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倩
狂热的艺术市场已过,但余热仍未退却;艺术圈的关键词似乎在一年之内全部转变,一场“金融危机”便让学术界的关键词由浮躁、狂飙、泡沫转变成平静、收缩、破灭。从市场到学术的调整已经成为艺术界呼吁一年的主题,2009年成为众望所归的学术年。前几年的艺术品价格直线上涨的趋势不再继续,艺术家对市场的期待已远远没有以前的热情,开始接受沉寂的市场现状,同时他们也从与市场接轨的琐碎商务事物中脱离出来,重新进入对艺术以及作品本身的研究与冷静思考的状态。批评家与策展人们也开始总结几年来当代艺术学术基础与市场发展的不平衡,思考当代艺术最终需要的是怎样的学术,怎样的展览,怎样的批评。当收藏系统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之后,画廊便开始转变经营战略,由最初的“砸钱赚名声”转向“学术定位”。就这样,整个当代艺术圈开始了以“学术”为口号的发展途径,或许很多都是给经济危机带来的尴尬找一个借口,但“学术”这个词总归成为了主题。
危机,危来危去;却也没有带给大家疲惫的感觉,时间依然是飞逝,转眼间“学术年”已过半载,博览会成交量下滑,798人流量减少,收藏家购买量下降,画廊展览延期,画廊面积缩减,展览成本下降,画廊倒闭,所有与市场有关的数据都开始按照预想的步骤进行,而此时“学术”这个关键词究竟在哪里?是否也在按照预想的步骤发展,还是仅仅成为了当代艺术应对金融危机的临时借口?抑或是面对刚刚失去的当代艺术市场太措手不及,没有考虑好重建学术的起点在哪里?
在798寻找学术
798,这个北京艺术园区的中心聚集地在2007、2008年吸引了太多人的眼球,每个周末下午大大小小的画廊开幕式成为798的黄金时段,熙熙攘攘的人群带来全民热爱艺术的感觉,无论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都来凑凑热闹。记得08年8月初的一个周六下午,798足足有四十余个展览开幕,所有与当代艺术有关的人都参与进来,每个参与展览或看展览的人都累到腿抽筋,大家都在画廊与艺术品中穿行,偶尔和装置互动一下,这一天被艺术家戏称为“798断腿日”。
而从“断腿日”之后,随着金融危机的逐渐扩张与渗入到艺术界,尤其是寒冬袭来之后, 798也开始走向外界宣传的“萧条”景象,轰动一时的国外画廊的浩大声势逐渐销声匿迹,国内画廊也开始撤资的撤资,关门的关门,很多现有的画廊也开始调整发展战略,包括员工、资金、面积等一系列基础因素的缩减。画廊经营者们都普遍反映:“现在798人越来越少了,有客人也大部分是观光旅游的人,真正的藏家是少而又少,问作品的更是寥寥无几”。
正当是春夏之交,旅游好观光的时节,周末下午步入798的人群虽然已经不再是熙熙攘攘,却也依然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伴随着三五个画廊的展览开幕,展览时间延长,曾经一天转不过来的798,如今一个小时就已逛完,剩余时间进入很久没有去过的画廊,展览依旧。代表798艺术区接受北青报采访的陈勇利先生表示:“截至五一,我们统计出搬离798的画廊有8家。在我看来,艺术区内画廊的去留每年都在发生,不足为奇,金融危机对798艺术区的画廊生态没有根本性威胁。”当然,这个事实与很多业界人士预计的今年将会有三分之一的画廊搬出798有一定差距,但是,画廊的盈利受到挑战这已经成为事实,只是各家画廊都在采取各种各样的措施来应对。
当所有画廊都开始实施“瘦身计划”的同时,打出“学术”的口号转变画廊发展方向的也不少,商业做不下去了,就做学术吧,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但是当我们真正去在泛滥的口号中寻找学术的时候,真正能撑得起“学术”这个名词的有几家画廊呢?经营着北京现在画廊的负责人黄燎原听到记者这个问题的时候指出:“现在做学术,那你以前在干吗呢?”他在《2009,接着卖艺术》一文中提出对学术口号的疑问:“什么是学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就千差万别百花齐放甚至大相径庭了。有的人觉得不好卖就是学术的,有的人觉得非架上就是学术的,有的人觉得只要做年轻艺术家就最学术了,有的人觉得只要自己喊一声学术就已经学术了。我觉得从画廊角度来说,生存是第一位的,在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摆什么高姿态,你要是真地在这场金融风暴中被卷走了,还谈什么为人民服务啊?”他说,无论现在画廊做的是不是学术的,还是应该坚持自己的喜好。北京现在画廊其实也在金融危机中受到了影响,黄燎原先生为了能更安稳的度过金融危机,将上海的空间关闭,专心经营北京的画廊,在展览方面也做了一些调整,将两地的展览整合。这是其中一种画廊的态度,学术和非学术都与我无关,我是画廊,就坚持我的画廊路线,途径上保守了很多,但不会摆出其他姿态。
与此不同的是另外一类画廊,长征空间是最早一批进入798的画廊,也是金融危机之后采取缩减措施最明显的画廊之一,最典型的裁员、缩减空间等措施也实施了,长征空间也由此成为了大家举例受金融危机影响的重要画廊之一。2008年,长征空间的展览主要有年初的“违章建筑II”,艺术家林天苗的两次个展“聚焦”版画作品展和“妈的!!!” 装置作品展,最后的展览是徐震的“可能性第一”是在艺术界引起大讨论的一个展览,这种讨论甚至超出了艺术界,而涉及到社会、伦理等。只是这场讨论之后,画廊的展览一直持续了几个月,似乎也是经济危机采取的措施之一吧,我们希望的是能够看到更多提出问题的展览。卢杰对于长征空间的阐释是:“长征空间最初作为商业运营的部分是一个画廊,但是它不仅仅是一个画廊,这在于它的诞生是作为长征计划的一部分,长征资本的理论实践场所,不是基于市场前提而存在的。我们所提出‘长征资本—视觉经济’的概念,就是要解除经济和审美对立的对立,打开人们对‘经济’一词的理解,将视觉艺术和与它息息相关的各社会形态和文化逻辑联系在一起。所以画廊作为展示空间的部分是视觉经济呈现中的一部分,就长征来说,视觉经济的理论维度是通过长征展示空间和长征话语空间来表达的。”
卢杰应对危机,最明显的一步是缩减空间,调整工作重心,将画廊展览转换到学术项目,他本来在798有三个空间,今年将缩减为一个。其实长征空间是为学术性的两万五千里长征计划创立的一个实体单元,卢杰打算画廊与学术一起走,他在接受本刊采访时谈到:“如何不被喧嚣、景观式的现象所绑架,而是实实在在地做长征应该继续推进的工作,比如知识构架、批判和系统性论述的完整。这对于长征空间、长征计划以及处理两者关系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遇到经济危机,画廊也会采取很多措施,例如增加商业销售和学术研究部分的团队力量,对于展览的选择更加谨慎,长征空间作为一个策展实验室,长征的工作重心以艺术思想的生产为主,而非作品的生产和展示。基于这样的出发点,长征空间推出‘长征教育’,一个长期以来计划中的寓教于学的关注今日当代艺术本质的讨论平台,这个项目集合驻地创作、嘉宾讲座、开放式的讨论和辩论,联合中国本土的跨学科学术群体和国际资源。长征的学术定位在思想的生产和批判工具的完善和创新,选择艺术家的标准是需要综合考虑的,对待不同的艺术家也有不同的标准,这种挑选标准即使在经济危机的过程中也不会改变。”
798艺术区的艺术机构很多,层次也很丰富,每个机构对学术的理解和方向都不一样,这是一个呈现极其丰富的生态,长征一直是提倡将视觉艺术的叙述与某一种情景中的社会发展相联系,并建构更深入的关系,在这样丰富的网状结构里,卢杰提出,这样的一个丰富环境中,学术性是无法孤立地评价的。
列举的出能真正做学术的画廊毕竟是少数,画廊中打出学术的招牌真正做学术的又有多少呢?年轻批评家鲍栋在谈到画廊的学术品牌时说:“画廊是把学术价值变成市场价格,指望画廊能起到多大的学术贡献是幻想,大部分画廊能够接受学术性的东西就已经不错了。”
除去继续走原来路线的部分画廊,如今画廊打出学术品牌有几种目的,首先一种是真正能将学术作为基础发展中国的画廊业,这种是真正相信学术的价值,让学术来作为艺术的衡量标准;其次是为长远的商业价值做铺垫,打出学术的品牌,最终为商业服务;最后一种也是目前经济危机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即投机的心理,或许是将学术作为一种艺术界道德的标尺,告诉大众我在道德路线上走的是正确的,树立一种良好的画廊形象。而在这个敏感时期,“学术”一词表面看来如此严肃,却被冠以如此之多角色,和如此之多的名义。画廊这个商业角色,只能与学术有如此的关系吗?
批评家如是说
学术的责任,最初和最终还是应该落在批评家这个角色上,学术在任何领域里都是令人起敬的指向标。当代艺术的学术在此刻被提出的时候,批评家又该如何去面对突如其来的学术狂潮?在这场商业与学术的转换过程中,学术应该起到社么角色?商业与学术是对立的吗?鲍栋谈及此点时说:“学术和商业并不是冲突的,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艺术市场、文化产业等等存在的基础就是学术价值要被转化为经济循环才能真正地被传播与保存,总之,两者需要合作。前几年,艺术市场的症状就在于商业价格偏离了学术价值,于是导致了泡沫、崩盘等等,但也有人说,由于没有学术基础,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还没有形成盘,也就谈不上‘崩盘’。这个时候,再把学术捡起来,实际上只是把学术当作一种标签。实际上,学术是硬‘做’不出来的。”这个标签其实最终目的还是市场,只是市场如今已经不是那么火热了。
从2005年至今,市场的飙升给艺术界带来太大的诱惑,当代艺术中所有的角色都在为市场服务,而学术则被遗忘。以至于整个中国的学术基础,包括学术、艺术教育体系、国外理论翻译、国民基础艺术教育等所有的基础都仍然发展滞缓,国家的资金支持太少,国内缺失基金会,即使是艺术市场火热的情况下,这类学术基础也都是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中。
批评家盛葳对2008年批评界的总结是:“2008年的当代艺术界可谓异彩纷呈,但上下半年的遭遇却有如天壤之别。炎热的9月,各大双年展、三年展、博览会的‘集中’开幕使得当代艺术的发展冲向一个浪尖,然而,在这种繁荣表面的背后,却也隐藏了许多问题,首当其冲的是对市场的过度依赖,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下半年的当代艺术遭遇市场寒冬的时候,便显示出其极度脆弱的一面。与当代艺术的起伏跌宕相比,2008年的美术批评相对稳定,诸如‘第二届中国美术批评家年会’(北京)、‘全球视野下的中国当代艺术与资本高峰论坛’(北京)、‘中国艺术会议’(英国牛津)这些都是其中的亮点。总体看来,2008年美术批评值得肯定的一面是批评家们对“市场”负面影响的警醒,值得反思的一面是,美术批评的建设和发展尽管稳定,然而却显得相当缓慢。”
吴鸿先生对于学术的提出表达了他的观点:“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金融危机出现以后学术问题的提出才有他的合理性,在任何一个时间段,这个问题是回避不了的,这个行业的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对于社会、艺术本身有一定使命感的艺术家,这个问题是回避不了的;艺术家和画匠的区别也就是你从事工作的艺术自身的特性,也就是我们可以简单的叫做学术性,所以说,学术性包括两方面的问题:一个是艺术对于社会历史,艺术只是一种表达的方式,绘画雕塑,表达什么东西还是根据,个人对艺术对人生的一种态度;一个是当下社会问题、历史问题,最终还是人类意识思考的态度。第二,对于艺术自身发展的态度。金融危机前的两三年,特殊的历史现象,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到了一定阶段,艺术市场在大的背景下发展的特定历史现象,在这个过程中很多问题是被其他方面因素的问题遮蔽掉了,没有被提出来,原因是来自各方面的,或者是说艺术行业自身的价值判断系统还没有健全,这些原因被艺术之外的因素的作用会过分的加强,所以把艺术本体的因素的价值给忽略了。”
但是一个成熟的艺术市场是需要有艺术学术基础来做铺垫的,前几年的中国艺术是处于一种头重脚轻的状态,大量的资金都涌入到顶端的表面交易层面,从而导致从事学术研究和讨论的批评家们也开始为顶端服务,而当市场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仅有的一点学术基础被消耗掉,新的学术平台没有建立起来,这样经济危机的到来就给整个当带艺术带来了一场颠覆,而当所有人都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开始考虑我们的基础该如何去补救,如今亡羊补牢,羊亡之后牢该从何处开始补起呢?
鲍栋的观点是:“首先要形成一种学术论域,及至公共论域,学术是慢慢形成的,要提供一个基础,形成一个平台。在这个论域中,学术也才能真正地发挥效能,逐渐产生对观念和实践的影响。这意味着,所谓的学术界要多交流,批评家、策展人、艺术家都从不同的角度展开着学术工作,他们之间首先就要深入的交流,要谈的问题其实很多,去年鲁明军提出了当代艺术的自由主义底色的问题,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有价值的讨论起点。王南溟一直在建立的“批评性艺术”,是一个需要讨论的话题,吕澎的艺术史写作,也需要被严肃对待,话题其实很多。学术讨论不是为了统一思想,而是为了激活思想,寻求歧见,有歧见才能激发出思想的创造力。当然,讨论的基础得是学理的,不能变成利益之间的互相攻击。一开始,是几个人之间的学术对话,慢慢地就会扩大,最后形成了一个论域。实际上,九十年代的批评界,有过这种景象,但是市场一来,就基本被摧毁了。我想,经受过市场洗礼的学术界,应该能够清醒地回到学术本位上来了。这或许也是市场崩盘的好处之一,它让人们更清晰了。中国整体的文化水平还处于较低的层次,在这个时候坚持学术性,才是有价值的。艺术的学术性,其实就是实验性,有实验性,才能获得历史性。总之,学术不是招牌,而是持续的实践,文本的方式、对话的方式、展览的方式。回到学术,这种口号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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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批评家同时也是学术类杂志《艺术时代》主编杜曦云在《无需悲观,但也不容乐观》一文中提到:“当市场热潮回落后,艺术界又将重返良性的学术建构与推进之中。首先,学术建构与推进,是长期而艰辛的缓慢累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够来去急速的只能是炒作化的市场。在泡沫化市场期间学术堕落的话,市场萧条期学术也不可能迅速上升。其次,真正与泡沫化市场休戚与共的,是泡沫化的艺术,对于长期坚守的艺术家或批评家来说,学术推进本来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市场的泡沫与否,其实与他们关系不大。只有那些浑水摸鱼者,才会在水落石出后纷纷逃逸。再次,泡沫化市场其实并非全然没有可取之处,在投资当代艺术的热潮中,高水准的艺术也得到了一定的良性机会,尤其是某些多年坚守却无人问津的边缘性实验艺术。艺术市场的低落,让这些艺术也失去了一些被支持的机会,虽然这种机会本来就不多,而且在多年来缺少支持的状况下他们依然一路坚持了下来。”他比较乐观的提出这个时期是一个重新提出自我批判的时机,我们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后,中国当代艺术一直以社会、文化批判为主流,忽略了自我的批判,而且当代艺术自身的问题一直也没有完全的展示出来,如今,一场危机来临之后,这些问题就很容易显露出来了,所以,泡沫化市场以来,中国当代艺术终于迎来了它的自我反思和批判期,这是对学术的乐观判断。但是如何将这种批判和反思推进或重写,则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期待它一蹴而就,是不容易的!
策展人继续忙碌
当美术馆、画廊、艺术中心的展览开始少下来,展期开始长起来,2008年定下来的很多展览开始推迟或者不做,我们的策展人们又在忙什么呢?当然,大部分策展人只是从席不瑕暖到忙忙碌碌的过渡,而非真的闲下来了。
经济危机之前,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展览开幕,策展人们也都在忙碌着不同的展览,几乎每一个知名策展人都经常被展览冠以“挂名”的头衔,展览从最初的策划、选艺术家、布展到开幕,策展人只要出现一个小时就足矣,而此种展览的出现多以画廊居多,为的也是能够以策展人的身份与名声给展览带来更大的学术提升,从而达到市场的效果。观众们也为此付出了“跑断腿”的代价,每个周末都得“慕名”看一些“挂名”展览,却总是失望而归。此举在艺术界已习以为常,当然这对于策展人和画廊本身都是有利可取的,只是对于展览质量带来更大挑战。
很多策展人都在2008年底就谈到危机的来临会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造成很大影响,从展览成本的降低,展览时间的延长,甚至原定展览的推迟或者延期,艺术家作品的规模收缩、制作投入减少等一系列现象,导致整个艺术系统的收缩,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一系列的收缩却给展览质量本身带来了一种莫大的机遇。画廊开始节约成本,策展人开始抛开原有的状态,思考展览,开始将“资本”置于学术之外。策展人冯博一谈到艺术市场时讲:“资本本身是一个中性的名词,它没有好坏之分,关键是怎么来利用这个资本;前两年有一些不规范的操作,包括一些文章里也提到的潜规则,都是种种现象,大家也都明白,总的来说还是有问题的。前两年展览太多,也有好的展览,但是基本上都被相互消解了。可能是前两年大家都在忙着赚钱,谁都知道这个问题和现状,但是大家都不愿意放弃机会,都想在这个大蛋糕里分一杯羹,现在利益相对少一点的话就会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展览中。从这个方面来讲,就给大家一个提供反思的机会,恰恰在这种艺术市场的萎缩导致了某些画家或者经营机构的收缩,但是从某种角度却给整体的学术制造了一个平台”。
这些年,艺术市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各个角色的影响都非同一般,包括艺术家、艺术机构、媒体、策展人等,策展人也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很大的诱惑,例如接展览、给艺术家写文章,在这种喧嚣的环境下,有时候很难能够洁身自好保住自己那份清高的姿态,或者是,在这个高度市场化的过程中,保持清高的姿态、完全与市场隔离,可能会在问题的考虑上带来更负面的局限。
由于这个学术界已经不是完全的学术界,它的独立性已经被破坏,所以,如今的展览若是考虑它的学术性应该如何去考虑呢?而且我们大家都在宣称的口号如今实施的怎样了呢?在采访中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学术口号的提出和实施的差距,冯博一讲:“我觉得从目前来讲,我还没有看出来有什么改变,还有一种艺术市场的惯性,在惯性的过程中怎样去建立一种新的方向,是一种挺难的改变。并不是经济危机导致着市场的衰弱,然后再导致着学术的提升,不是这么简单的线性概念。在艺术市场好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在提出批评家的独立性,学术的功能,还有所谓的学术性。但是谁也暂时无力改变这种惯性,而且大家都在这种惯性中继续。但是在总体上来看,金融危机总能给学术建立一个相对好的平台,将几年来的艺术市场中的问题揭露出来,相对来讲还是好的;金融危机能够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思考,从策展人自身来讲,我今年的展览就没有考虑到策展费的问题,在何香凝美术馆的一些大的展览都没有策展费,但是还是希望能做好。这个时候不是寻求利益上的获取了,而是希望能通过展览从学术上提出一些问题,尝试一种新的方式,涉及到个人对学术问题的认识和体现。”
冯博一先生也提出了美术馆在此阶段的功能效应,他主张由于美术馆的资金来源比较稳定、合同签署日早、档期定得早等因素,在此时受到的的冲击相对来讲不是特别大,而怎样能够将展览做到位,同时提高它的教育、学术等功能,这个时候美术馆的影响力就能够迅速的提高并突显出来。
今日美术馆馆长张子康在接受东方视觉网采访时提到的观点是非常乐观的,他对2009的预见是,2009年的经济危机让所有关注市场的人们都有了一个难得“冷静”和“喘息”的时间,都可以去静下心来回归自我,讨论学术,反思艺术,挖掘作品的深度,寻找心的灵感。经济危机可以带给2009年当代艺术展览的“因祸得福”整体水准的飞跃。
当艺术家遭遇金融危机
经济危机中,受到挑战更大的是艺术家群体。这个庞大的群体被不稳定和混乱的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划分到不同的体系下,四平八稳或交易火热之下的市场无法分辨出艺术家在市场中的角色问题。很多艺术家在卖的欣喜若狂的时候,忽然一盆冷水高空跳水式的泼下,倾销型的艺术市场在这一次经历新的洗牌,大浪淘沙之后,真正的精华总是留在最后。而一个健康的艺术市场中如果出现经济危机,受影响最大的应该不是艺术家,而是画廊、拍卖行等艺术市场业,经济危机到来后,当年卖到火热的作品如今却无人问津,这是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不健康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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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苏富比、佳士得都缩小了整体的拍卖规模,对于饱受争议的中国当代艺术在选择上更是慎之又慎。伦敦佳士得拍卖中,“战后及当代艺术”夜场拍卖中,仅有一件中国当代艺术作品上拍,就是曾梵志的《无题》,估价15-20万英镑,以21.7万英镑成交。曾梵志在当代艺术的退潮中是一个特例,所有王牌艺术家的作品开始退却频繁与市场交锋之时,似乎中国的当代艺术市场交给了曾梵志。他的作品在其他作品流拍的情况下,多次拍出天价。4月10日,他的个展“与谁同坐”也高调在苏州博物馆拉开帷幕,这次展览展出的作品以曾梵志的新作为主,包括了太湖石、星空、风景等多个系列的抽象风景绘画作品。在这个展览中,艺术家、赞助商、基金会、美术馆各方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曾梵志是作品提供者,场地在苏州博物馆,招商银行是独家赞助商,LV是展览活动的供应商,另外一个重要角色是Artmia艺术基金会。Artmia是一个新生的艺术基金会,负责展览的筹备、宣传等工作。
这个展览似乎是一个健康的艺术市场应该有的模式,艺术家无需与各方周旋,只需要将精力放在作品与创作上,而在前几年火爆的艺术市场中,又有几个展览是以正规的模式进行的?艺术家似乎都在忙着应接不暇的市场要求,以至于无暇思考自己的创作,更和谈学术方向?但是,一旦艺术家找到自己的市场定位之后,往往又容易失掉最初的那份坚持,而和市场有了扯不清的关系,之后,艺术家的创作和。
能够将自己的学术道路坚持到底的艺术家应该是汪建伟这一类型的,汪建伟是一个特立独行,宣称能够挑战艺术的界线的艺术家,而给予他敢于挑战底气的,是他自己的学术体系和创作系统。这位艺术家走的主要是国外基金会、美术馆的路线,当然也会和画廊等市场性质的机构合作,但是市场带给他的影响太小了。从上世纪90年代抛弃绘画走向实验、装置、戏剧等其他艺术类型之后,汪建伟就开始潜心研究他的创作思路,与大部分的中国艺术家相比,他是一个比较善于进行哲学思考的艺术家,喜欢对既有的传统进行质疑,试图去推翻,甚至质疑他自己所拥有的艺术知识,从而能够分析出更多的可能性,他把自己定位于学习型的艺术家,但他不会通过文字来阐述思想,而是体现在作品里。他的学术基础是独立的,而他这种勇气的根源则是他的思考和质疑,这是与其他艺术家截然不同的方式,然而正是这种学术基础和与基金会的合作模式,让他没有必要去考虑市场,更不必关注经济危机对自己的影响,艺术家对学术的坚持是一种正确的道路,似乎很多艺术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在国内的现状下,所有艺术家走基金会的道路是不现实的,这里出现了艺术家、学术、体制以及市场的矛盾。
从年轻艺术家自身来讲,经济危机的产生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契机,黄燎原先生谈到“当艺术家遭遇金融危机”时表示,经济危机带给年轻艺术家更大的空间,由于知名艺术家的作品价格已经走到极端,而他们的作品上升空间已几乎没有了,从而藏家的目光转向年轻艺术家,首先是价格低,其次是上升空间大。
谈到这里,话题就主要针对年轻艺术家,年轻艺术家的发展将逐渐会成为当代艺术中主推的对象,包括北京中艺博和艺术北京博览会,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已经成为各家画廊的主推。而年轻艺术家是否就应该在这个时候张开双臂迎接市场的到来呢?还是按照公认的经济危机是给艺术家带来思考钻研作品的时候呢?
年轻艺术家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在中国没有类似基金会性质的机构来扶持年轻艺术家的创作,他们也不如知名艺术家已经在前几年的市场化过程中积累下来渡过金融危机的资本,可以去潜心思考创作。如今,作为艺术家已经不是憋在屋子里,也不是穷困潦倒吃泡面的坚持就能做出好艺术的年代,艺术家需要了解各种不同的讯息、事物和思想。当下年轻艺术家的状态是艺术圈出现的新矛盾,他们更加关注自我的解读,但社会环境对其影响又是很大的,从学院教育开始,他们就受到作为学院老师的艺术家的影响,而大部分这类老师都是在市场中比较成功的艺术家。从而市场或者金钱利益则成为影响年轻艺术家的重要因素,这种影响甚至是从他们刚刚涉足艺术教育就开始的。一边是市场的诱惑,一边是作为艺术家自身的坚持,一个生存的要求,一个学术道德的公认,年轻艺术家该如何选择?能够坚持拒绝诱惑到底的艺术家能有多少?即使是坚持了,年轻艺术家们有多少能够认真潜修,找到自己的学术发展方向的呢?
独立策展人冯博一在谈到年轻艺术家的状态时说:“无论任何时代,学术性的把握是一个艺术家首先要坚持的,不能为了卖画而卖画,若是一直的坚持将会带来很多方面的回报,很多功成名就的艺术家都是经历了一个过程的。如果为社会有不同程度的贡献,而且能够一直坚持下去,社会就会给你不同程度的回报,这种回报可能有很多方式。如果将学术作为艺术家的第一准则,学术性还是要坚持的,可能暂时不会带来市场的利益,实验艺术在我理解中有实验性和探索性,如果你的作品中有这些实验性,不会立即被市场接受,市场永远是慢半拍的。但是你对社会有学术性的立场和态度,包括你的坚持,慢慢也会被接受。我觉得学术性把握住之后,其他的都会有。当然,谁都希望既有学术性又有市场性。”
艺术媒体在关注什么?
传媒时代的来临让形象、立体的多种形式走入社会生活中,艺术媒体的出现也在三年之内追随着艺术市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机构设置媒体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宣传和推广机构,更多的情况应该是想在突然崛起的艺术市场中分一杯羹,真正去打算培养一个学术交流的平台的估计少之又少,总之,形形色色的艺术类杂志和艺术类网站开始进入798以及任何与艺术有关的场合中,在艺术北京、CIGE、798艺术节等大大小小的活动中也都专门为艺术类媒体单独划分出展位区域,艺术媒体也成为学术界讨论问题、讯息发布、展览报道、艺术家推荐等的重要平台。
经济危机来临之初,就有业内专家预言:“经济危机的到来将会把大多数不专业的艺术类媒体消磨掉,真正专业的媒体会坚持下去。”而事实是,经济危机的到来的确把很多艺术媒体拖垮,但是留下的就是真正专业的吗?其实不然,如今的媒体无论是专业与否,只需背后有资金支持,或是市场收入稳定,便能够安然无忧的继续往前走,真正专业而且能够凭借实力发展的媒体,则需要商业与艺术判断的双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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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投资》在07年开始增办《当代艺术与投资》,原刊主要延续“投资·典藏·拍卖·鉴赏”等原则,新刊则以“原创·学术·前卫·经典”为主,伊比利亚艺术中心对于杂志的改版不失为一种成功的策略,一册以市场为主,一册以学术为主,市场可以是当代也可以是传统,这样就能够在难以预测的市场环境中游刃有余的变换自己关注的重点,市场开始萎缩,学术界呼吁增强学术讨论的时候,我还有一册学术刊物来做挡箭牌,无论是商业还是在专业标准的道德认可上来讲,《艺术与投资》都考虑到了全方位的应对措施。近期的《当代艺术与投资》的主题分别是:里昂双年展、弗雷兹论坛、影像等,除了每期的主题另外则是对艺术家个案,展览,空间等的报道。一本杂志该如何撑起它所提出的严肃的口号,“原创·学术·前卫·经典”的口号响亮而又铿锵,学术判断需要更深层次的思考。
《艺术时代》杂志是在画廊、媒体倒闭潮中赫然创办的一本杂志,杂志定位于学术,几乎是由原来《美术焦点》原班人马重新打造的纯粹学术性杂志,与《美术焦点》相比,同样是学术定位的《艺术时代》更加纯粹,如今已出刊五期的杂志每期讨论一个话题,例如绘画、水墨、抽象、摄影等,与圈内其他民间媒体相比,纯粹的学术性是其最大特色,《艺术时代》的出现或多或少的标志了艺术圈学术氛围的反思,但这或许也成为它与市场的一大矛盾,纯粹学术性毕竟是极小众的业内人士关注的话题,而画廊、商业机构等是否会将资本投在如此小众的媒体上呢?经营策略和市场营销也成为其重要的问题所在。
相对于在艺术的寒冬中逆势而上的《艺术时代》,主要讨论作为学术讨论的平台;《缪斯艺术》杂志是在寒冬之后短短的艺术暖流里创刊,本刊作为《缪斯艺术》创刊的第一期,在专题中提出了“学术,在哪里?”的专题策划,力在寻找艺术界呼吁已有半年之久的学术发展问题,杂志的口号是:新领域,新视点,当代艺术深度观察。主要内容涉及当代艺术各方面,需要有独立的判断。艺术杂志信息堆积严重,学术探讨欠深入,学术问题针对性差,艺术资源缺乏整合,艺术编辑缺乏专题策划意识和能力等是目前艺术类媒体的通病,我们力图承接艺术媒体高雅简单的风格,同时针对现存媒体的问题力争做出一份高端杂志。
艺术国际这个艺术圈内多次进行学术讨论的艺术网站,它的办公环境最近由望京搬到草场地三尚艺术二楼,作为圈内重要网络媒体,他们面对经济危机的走向是如何的呢?主编吴鸿先生接受了我们的采访,谈到学术口号时,吴鸿的态度和很多人的态度是一样的,就是在这个高度市场化的环境里,已经很难将学术作为一种独立的或者是封闭性的学术了,整个艺术界都不能把市场和学术划分的那么清楚,即使谈学术,实际上最终还是包含在市场因素里面,而且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专门的去研究艺术市场,市场已经作为一个对象被拉到学术研究之内的一个方面。
同样的道理,媒体的学术性也不能够单独的去考虑学术的因素,吴鸿说:“现在是一个传媒高度发达的时代,在这个过程中传媒起到的作用,不仅仅像以前一样起到一个信息传播的作用,而是关系与市场操作相关联的手段,或者是带有市场影响性的化学角色。在这个过程中,艺术传媒不可能跟市场没有关系,只谈学术,在目前的时代背景下很难生存,市场是避免不了的,现在谈艺术传媒已经和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不一样了。每家媒体可能面对的情况不一样,根据自身的情况,和市场的关系的方式和程度都不一样,每家媒体根据自身的渠道,根据自身投资的情况或者是背景,采取什么方式和市场接触,另一个方面,具体到媒体的主编和编辑的专业知识的定位,总之,各家媒体的学术定位都是不一样的。保持学术的独立性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到底是谁给你买单,首先做一家媒体是需要成本的。根据不同的投入例如个人、政府、地产等投资、艺术机构;媒体在艺术定位上的不同需要根据自身的条件来评判,一、如今只要属于投资行为,都没法做到学术价值判断的独立性;二有些媒体由于经济问题暂时停刊也是自然的现象、市场的角度来讲属于正常的选择。三、媒体自身的策略和经营方式不同;四,也并不是说经营不下去的就是学术的。学术方面能够做到自己定位的价值就好。”
青年批评家盛葳对媒体的正确发展理解为:“在理想的状态,刊物的运营应该获得稳定而充分的初期投资,惟有如此,才可能更好地整合更多信息、进行深入报道、吸引更多广告、获得更多观众,结果是具有对即将刊载的广告和艺术家具有充分选择权,并逐步形成媒体自身的性格、标准和良性发展的模式。”
每家媒体对于学术的定义是不同的,也都在各自讨论着自己的学术定位和立场,诸多当代艺术媒体已经跟随着市场的转变开始考虑传统艺术市场的发展,很多媒体也都在继续努力的坚持着这个已经受冷落的“当代”,鲍栋的感叹:“在我的目力范围内,很多人在做具体的研究工作,和批评的对话及理论建构工作。学术其实一直在,只是媒体不关注!”作为媒体,自身当然是受众越多发展越好,只是别忘记了,我们还连着“艺术”和“专业”的血缘,在关注大众关注的表层之下,我们也应该挖掘出更深层的探讨。
前日惊闻《花花公子》撤销纽约编辑部,媒体的日子确实难熬,然而,逆潮流而动的反常现象也不是没有,本杂志《缪斯艺术》即是一例。实际上,越是处于经济危机之中,越难看清其本质。无论如何,经济危机都只是临时性的状况,但这足以使大多数媒体选择裁员和缩减规模,质量的下滑是必然的,学术性更是朝夕难保,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需要真正客观、明确的信息和分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缪斯艺术》正是秉承这个艰巨的“大任”应运而生,在确立真正的立场、促进艺术良性发展、传达正确明晰的信息的同时,也不断提高自身的质量:一切危机都是纸老虎,为人民服务才是硬道理。“特别策划”、“观察”等栏目也正是在此基础上设立的,只有避免目前艺术媒体单一的“资讯化”,加强深度报道和综合分析,才能真正谈得上客观和有效,才能更好地为艺术人民服务。
(编辑:范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