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后期,中国当代艺术从85到90经历了种种波折以后形成了一种具有新文化性质的良好势头。这和国内的文化政策渐渐宽松,及从东南亚经济衰退中摆脱出来的中国经济增长、民营经济在市场中的地位也渐渐的凸显出重要性有关。同时一部分民营企业,为了更进一步的扩大影响,便也效仿欧美大企业,试图建立自己的艺术与文化收藏,并形成自己的另类财富积累,文化与艺术精神,目的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东宇集团成立美术馆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当时是被东宇集团聘为美术馆馆长,鉴于我对当代艺术的了解,由我来选定所收藏的艺术家及相关的艺术作品。我当时所选择的是90年代以来的这一个特定时间段中在国内比较活跃的一些优秀的艺术家的作品。这些人及艺术作品,应该说是在沈阳前所未有的能如此集中的展示了中国当代艺术现状,让沈阳的艺术家及青年人了解当代艺术。对东北当代艺术的发展,是有着积极作用的。而且我还尝试收藏了像王友身、汪建伟、李永斌、朱加的录像和装置作品,较早的把影像与装置介绍到沈阳。那时候,沈阳的艺术氛围是应该说是比较活跃的,新的艺术形式,新的观众群,极大地激发了年轻人的创作热情。
90年代后期王兴伟已是一个比较成熟的艺术家,常以观念与绘画之间的问题作为基本表现。而李大方,秦琦虽还在读研究生阶段,但通过他们的作品和创作的热情也表现出了极大的潜能。正在读本科的由金、杨帆、沙子鉴、陈明焕、孙策等也来找我办展览。可见一个区域,小小的美术馆,给大家带来的文化影响是巨大的。中国的企业及私人美术馆,之所以不能长久的原因,恐怕还不仅仅是企业自身的问题,更应该是社会及公益事业不健全,国家文化政策上的不完善所致,当然具体的企业是导致兴衰的关键所在。所以把众人的利益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总不是一件好事。
2005年以后的中国当代艺术,在一个新的市场经济与外来资本的鼓励下,又一次的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而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气势,彻底的动摇了艺术是文化、是修养与学问的信念,它夹杂着时尚、流行及消费,浅层文化席卷而来。使得沈阳的部分艺术家做出了两种不同的反应,一种出走京沪,努力寻找更好的生存与创作环境。另一种却留守在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之上,虽然今天是网络信息的时代,特定的环境与区域之间的文化上总还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这些使得艺术家的语言和生存状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艺术家的流动,信息上的沟通,不断的国内、国外的走出与归来。“衣锦还乡”者带来的成功的信息,直接刺激或提升了当地艺术家的创作。也有一些艺术家不断的出去寻找新的灵感,再回到本土进行创作。但我们也不能不说“功利”及市场化也常常把人们搞得心浮气躁,这是一把双刃剑。
十年,弹指一挥间,经济政治是意识形态的基础,艺术也不太可能在经济政治不发达、不开明的地域显现为更大的现象,这是大气候所决定的。这种状况对于辽宁沈阳的影响是巨大的。今天外地人一谈到沈阳,几乎就是一个保守滞后的代名词。先进的、创新的、名与利、市场、流行与时尚几乎和沈阳的当代没什么关联,又一次的把辽宁沈阳抛在了多元化的边缘,这在整个90年代尤其明显。使得许多东北艺术家,不得不学会韬光养晦,在学院的背景下,创作了许多优秀的作品。这时候出生于1950年代的艺术家已开始悄然转型,一方面是由于外部文化的资讯影响,再一个就是市场的需求有关:如韦尔申、刘仁杰、王岩、宫立龙等,还有1960年代出生的王易罡、牟达器、张志坚、王家增等,无论是在作品形式,语言空间还是流通机制上,他们的作品都较上一代体现出鲜活的时代性和国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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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艺术是什么?很难具体说清楚,多元是另一种殖民的借口,还是面对全球一体化中,由于分工不同所造成的无奈。如果我们把创新作为当代起点,我们看一看今天又有多少是原创或有独立知识产权的。谈当代艺术的界定是一种非常麻烦的事情。它是否与艺术家生存现状和文化价值判断所具有某种同一性?我想上一代艺术家在特定的思维方式中难以作出明确的回答。而70后和80后年轻的艺术家可能会对当代艺术的发生与发展所感受的更为真切,体验的会更为深刻一些,因为他们的生活就是在这个传统、现代及后现代混杂的社会景观之中。其中复制、挪用、并置不同的历史文化图像,成为反传统揶揄、反讽及批判原有的或是当下文化的重要手段。个性,唯我独尊的个人主义倾向明显,它们都是作为成就新型艺术家的前提。市场、资本运作等等这些词汇被空前高密度的使用,他们的作品也较少如前辈艺术家那样的承担和对于终极意义的追问,他们是独立的、自我的、并无责任感的。但他们是传统及现存观念的摧毁者,又是新的艺术与观念的建设者,无论你愿不愿意,他们都是沈阳乃至东北新艺术的期待与未来。同时,也是由于90年代以来的韬光养晦,我们今天看这批艺术家已经呈现出在中国当代艺术中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无论是在自身价值文化判断,艺术语言的选择,诘问的方式上,他们的作品都有着鲜明的区域文化特征与独特的表达方式,其中内在联系也显得比较清晰。在这其中,王兴伟的影响是巨大的,在他的影响下,有一批与其美学观念或是绘画形态,从反绘画反观念的角度来思考,或是提出更新的绘画方法及方法论性质的问题。在这方面的探索比较有代表性的有李大方、秦琦、贾蔼力、郑大弓等,年轻一点的杨帆、宋元元、黄亮、桂扬帆等等,而另有一些艺术家,他们呈现出安静的思考特质,如付羽、阎实、马尚等人的摄影,王兵、那颖禹、赵亮、于广义、耿军等人的电影,于艾君的作品充满潜抑的、一触即发的力量,近年,他的具有实验性的绘画所呈现出的观念与方法表达,则成为另一种新的绘画方式。而韦加、尹戈等人的抽象绘画因其丰富的探索表现方向,只能是在沉静的思考及对艺术事业真诚的挚爱之中才能产生。同时在展览方面,事实上从2000年以后,大大小小的展览也是层出不穷的,如我策划的“迟迟出场”、“野蛮生长”、“混合MIX”中法当代艺术展等。现任伊比利亚当代艺术中心副馆长和数本杂志主编的董冰峰以“自由电影”的民间身份介入一系列重要的当代艺术展览。还有批评家顾振清、付晓东,对推出东北的年轻艺术家也同样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虽然如上例举,也只是东北当代艺术诸多生态的一部分,但我们从中是可以看出东北艺术家对待生活及艺术的特点,在艺术品质追求和作品语言形态和思考方式的独特性上,都是始终离不开“鲁美”,也离不开学院教育的影响。无论它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在我们心智中难以忘怀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十年是时间、也是对青史的一种期待。
在这十年中东北的当代艺术进程从来没有停止过,它如同一个运行着的大机械,沈阳仅仅是这台大机械中的小小的零部件,默默的起着应有的作用。但也是由于地域经济滞后,及政治的保守而较少被整体性关注,因而总有一种被边缘化的感觉,当然内外原因都有,利弊共存。因此,除了鲁迅美术学院之外沈阳的当代艺术活动基本都发生在“京沪”与海外,这也直接反应了全球一体化及市场经济及外来资本对艺术活动的影响。从1990年代末,东宇美术馆的收藏及一系列的艺术活动,对本地艺术家的隐形刺激与未来的鼓励,到今天遍地开花的艺术生态,沈阳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它的价值及影响还远远没有被足够的的认识。我想说艺术可以和时尚有关,但绝不是时尚。艺术可以和名与利有关,但也绝不是急功近利。艺术对艺术家来说是一生的事,要慢慢的来,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其它身外之物,随缘吧!
(编辑:李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