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菁
杨佴旻 《红叶》 69x69cm
我从太行山里走出,我东征西伐这么些年,真可谓“八千里路云和月”,体验了多种风情,领略了多方水土,但并没有因此使我成为“流寇”。在我欣赏歌剧,学习浮世绘的时候,我总是想着生我养我的太行山,想到嘉峪关、敦煌,想到丝绸之路,甚至想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园”那样的诗句。太行山是我的根据地。那里有我的根,是我生命的源,艺术的源。——杨佴旻
风
在他幼小的时候,他不知道风是从哪里来的。他家乡的周围是连绵不断的高山,生养他的村落就坐落在这山的围屏中间,有许多的鸟儿在他家的房前屋后叽喳蹦跳,但他觉得它们永远飞不到山外去,在孩子的眼里,山毕竟太高大了。然而风是从哪而来的呢?鸟儿飞不过去的高山,风自然也不能飞进来。“风声于地,起于青苹之末。”宋玉这样说。这是他后来知道的。小时候觉得风是从山里出来的,从西北那黑黢黢的山影里,在太阳落下去的地方,随着夕光的最后熄灭,风便起来了。在原野里狂走,在屋顶上狂走,拍打着屋门和窗户纸呼嗒呼嗒地响……有风的夜晚,幼时的杨佴旻躺在床上,总是难以入眠,这时他便开始编织梦。在太行山干涩的风里,杨佴旻编织出一个又一个彩色的梦境。梦里,灰褐色的山野变的湿润,草在湿润的坡地里透出鹅黄,紫地丁贴着地皮绣出紫色的花瓣……杏树的枝桠发红了,随着纷白的杏花长出青涩的果实……在井沿上打水的女孩儿在风中长成健硕的少女,风吹着她的衣衫,吹着她的长发,也吹着佴旻热辣辣的愿望……
他在梦中描摹过山外的景色,平原和大海,城市中高楼林立,所有的物体都散发着象金子一样的光芒……
阳光想照耀所有的地方,可是它做不到。但风能做到,风在八卦中被称作“巽”,风无孔不入。这吹彻太行山的风啊,带着干涩、带着甜美,洞穿了少小的杨佴旻的灵魂。
花
杨佴旻曾经想过,在鸟儿出山的时候,把花瓣衔在鸟的嘴上,请它告诉山外的人们,说山里的花儿已经开了。他又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山太高了。
但不管 鸟儿说与不说,这寂静的大山里一年一度,草依旧的绿,花儿依旧的开,浆果依旧的红硕。
曾几何时,杨佴旻走出了山外,走进山边的小镇,又走进平原上的城市,后来走进大洋之外的都会……
他看见了在阳光下摇曳的郁金香,在春风中沾满露珠的红玫瑰,暮春时节,日本的樱花纷落如雨……白皮肤、黑皮肤、棕色皮肤的女人们在各自的土地上散发着花一样的清馨……但当他闭上眼,浮现的总是太行山那一丛丛白色的野菊,在秋风中悲壮地舞动。一种难以言说的苍凉,挥之不去。
“你寻找什么,在那遥远的异地,
你留下什么,在你自己的故乡。”
这是一百多年前莱蒙托夫的诗句,佴旻觉得这诗象是写给他自己的。[NextPage]
雪
从记事起,佴旻对雪便有亲近的感觉,这感觉象他的影子一天天长大,他时常搜肠刮肚,想找出一种深刻的思想,来做雪的依托,但没找着。他曾经一夜之间做过十个关于雪的梦,并且每个雪梦都让他感动。以后的许多日子,他都在探究这温情的根源,但还是只有雪……
在文学上,他喜欢乔伊斯笔下壮阔的雪……
在绘画上,他欣赏东山魁夷岁暮中幽蓝的雪……
但这都是别人的雪,不是佴旻心中自己的的雪。
雪每年都以同样的方式落下来,落在大地上,落入他的记忆。在雪中他的母亲去了……他父亲头上也稀疏了白发……而孩子也在悄然长大……
古老东方耸立的群山们在雪中变得更加巍峨,山脚下融化的雪水变成沱沱河,变成金沙江,变成长江和浩瀚的大海。
月
记得一位诗人写过:“在圆月的清辉里,我想我的故乡。姐姐的手,流萤缠绕的河谷,蟋蟀声拉长的田地,稚嫩的枣荫下面,童年的歌是最甜的。”
明月升起的时候,佴旻喜欢在窗前坐着,泡一杯茶,沐浴月光。看着窗前的竹把影子投在地上。他常常怀想,家乡的老屋此刻也沐着月光,院中的杏树那铁一样的枝干也该印在石墙上。这时,他总要给父亲通个电话,用浓重的乡音交谈或唱一支儿时的歌……
沉静下来,让月光贮满我们的杯子。
轻轻的啜饮,让我们飘荡于尘埃之上。
有月光的窗前,佴旻经常张开双臂,作鸟的飞翔,在澄澈的天宇中俯瞰大地。
阿尔卑斯山的白雪映照着月光……
日本海的波涛汹涌着月光……
古老的秦淮河浆声与灯影也摇曳着月光……
这样的夜晚,佴旻的思绪异常活跃,异常激动,也异常地宁静。此时此刻,他会通宵不眠,将胸中逸气化作笔底丹青。
2009年1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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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正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