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文英
采访者:谢文英
受访者:莫言
莫言自称“一个讲故事的人”。因为故事讲得好,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正是通过他的一个个精彩故事,让世界各地的人越来越多地了解了中国。政协工作报告提到“讲好中国故事”,具体到文学创作中,如何让中国故事愈来愈精彩,让中国声音愈来愈洪亮?3月7日,记者在北京会议中心专访了正在参加全国两会的全国政协委员、著名作家莫言。
记者:近日看到关于您的作品《蛙》在美国出版的消息,此前这部作品已经被翻译成法语、瑞典语、日语、德语等多种版本。您认为,怎样的文学作品才能够打动世界?
莫言:中国作家写的小说当然离不开中国的社会现实,首先考虑的也是中国的读者。成功的文学作品应该是能够超越国界的。《蛙》之所以被翻译成多种语言,被外国的读者所阅读,并且能够打动外国读者的心,我想主要是因为读者在作品中看到了人性共同的特点,人的情感是有共性的,文学创作最终要落到人的身上,写人的情感,人的灵魂。这是地区性、民族性和世界性的统一。是个性与普遍性的统一。当然我做得还远远不够,要继续努力。
记者:中国故事要怎么讲?
莫言:关于讲中国故事,我觉得很惭愧,其实很多故事可以讲得更精彩。我想文学艺术或者说这个故事,核心还是关于人的,人的命运,人的情感,人的复杂的内心世界。理论家是以理服人,文艺家是以情动人。只有真理才能服人,也只有真情才能动人。所以我想要讲好中国的故事,就要把真情实感灌注到故事里。
改革开放30多年了,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当然中国社会也还存在很多问题,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讲述中国故事,当然要理直气壮地赞美我们的进步、我们的成就,同时也不回避存在的问题。
记者:有些人认为现在许多影视剧内容不符合主旋律,您怎么看?
莫言:文学作品的题材很广泛,有农村题材、军事题材,包括跟反腐有关的题材,都属于文学创作的内容。作家的生活积累是不一样的,有的人长期在农村生活,写农村题材就会得心应手。有的人在教育战线工作,写起教育方面的内容就比较有把握。我在检察日报社工作的时候,检察系统的很多作家我都认识,也读过他们的作品。他们在检察系统里工作,写起反腐题材的作品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但即便写的是检察系统里的故事,还是需要广阔的生活面。检察官也有家人、朋友。无论写什么题材,作家对社会生活了解得越深入,积累的素材越丰富越好。作家自身丰富了,他写的小说才会丰富。
文学艺术作品应该提倡多样性,百花齐放。影视剧中有很多抗战的正剧,也有反映农村生活的,比如《红高梁》,反映了抗日战争时期农村的老百姓怎样奋起抗日,当然不能只写抗日,也要写当时的家庭生活,写当时人的感情,喜怒哀乐。总之,作品应该呈现出丰富的社会生活的面貌。
去年习主席谈到,爱国主义是文艺创作的主旋律。“爱国主义”是一个非常宽阔的主题,老百姓奋起抗日,反对侵略,这是主旋律;农民艰苦劳动,创造财富,也是爱国主义。不要把主旋律理解得那么狭隘,有些娱乐的东西也是需要的。观众是多样化的,多层次的,文艺作品也需要多种题材、多种风格。
记者:每位文学爱好者都希望自己写出的文学作品能够得到公众的认可。那么被公众认可的文学作品具有哪些特质?
莫言:绝大多数作家,都是从无名作者,或者文学爱好者起步的。有的人可能“学徒”的时间比较短,很快就能够悟到真谛,有的人可能要摸索很长的时间。要公众认可,这涉及许多元素,讲述的故事要有新意,讲述故事的方法要有创新。
一部受到欢迎的作品,里面应该有生动的感人的艺术形象,作家的语言要有风格。文学说到底是语言的艺术。故事无论多么精彩,叙述的语言一般化,没有个性,读者也不会感兴趣。所以,思想性、故事的精彩、人物塑造成功与否,对语言锤炼功夫下得大小,都是影响一部文学作品能否成功的重要原因。
要写出好的作品,无论如何,作家还是要对生活有广泛深入的了解。头脑里要有很多人物形象,有很多故事原型,很多生动细节。另外,作家对时代的本质要有比较准确的把握,要在纷纭万象的生活中,看到生活的本质,看到人性最深层的奥秘。要让作品反应时代的面貌和本质,作家应该发现生活中新的事物,新的思想的萌芽,看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变化,以及道德观念的变化,看到传统价值观对人的深刻的影响。
(实习编辑:白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