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1896 — 1940),20世纪美国作家、编剧。代表作有《人间天堂》《美丽与毁灭》《了不起的盖茨比》《夜色温柔》《爵士时代的故事》等,深刻展示了大萧条时期美国上层社会“荒原时代”的精神面。30年代,由于经济上的入不敷出、妻子的重病,菲茨杰拉德几乎无法创作,精神濒于崩溃,终日酗酒;1940年12月21日他并发心脏病,死于洛杉矶,年仅44岁。
菲茨杰拉德是位天才作家,被称为爵士乐时代的“编年史家”和“桂冠诗人”。《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他的代表作。
著名作家海明威在看过他的小说之后曾说:““我决定要开始和菲茨杰拉德好好培养友情了,如果他能写出《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么好的故事,一定还能写出更好的。”
连一向性格薄凉的张爱玲都说:“菲茨杰拉德是我最推崇的美国作家,他是个天才。”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北岛在《波兰来客》里的这段诗,是菲茨杰拉德人生的最好注解。
他想的是要做小说家而并非诗人。但他的作家之路,却是从诗人开始的。甚至说,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诗人,他说过:“早熟的天才往往是属于诗人类型的,而我在很大程度上是属于这种类型的。”他最喜欢的诗人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济慈,对济慈的名作《希腊古瓮颂》他百读不厌;每次读《夜莺颂》,都泪流满面。
他的长篇小说《夜色温柔》正是取题于《夜莺颂》中的诗句,在小说的扉页上,还特意从中引出几行作为小说的题词:
“去了!呵,我已经和你同往!
夜这般温柔,月后正登上宝座,
周围是侍卫她的一群星星;
但这儿却不甚明亮,
除了有一线天光,被微风带过,
葱绿的幽暗,和苔藓的曲径。”
相比海明威描写死亡基于“战争——爱情——死亡”的模式不同,菲茨杰拉德描写的死亡主题则是“金钱——爱情——死亡”的范式。
海明威笔下的死亡总是连接着战争,
而菲茨杰拉德笔下的死亡,总是与金钱连接以及在金钱堆里的爱情。
海明威的死亡,是冰山式的雄健峻拔,激起的是威严与崇高;
菲茨杰拉德的死亡,是夜色中的如缕情思,唤起的是哀婉与怜悯。
很多人都醉心于《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黛西和盖茨比的故事,却不知作者菲茨杰拉德的人生,比他笔下的人物更跌宕起伏。
这个有着天赐才华而不自知的男人,有着飞蛾扑火的性格。
他的才华曾一度让他站上了人生的巅峰,娶到了“毁了他”的女人,
却也让他终其一生都在为此付出代价。这杯甘甜的毒酒,菲茨杰拉德选择一饮而下。
01.
穷小子休想娶富家女
菲茨杰拉德生于中落的商人之家,少年时代依靠亲戚资助,勉强跻身于贵族大学普林斯顿。
泽尔达出身于阿拉巴马的富裕家庭。
她的祖父丹尼尔·塞尔创立了蒙哥马利第一家报纸并任主编,兼任蒙哥马利市大议会首席秘书;祖母朵拉·摩根·塞尔出身于亚拉巴马摩根家族,其兄为联邦政府参议员;外祖父威利·梅琴是肯塔基州立法委员会成员,1872年入选美国联邦政府参议员,并获南方民主党提名,参加竞选美国副总统;父亲安东尼·塞尔是蒙哥马利市最高法院法官;母亲米密涅瓦·塞尔多才多艺,发表过诗歌、小说和剧本,有舞台表演经验。
在这个标准的上流家庭,泽尔达自小受到禁欲式的教育,她的母亲为她设立了六条淑女规则:“坐不跷腿,背不靠椅,出门要带手绢,手套扣子要扣严,在家勿赤脚。”
但泽尔达厌倦这些教条,她曾“在曼哈顿所有俱乐部的每张桌子上都跳过舞,裙子掀到了腰部。高高地架着双腿,当众抽烟,嚼口香糖,喝酒醉得滑到了阴沟里。”
泽尔达乐于与异性交往。当她只有6岁,她就爬上自家屋顶,打电话给消防局,谎称火灾发生,笑看消防车、邻居和警察乱作一团。
到18岁那年,她又运用自己的魅力,挑逗附近军营里的飞行员们,指示他们在自家屋顶上空,做特技空中飞行。
飞机的轰鸣声搅得邻居们忍无可忍,后者怒而向军营首长们告状。
林·拉德纳说:“菲茨杰拉德先生是一位小说家,菲茨杰拉德夫人是一位新奇人物。”
到了1970年代,传记作家去泽尔达的故乡探访,当的老地人依然记得泽尔达,他们讲述着年轻时的泽尔达有多迷人:她穿着连体泳衣坐在男孩子的车上,雪白的大腿翘得那么老高,路上的小伙都冲她欢呼,她站起来,挥舞手臂说:“你们好啊,我的小糖豆们!”大家都疯了。
这些老人就是当年的小伙,谈起这些,他们有点“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怀恋,因为那是他们青春岁月中的女神。
1918年9月7日的一场舞会上,他结识了“飞女郎”:泽尔达·赛尔(Zelda Sayre)。
结识菲茨杰拉德时,她刚满18岁,正是花一样娇嫩的年纪,眼中混合着欲望与天真。
最后,这个女神最后嫁给了菲茨杰拉德。
二人堕入欢愉的海洋,在梦一样的天空下,在“开满鲜花的炎热黄昏”里,在“树木、棚屋和泥泞的河流之中,被爱神之箭射中的两人尽情欢闹,享用着甘美的爱情果实。
然而,泽尔达的父亲又对他说出了几乎一样的话:“穷小子休想娶富家女。”
除非他在一夜之间功成名就,否则就要再度品尝失败的苦果。
而这次,菲茨杰拉德选择奋力一搏。
02.
命运的转折
他开始撰写一部《浪漫的自私主义者》,后改名为《人间天堂》(This Side of Paradise) 的小说。这是他正式创作的第一部小说,对于能否成功,他并无把握。
但也许正应了时下流行的“吸引力法则”,当你拼尽全力的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全世界都会来帮你。
当时还在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任职的一位年轻编辑珀金斯注意到了这颗璞玉。
作为一个业余小说创作者,菲茨杰拉德的初稿并不完美,但书中透露出的灵气仍让人无法忽视。
在退稿信中珀金斯“勉励菲茨杰拉德不要气馁,重新改写这部小说,并建议他把叙述的角度改为第三人称,修改完毕后再直接寄给他。”
他的回信让菲茨杰拉德欣喜若狂,此后数月都在对《人间天堂》进行大幅重改,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也正是珀金斯,奋力说服了仍心存犹疑的总编辑,此书才终于得以出版。
1920年,《人间天堂》的出版,真的将菲茨杰拉德一夜间送上成功的宝座。首印3000册4天内售罄,在此后的一年间小说再版12次,他一跃成为美国年轻人的偶像。
然而此刻,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仍然是泽尔达。
在给泽尔达的信中,他这样写道:
亲爱的,斯克里布纳出版社就要出版我的小说了,我要在这周四见到你。
想象下当时的菲茨杰拉德正在经历怎样的狂喜,
那是在长久的憋屈和压抑下终于证明自己,
这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当他的爱情几乎再度败给现实因素时,他没有再给它机会溜走。
他与泽尔达如愿结婚,随后是纸醉金迷的旅行。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华丽的衣裙翻飞、香槟的金色泡泡翻腾、手执酒杯在贵族名流的簇拥下高谈阔论,正是菲茨杰拉德夫妇那一时刻的真实写照。
那真是金色的、梦一般的时光,
恰逢美国经济腾飞的时代,他们是新一代美国梦的代表
爵士时代的宠儿、屡次登上欧美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当时一战刚刚结束,经济大萧条时代还未到来。
劫后余生的人们像美好时代永不会结束一般,尽情挥霍享受。
都说人生最珍贵的是希望,
是无论何种境地,永远相信“明天会更好”的那份执着的天真。
或许正是如此,挥霍无度的菲茨杰拉德夫妇,
虽然在给友人的信件中表达了隐隐的担忧,却未曾真正改变自己的生活形态。
正在品味人生甘美果实的菲茨杰拉德不会想到,这样的日子也有结束的一刻,并且来的比他想象的更快。
03.
梦醒时分
志得意满的菲茨杰拉德,在婚后不久即开始构思《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写作。他对这本书寄予厚望,认为这是他最伟大的一本小说。
在他看来,随手写得的《人间天堂》都收获了如此热烈的反响,这本他精心雕琢的作品一定能将他推上另一个巅峰。
然而,公众的反馈却无情的回击了他。1924年该书出版后,虽然获得了评论界的好评,销量却相当一般,初版的3000本直到菲茨杰拉德去世时仍未卖完。
这或许是天才创作者的宿命,
他们往往超前于时代,在世时遭受讽刺和冷眼,却在身后收获了巨大声名。
梵高如此、伦勃朗如此,菲茨杰拉德也无可避免的遭遇了这一困境。
《了不起的盖茨比》失败后,菲茨杰拉德仍然没有熄灭他的创作热情。
而在此时,他也收获了海明威的友谊。
1925年,已经功成名就的菲茨杰拉德,将尚属新人的海明威介绍给“天才的编辑”珀金斯,不仅毫无架子的跟他交流写作还帮他改稿,这份知遇之恩让海明威相当感动。
海明威相当珍视菲茨杰拉德身上的天赋和才华,但他对菲茨沉迷于物质生活的妻子泽尔达相当不满。
认为正是她挥金如土的个性,让菲茨杰拉德不得不放下真正的创作,去撰写各种低俗的言情小说赚取稿费。
但是到了后期,抛弃菲茨杰拉德的,不是泽尔达,反而是海明威。
他经常公开羞辱他,嘲笑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太阳照常升起》是菲茨杰拉德给改的开头。
所谓“硬汉”特质其实需要一个“硬心肠”做底子。
菲茨杰拉德没有,泽尔达也没有,
他们的一生,是彼此消耗的一生,相爱相杀的一生,
因为心软,所以纠缠不清。
但是这点“心软”,却是人世间的柔情所在,
因为不肯让对方坠入深渊,干脆放弃让自己升腾于空的机会,你很难说清谁是谁非。
但世人不肯理解他,这个世界总是对彪悍的人温柔,对温柔的人彪悍,天下皆同。
我们常说,一个真正的创作者要“爱惜羽毛”,当时的海明威或许已深谙这一点。
但可惜的是,菲茨杰拉德并没有听取他的建议。
那是他曾经竭尽全力够到的幻梦,无论如何他都会牢牢抓住。
1929年,经济大萧条击碎了一代人的美国梦,也结束了菲茨杰拉德的黄金时代。
纵使再精心雕琢文稿,菲茨杰拉德都再未复制他曾经的成功。
《夜色温柔》销量惨淡,给杂志写的短篇也反响平平。
曾经的挥霍无度致使他债务缠身,不得不靠写好莱坞剧本勉强为生。命运的金手指在给予他巅峰体验之后,又将一切悄然收回。
潦倒失意的菲茨杰拉德试图借助酒精麻醉自己,还曾一度酒精中毒。
而他曾经娇媚如花的妻子,也陷入了精神崩溃的漩涡,被关进精神疗养院。
人活着总是一身弱点,但是一物降一物,你不知道你的桀骜会被谁降服。
爱情的不理智,毛姆早就借《面纱》里的费恩医生之口说过: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
相遇的时候就已是千疮百孔,有人偏要用锦绣补齐,所以扎得浑身是血。
泽尔达的疗养院在天天催债。
他只好夜以继日地写,心脏病发作起不了床,就让人打了个小桌子支在床上继续写,还把这事得意地写信告诉泽尔达。
为了赚取稿费,菲茨杰拉德为星期六晚邮报撰写了大量短篇小说
但是即使再辛苦,菲茨杰拉德从没有想过要放弃泽尔达,
他给精神病院寄钱,即使挣一百,也分给她五十。
一有空就安排女儿去陪她,也带泽尔达去旅行。
在分隔两地的十年里,他们一直通信,以“亲爱的”相称,心情好的时候用“最亲爱的”,吵得再厉害,信结尾的时候一定要说“永远爱你”,虽然这只是一种习惯。
菲茨杰拉德临死还在努力写稿付账单,毫无征兆地,他心脏病发作死掉了。
去世之后,泽尔达一直呆在精神病院里。
1948年,医院发生火灾,她没逃出来,烧死在里面,终年48岁。
书写了传奇一生的夫妇二人最终葬在了一起,在他们的墓碑上,将《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一段话镌刻为了他们的墓志铭: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于是我们继续奋力向前,小舟逆流而上,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他们留给世人精彩的小说,还有同样精彩的爱情故事,
人生本来就说不明白,情感更加是一本糊涂帐,
岁月流过,有些人你躲不过,纠结一生,彼此蚕食,是棋逢对手,也是互相救赎。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