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红光
这几天,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刊载了同一个消息,在2010年的德国莱比锡书籍评比大会上,《诗经》被评为“世界上最美的书”。
表面上看去,我们的媒体并没有对这一消息添油加醋地表达什么欣喜与自豪,但从这万众一心、众报一词的报道中我们还是可以读出一种掩饰不住的窃喜与荣耀。流传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得到了西方文明的确认和褒奖,这份自得如何掩抑得住?
一直以来,国内有股说不清好坏的潮流,叫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与国际接轨。现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终于叫出了国门,古老的“窈窕淑女”终于让欧洲“君子”“好逑”起来了,这不是成就又是啥?
只有得到外国人承认才是好的,只有得到外国人的褒奖才算走向了世界……透过这股潮流,流出来的是一个民族不自信的自轻和媚外的心态。
回过头来说,“诗三百篇”究竟能不能代表中华文明,德国莱比锡最美图书奖能不能代表世界认可很值得商榷,对这么一个疑似莫须有和无足轻重的事件,一个成熟自信的文化大国,根本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作为数千年文明的承继人,我们应该为我们浮躁的失态羞赧。
《诗经》究竟是一本什么书?是“诗”“诗三百”,还是“十五国风”“风雅颂”?无论给它一个什么名字,都摆不脱一个事实,它的主要成分是中国二千多年前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最通俗易懂的民歌。
无论是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还是从人类文明发展进化的实际情形来说,二千多年前的先民,在智力、语言、文学的表达技巧方面远远不如我们今天的现代文明人。可我们今天现代文明人又有几个读得懂这最为通俗易懂的民间歌谣?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随便从《诗经》中拈上几句,与我们今天的语言相比,除个别字、个别词的变异外,绝大部分并没有多少出入。可我们的教材、我们的专家总是把我们引导到云里雾里。明明男子看到在河边洗衣或者担水的体态苗条的女子顿生爱慕之心是人之常情,可偏偏要被解释为“贤淑、美好”的女子。一只偷食的老鼠让人愤恨,偏偏要我们联想到那是万恶的奴隶主。
牵强附会,臆想敷衍的阐释,让人心生迷茫。疑惑导致疏远,疏远造成无知。《诗经》没有问题,是我们对《诗经》的解读出了问题。
早在千年前,《诗经》里那些通俗易懂的民歌就被政治道德的需要所征收,被御用文人进行了再包装,一代一代的加工美化之后,早已脱离了其质朴、自然的本态,被人为地供上了神坛,成为经典的“经典”。
“非权威不能动,非权威不能解,非权威不能传”,社会政治领域的造神运动渗透到文学领域,通俗易懂的民间歌谣瞬间摇身一变嫁入豪门成为“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典籍,享受着贵族一般的尊荣,与民间渐渐隔离。
到过北京故宫的人都知道,皇帝为了建立个人的威严与神秘,在太和殿的大厅里平空造了一个台子,高高在上地与大臣遥遥相对,四周围昏昏暗暗,不明不白……大臣匍伏在地,汗流浃背……距离与隔阂终于让他们折服于“天之儿子”的威严。
供在圣坛上的《诗经》就是那神秘莫测的皇帝,而匍伏在地的大臣则是谨言慎行的普罗大众。为了用人为相隔的距离堆就几个专家的成果,我们付出了一个民族被迫对传统文化冷漠的代价。
好在德国大众认不了几个汉字。他们读不懂精奥辨微的《诗经注解》《诗经注析》,也读不懂《诗经释义》,也就是由于他们对中国《诗经》专家的无知,才让他们真正读懂了简单、质朴、自然、真诚的民歌《诗经》。这个最美的金奖是他们奖给那本虽穿时尚外衣依然不改质朴本色的两千多年前的民歌《诗经》的,可不是发给我们今天语文课本、教科书以及经典圣坛上供奉的《诗经》经典的。
彼《诗经》可不是此《诗经》,同是《诗经》,命运迥异,真真可叹!
(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