多参考俄罗斯学者的成就。《阿克梅派作品选》共选三大类二十一位诗人的作品：阿克梅派先行者，阿克梅派，与阿克梅派有联系的诗人。其核心诗人共六人，除入选《歌吟》的三位诗人外，还有戈罗杰茨基、津克维奇、纳尔布特。戈罗杰茨基是仅次于古米廖夫和曼德尔施塔姆的阿克梅派理论家，他的论文《现代俄罗斯诗歌的一些特点》，研究该派的学者不可不读。前期创作如《炎热》和《春天》，颇具具体和清晰的特色，也是俄罗斯二十世纪早期的诗歌名作，几乎为所有诗选所必选。《白银时代俄罗斯诗人》的阿克梅派卷，共收九位诗人的作品，除上述六人外，还收入库兹明、格·伊万诺夫和阿达莫维奇的诗作。两集相比，《阿克梅派作品选》的学术性较高，它不但前后兼顾，而且收入了宣言、文章、注释和回忆录，回忆录限于篇幅，多数出于节录，但对研究这一流派，仍具有不可忽视的文献价值，外国学者可以按文章题目，自行寻觅有关文献的全文。不足之处是入选诗作数量偏少。《白银时代俄罗斯诗人·阿克梅派卷》以四百四十余页的篇幅，收九位诗人的作品，是迄今收阿克梅派诗歌作品最完备的集子；但最有价值处在其选目，其次是由学者H .格里亚卡洛娃撰写的长序、注释以及九位诗人的生平简介。中国学者对纳尔布特和津克维奇的材料掌握不多，两位诗人的集子虽已再版多年，但如今已绝版，找起来不容易。

　　九十年代中，随着苏联解体，苏联文学中译陷于低谷，出版界曾掀起过一股译介俄罗斯白银时代的热潮，各种各样的作品选纷纷出笼，可谓极一时之盛。水涨船高，作为白银时代文学重要流派之一的阿克梅派，也频频出现在合集中，至于阿克梅派诗人的个人集子就更多了。但这二者都不能取代一部阿克梅派作品合集。十余年过去，中译阿克梅派诗选终于以独立而不是依附于合集的面目出版，无论这个集子有着几许的不足，还是值得高兴的。

　　最近，收到汉古良新编的《现代派（象征派和阿克梅派）诗选》（莫斯科新闻纸出版社版），这是有关阿克梅派最新的研究成果。该书的特点是将两派五十七位诗人混编而不加界别；其实，这两派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截然分家。

　　（实习编辑：李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