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荣
早在1982年,托马斯.弗兰克就在《酷之征服:商业文化、反文化与嬉皮消费主义的兴起》中说,“二战”后流行文化的最大变革,就是抛弃了拘谨正派的中产阶级中年意识形态,将青年和叛逆尊奉为美:“麦迪逊大道脱下了它的法兰绒大衣,一头扎进了牛仔裤、皮夹克、锁链、摇滚乐和青少年派对中去。所有的反叛,都和那个巨大的青少年消费市场紧密关联,要想打开他们的钱包,必须给予青少年亚文化以相当的合法地位并掌握其文化语言。”
仿佛为了证明这个论断,上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的崩溃,削弱了财阀与跨国公司对于经济文化生活的控制,也丰富了新一代日本人的人生选择,造就了从三池崇史到Nigo等日本“漫画一代”在流行文化中的主导地位。而今天,以“80后”为代表的中国青少年在时尚、消费领域有了相对的话语权后,也最终开始在迅速全球化、资本市场化的中国当代艺术中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李博说他是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在初中看了美国传记作家欧文.斯通写的凡高传《渴望生活》,然后就觉得“特激动,感觉画画是件很牛的事情”。这种热情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减退,在今年的欧洲之行中,李博曾在马德里普拉多艺术馆里逗留了3天,说自己能够在提森.波尼米萨博物馆里看莫里蒂亚尼回顾展时,“居然把自己看哭了”。最终,在初中三年级的一个早晨,李博下决心投考美院附中,结果自然是曲折不断,把青春期弄得和一行狂草书法一样。“父母不同意,就在家抗争,用脑袋去撞墙。结果后来没考上,上了132中,就是后来的北京实用美术职业学校,觉得没劲,然后退学。接下来接连读了3所普通高中,带着全班旷课,顶撞老师,结果都被开除,连续两年都没有画画。”最终,李博找了一个美院老师开的绘画班安顿下来,并于2002年如愿以偿地进了中央美院。
“上了大学之后,我才开始逐渐了解当代视觉艺术,看乱七八糟的国外设计类杂志,比如英国的《ID》和日本的《IDEA》。平时课也上得少,打了不少零工,拍服装、做电影后期什么的,结果就是积淀了很多杂驳的东西。”12月初,在北京现在画廊的个展《啵儿一个》仿佛是李博最近一年来创作的总结,他称自己的作品为“绘画装置”,灵感来自在美院壁画系时接触的各种材料:先拍摄照片,然后放大,绷在画布上,开始在每个局部盘绕棉绳、花边,再用丙烯刷白,使得画面有特殊肌理效果,用喷墨打印,最终用绘画方式找补。一张1.5米。
确实,在这个中国艺术市场骤然迎来了资本化运作、营业额呈现“井喷”的年代里,“投资原始股”——对于年轻艺术家掠夺性的开发与占有,几乎是每个经营者都参与过的投机行为,抢夺的目标从“70后”、“80后”,一直延伸到青涩的“85后”。房方坦承,去年艺术市场过热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过针对这批新人进行“广种薄收”的盲目投机阶段,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签约不慎,既是投资损失,也是耽误别人”。画廊和艺术评论家对于“80后”新锐艺术青年所表现出谨慎的另一个原因,在现在画廊的老板兼策展人黄燎原看来,是因为“每个年轻艺术家,他们都会有灵光一现的时候,因为生活方式、思维跟我们完全不一样,3年就是一代人。但是很少有人能持续地保持创作的动力和才气,所以我更愿意签那些创作方向更明确、有耐力的人。而且现在涌现出来的新人太多,签是签不完的。”他透露说,虽然他在2005美院毕业展上以2万元价格买下了李博的毕业装置作品《游居然溪山若兰图》,现在画廊一半签约画家是“80后”,但李博是现在画廊唯一从学院毕业展上物色到的千里马,而且在签约后把他“雪藏”了一年:“年轻人,应该先接受一下摔打。”直到去年7月,才与李博签了6年的长约。然后就迎来了他密集的展览,包括西班牙马德里的Arcochr(39)08艺术博览会,与伦敦OliviaOriental画廊的《身体的革命》展。
不仅如此,金融危机的到来,虽然繁荣到虚热的中国艺术市场遭遇了冬天,也是一个让“艺术家和策展人都冷静下的机会”。“现在很多大一、大二的学生,就敢给自己的作品叫二三十万元的天价,这完全是狂妄。”黄燎原告诉我,“中国艺术市场暂时的繁荣,是前辈几十年努力的结果,而年轻人就想当然地感觉自己前面是一片坦途。但回过头看,中国成功的画廊,敢于大肆开发年轻新人的不多。”确实,按照市场一般规律,新锐艺术家作品一开始的作品价格很低,从2000元到1万元,“画廊即使全卖完了也是赔钱”。黄燎原表示,画廊对每个新画家的投入也是因人而异:“李博属于成长比较快的,今年给他的分成已经涨了3次,因为他的作品有强烈的个人标识性,材料运用也很新颖。而我们另一个签约青年艺术家,台湾的洪绍裴,他成长得就相对慢,作品完全用颜料在画布上堆积,塑造出立体形象。再比如杨柳,别的‘80后’都玩新材料、装置、衍生产品,但她始终在规规矩矩地做布面油画。”
从“御宅”到参差性创作
确实,“80后”、“85后”艺术家对于工业制成品材料的热衷,对于动漫、游戏等视觉糖果的偏好只是表面现象。李博坦陈在自己的大脑里,游戏、MTV、动漫的内存“几乎显示为零”。除了宋代的宫廷画和明代文人画,他喜欢的艺术家除了离群索居的捷克摄影师米罗斯洛夫·蒂奇,还包括本名利川裕美的Hiromix。这个生于1976年的Y世代东京女孩,其进入摄影大师行列的过程可以算是横空出世。1995年4月,身为高三女学生的她,以一台KonicaBigMini傻瓜相机拍下一些生活照片,辑成一本36页的影像集《十七岁女孩的生活》,报名参加Canon主办的“写真新世纪”摄影比赛。这本影像集以不可思议的视角与技术,为她拿下首奖“荒木经惟赏”,也展开她平步青云的摄影生涯。“上几代艺术家,是通过对政治、社会各种宏大命题的表达来建立自己的身份,但是‘80后’、‘85后’艺术家的表达,几乎都来自于自己的私人生活,不再背负沉重的意识形态包袱。”房方说。
“我的创作灵感?哈,就是很细微的生活。6年来我不看电视,上网也不看新闻,就是聊天,上上开心网,然后看下几个艺术设计和时尚网站。”李博形容起自己的生活和创作,用得最多的词是“随性”:“平时工作占据了90%的时间,一起床,不刷牙不洗脸就开始画画。困得不成就睡,饿了就叫外卖吃,最长在工作室里‘宅’了一个多月。剩下10%时间,就是夜店派对、卡拉OK和饭局,喜欢的衣服牌子是DiorHomme、D&G和Burberry,但也会去动物园批发市场去淘100多块钱的衣服。”去年,李博别出心裁地制作了一件名为“棋盘”的装置艺术,在以棉绳盘成的象棋表面,红方印制着面目模糊的自己,黑方是其他女性形象。按照他的讲述,“就是我们每天所遭遇的男女关系,生活,就是一盘下不完、结局未知的棋”。这似乎也颇符合本雅明关于工业时代艺术“日益混同创作与每日生活之间的界限,对现成工业产品的运用和鄙视专业技巧,并且通过在公共空间展示自身,以亵渎传统来引起公众的激烈反应以达到目的”的论断。毕业于服装学院装潢系、签约现在画廊的新锐女画家谭奇志就是个“御宅族”。“一开始她连作品都不寄,只是在我博客上留言,我就去她的主页访问,又过了半年才看到她的作品。”黄燎原回忆说。就是用棉花(资讯,行情)(11920,110.00,0.93%,吧)、绡和线在画布上表现一只沙发,她说,“我画它,是我每天生活面对的就是这个东西”。
虽然我们不能把“卡通化一代”的帽子囫囵扣到“80后”新锐艺术青年的头上,但这个群体创作手法、素材严重同质化,也是亟待克服的一个弊病。黄燎原坦承,自己经营的“现在画廊”,对卡通化艺术是刻意回避的,“只要去日本看看,就知道日本是一个真正有卡通艺术根基的地方,对动漫形象的创造和衍生是骨子里的东西,从手冢治虫、村上隆到川岛秀明,可以勾勒一个明显的发展轨迹”。黄燎原说,“而中国卡通一代艺术家的尝试,除了具有一些历史意义,仍然停滞在模仿和积累阶段”。尽管如此,“80后”丰富参差多态化的个人生活,是这个群体最终将获取中国当代艺术话语权的保证。房方举例说,老一辈艺术家的聚会里,大家不是穿着中山装,就是对襟坎肩,好多人背着Bally背包,而到了“80后”年轻艺术家的聚会,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每个人都穿得五花八门,头发也五颜六色,“这不仅是表面上的标榜个性,而是生活状态的多样化”。房方扳着手指头,略带戏谑地历数着“星空间”旗下“80后”新锐画家的生活怪癖:“王光乐开着一辆破桑塔纳,住在距离北京环铁火车道只有10米的一栋楼里当宅男。高瑜是个爱好酒精的派对狂,黄宇兴热衷饲养冷血动物……”房方承认,也许自己签约的艺术家会止步于1980~1985年这一代,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去理解更年轻一代人的精神和表达”。不过,Y时代青少年对于一切“玩”、“游戏”的态度,并不妨碍他们对于严肃、永恒事物的理解与追求。“就好比我们都会去KTV唱歌,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想、都能成为歌手,换句话说,只有足够多的人去K歌,真正的歌手才会有足够的观众。”房方说。
[NextPage]
宋琨:我们画的都是皮
“现在老谈时代不同,我不这么觉得。其实都是一样的,父母一代也有很疯狂的地方,他们也都有过他们的不靠谱。只是表达不同,他们用特别正式的方式,我们用满不在乎的方式而已。不同的只是一层皮,我们画的都是皮。只是外衣的不同。”
宋琨穿了一件白色的开衫,里面是层叠的蓝色,颜色渐进得很相宜,美术底子在这里显现出来。“我们这代人很难做,有些话从我们这些人口里说出来,别人会说,你做了吗?说我们不靠谱什么的。其实不是这样的,有一些东西是固定的,比如说,做人起码要有正义感。”
对于长辈们常说的,年轻一代不受限制,她有不同的理解。“给你自由,反而觉得特别没有自由,这是普遍的感受。现在的速度特别快,潜在的竞争让你不敢停下来,这就是一种限制。我们好像想玩什么就能玩什么,但这游戏你不能停,得跟上速度,否则你就出局。”
采访在她家进行。房间的基调是白色的,偶尔散些浅色块,让人想到冬日的海岛。她的工作室设在环铁,家里只有零星的几幅近作。画里有迷笛音乐节,也有看似冰岛的风景。
“这不是冰岛,是内蒙古的昭君庙附近。”内蒙古是宋琨的家乡。因为学习,她很小就离家来到北京。2002年,她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喜欢冰岛可能就是因为它跟内蒙古相近,人喜欢的东西都可以追根溯源的。”
这两年,她的画价上涨很快,在某些人眼里,好像成了富翁。被某杂志采访拍照,标题用了“财富人生”的字眼。“那照片拍得像中年成功商界妇女,那不是我。”说到这个,她大笑着摇头。她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没有遇到特别大的阻碍。“幸运的人应该是有坚持的。我最重要的一点是专注。我喜欢的是这个,有钱没钱或怎么着的,我都还是这样,最终还是会落在这上面。”
每年的出国活动、个展、博览会,以及交流项目,让她看到了差异:“从商业上说,他们(外国人)更偏观念,更多用脑,而不用手;我更偏向于像工匠一样用手。”但更多的是相同点,“从精神状态上看,我们特别像,都感觉非常无望。我们还好一点,最起码懂得上进。他们会觉得,生命就是用来浪费、用来虚度的。但现在人们越来越一样了,也好,也不好”。
宋琨的画调子很冷,近来在色彩运用上做了减法,画布上看不出几抹亮色来。“尽量不用颜色,跟生活的感觉走。”她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安静地待着,画画看书,这种状态让她开心。这种孤独的态度在她的绘画中体现出来。那年她画Lomo,每天一张,共画了366张,都是自己的生活状态。她画里的人有时面带疲惫,看起来像整夜未眠。“晚睡强迫症?哈,我没有。我有点社交障碍,有点自闭。我们这代人都这样,只能跟自己差不多的人交往,而且还不能过多地交往,得保持自己独处的时间。”
在这里,矛盾出来了:给你一个真正独处的状态,可能又会因与世隔离而感到焦虑不安。这就像一个二律背反。“这种不安是不会停止的,可是你还是会这样。既然恐惧是无法停止的,不如就认了它了,也就无所谓了。我就这么活,要说梦想的话,我觉得这个比较对。”
“这不是说得多强大才能这样,任何一个人,都必须这样。现在想自闭了,就自闭;想跟世界接触,就接触。就是这么一种来去自如的状态。父母那一辈的,说怎么着的,也觉得他们就那么着。我们也是这样,就不安了,又怎么着呢。不安很正常,接受这个状态就自由了。要说理想,其实还是自由——我就是这样了,这就是自由。理想不就是人的事吗?能做自己,就是理想。上一代人的理想是想做个好人,我们的理想就是做个自己。”她说。
[NextPage]
黄宇兴:瀑布下的长桥
黄宇兴最新的一幅画,画一座俯瞰的海岛。淡蓝的海,葱郁的岛,上面的藏文小字写的是周杰伦的歌词:“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了解他生活的人都知道,这是组成他生活的自然而真切的元素:海岛是他对一种根本自由的解释,他喜欢周杰伦的歌,而西藏,早已以很个性的方式融入了他的生命中。在中央美院的第一学期,他和在北大东方学系上学的朋友策划了来年暑假的西藏之行。他们先去了西藏驻京办事处,让传达室的人介绍藏族朋友。好心人把他们打发到西藏中学,在那里,他们被带到学生会,还真交到了同龄的藏族朋友。“我介入西藏的方式比较奇特,从一开始就不是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介入,我从来没在西藏住过旅馆,到了以后就住在不同的同学家里。他们有的是住在拉萨核心城区的贵族后裔,有的住在边远的牧区,我都一一去过。”黄宇兴说。
那次旅行回来,黄宇兴的周末都用在了去黄寺的佛教系高级佛学院学习藏语。毕业那年他去西藏,在活佛朋友介绍下,又在拉萨郊区的寺庙住了两个半月。“我第一次去,就被那地方迷住了。烟雾缭绕中,一个女神高高在上,面前有一个大酒缸,好多苍蝇醉死在里面,弥漫着很浓的酒味和燃香的味道。来朝拜的人在外面排成长队,每个人都要把一壶酒倒在那酒缸里,我朋友在一旁给他们敲钟,这种感觉很吸引我。”那是一个供奉扎细拉姆女神的小寺庙,在当地很有影响力,香火极其旺盛,但旅游者知道得很少。
9月的拉萨总下雨。黄宇兴剃着光头,穿着酱紫色袈裟,在拉萨的夜雨中听王菲的歌。他和当时在寺院的24个僧人混得很好,朋友们念经的时候,他在一旁敲法器,或者和寺院周围的乞丐小孩玩儿,他成了孩子王。他很享受隐藏起真实身份的感觉。
2000年,黄宇兴大学毕业了,父母希望他去法国深造。“在他们的想象中,法国就是艺术之都,他们觉得这样的人生很完美。”黄宇兴上小学时就立志当一个画家,仅仅出于无因的反叛,一边学法语的黄宇兴,一边为去印度留学做准备。他写信向印度的使馆、学校要资料,但是发现教学方式不尽理想,后来放弃了,法国也没去。父母婉转表达了他们希望他在体制里安定下来的愿望,给他在美术事业单位找好两份工作,他都没有去。
“我父母没怎么给我就业压力。虽然有时候和他们有冲突,但是他们没真的强加给我什么,只是无形中流露出来他们根深蒂固的世界观。”乱七八糟折腾了一年,黄宇兴觉得有必要证明可以按照自己选择的道路生存。2001年,他以个人身份参加董梦阳办的第一届艺术博览会,卖掉了4幅作品,唐人当代艺术中心和香港的一个画廊和他签了展览合同。之前的一年,黄宇兴的毕业创作《视觉与成长》大型绘画获得好几项奖学金,没经历什么坎坷,就走上了职业艺术家之路。现在他是他大学同学房方的星空间画廊的签约画家。
尽管去了藏区多次,西藏题材从来没出现在他的创作中。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黄宇兴和他已经上了民族大学藏文系的朋友们,办了一本杂志叫《白玛草》。“那种红颜色的、质感茸茸的就是白玛草。白玛草一般被扎得很严实,切成横断面后扎在墙的最上面。”黄宇兴说。他做主编,藏族同学写稿子,讲述他们对藏区的理解。黄宇兴说:“我一直坚持不画任何关于西藏题材的画,我觉得那种风情性的西藏绘画太表面,但我画里的精神,可能来自于我在西藏的观察和思考。它和我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改造存在关联。”
西藏经验带给他的是,从此选择相信自己感知到的一切。“春天里,哪一天树开始长芽,开始吐毛毛,然后下雨,这些东西总是特别吸引我,但是身边事情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小时候,总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是有灵魂的,是个活着的真实存在,其他人都是没有思想的,陪我玩的。”对33岁的黄宇兴来说,人生仍然是一场充满变量的旅程。成为艺术家后,他没有为卖画发愁过,他的画很快受到一些成年收藏家的追捧,即便所谓金融危机的到来,他仍然像个局外人。
《生物学家的肖像》是一组肖像画,“现在我们很多人意识不到,一个医学家发明的一种药悄无声息改变了很多人的生命史。他们曾经在医学界被认为是疯子,现在也不太被文化领域关注。作为个体的生命历史是那么脆弱和容易被改写,以前,一场感冒可能就要了人的命,人的生命和历史轨迹被各种各样的外力扭来扭去。我就想什么是不变的,可能是血液循环、脑组织的构成,但人的肢体仍在不断衰老下去。它的历史就像一场病,即便你吃了药得救了,但你可能丧失了一部分听力。就是这样一个熵增的过程”。
黄宇兴养冷血动物为宠物。“变色龙只喝活的水,只吃活的昆虫。我给它喂蝈蝈、喂蟋蟀,还得补充维生素。把蟋蟀放在维生素B3粉末里,沾得它身上都是粉,变色龙吃它就能补充维生素了,但是这样变色龙不爱吃。后来就先让蟋蟀吃沾有B3粉末的菜,再把这种富含维生素的蟋蟀喂变色龙。要给变色龙营造70%的湿度,25到28摄氏度的温度,有流动水,有掩体,如果它长期找不到一个地方躲着,精神会相当紧张,这会影响到它的寿命,它必须躲在一个叶子后面才觉得安全。而你能模拟一个亚马孙丛林那样的环境,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我喜欢原始森林和热带雨林,但它们距离我太远了。你看到一个蜥蜴,脑袋上长着绿色的鬣,它特别强烈地提示你,它来自于南美洲,把你的居住地和它的原生地之间建立一种线索,这种关联让我感觉非常舒适和美好。你只能观察它,不能驾驭它。它们反复告诉你婆罗洲那样一些地方,你会想到它曾经是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树上盘旋着的一条蛇。而你为他制造那样的环境,它并不领你的情。其实冷血动物并不冷血,这也是一个误解,因为都是人们一厢情愿。它的脑容积只有那么一点点,它感受不了更多东西。它给你提出一个个难题,让你去解决它。很多小孩养它们是为了酷,不去学习相应的知识和经验,你卖给他等于这个东西到了死神手里,我们叫他们‘杀手’……”黄宇兴津津有味地讲述着他的宠物。然后又看到那些和想象很不符的晦暗的画面,奇怪出现的冰冷的数字和异域文字,又听说他对冷血动物有特殊感情,但这个鸿沟随着采访渐渐弥合上了。在一切表面的错综陆离的冷色背后,是他这代艺术家对这个世界的情怀。
(编辑:范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