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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DS+R建筑事务所:身处建筑是戏剧化的体验

2018-12-14 15:29:40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钱雪儿

   
来自美国纽约的建筑事务所Diller Scofidio + Renfro (简称DS+R)设计过不少公共空间和博物馆,其中最著名的包括纽约高线公园、莫斯科扎里亚季耶公园和尚未完工的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扩建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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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伦弗


  采访者:钱雪儿


  受访者:查尔斯·伦弗


  来自美国纽约的建筑事务所Diller Scofidio + Renfro (简称DS+R)设计过不少公共空间和博物馆,其中最著名的包括纽约高线公园、莫斯科扎里亚季耶公园和尚未完工的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扩建项目。DS+R的项目融合建筑、视觉艺术和表演艺术,近日,在香港设计营商周的活动中,DS+R的合伙人之一查尔斯·伦弗(Charles Renfro)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时表示,DS+R认为身处建筑是一种“戏剧化”的体验。


  两个多月前,DS+R建筑事务所与作曲家大卫·兰(David Lang)共同创作了以高线公园为舞台的“一英里歌剧:七点钟传记”(The Mile-long Opera:a biography of 7 o’clock)。在六天时间内,来自各个合唱团的共1000名歌者聚集在高线公园,如同路灯一般排开,用歌声讲述傍晚七点对于纽约人的意义。诗人安妮·卡森(Anne Carson)和克劳迪娅·兰金(Claudia Rankine)对居住在纽约的人们进行了大量的采访,将真人真事改变成歌词。歌剧“上演”期间,路人穿梭在这些歌者之间,他人的故事也成了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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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英里歌剧:七点钟传记


  对于DS+R而言,将公共空间视为舞台并不是最近才萌生的想法。2009年,DS+R和景观设计师詹姆斯·科纳(James Corner)、园艺设计师皮特·奥多夫(Piet Oudolf)合作完成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纽约高线公园的设计。“高线”原是一段建于1930年的高架铁路,是连接肉类加工区和三十四街哈德逊港口的铁路货运专用线,1980年遭废弃。经过改造,这段1.5英里长的废弃铁路变身为由植物带、走道和建筑组成的空中花园,人们可以在此休憩或观景。高线公园成为了纽约具有特色的公共空间。值得一提的是,DS+R在高线公园中设计了一处“剧院”,但和传统剧院不同,你在这里看到的是马路和来往的车流。“这座城市一直都是一个在上演着各种演出的舞台。”查尔斯·伦弗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我们觉得身处建筑之中其实是一种‘戏剧化’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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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高线公园


  在高线公园的设计中,DS+R运用数字技术将地面分成了离散的行道和植物带,它们的坡度各不相同,长长的行道尽头逐渐变细,和植物带相接,看起来让人“无路可走”,却又提供了漫步的可能。对于DS+R而言,数字技术是一种工具,它被应用于提供更好的现实空间,而非取代真实的物理世界。查尔斯·伦弗表示,DS+R在对于技术的观点上相对“老派”,他甚至反对人们对于“进步”这类字眼的滥用,在他看来,把从没有结合在一起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创造出独特的体验,去创造问题并且试图去解决它们,是DS+R一直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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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高线公园


  除了以纽约高线公园为代表的美国本土项目,DS+R也设计过不少海外项目,其中包括去年开放的莫斯科扎里亚季耶公园。这是莫斯科五十年来建造的首个市民公园,也是莫斯科首个世界级公园。扎里亚季耶公园包含了音乐厅、冰洞、露天剧场以及一座可以俯瞰莫斯科的人行天桥,公园周围有克里姆林宫、红场、瓦西里升天教堂等历史建筑。作为一家美国建筑事务所,DS+R在进行竞标时所遇到的反对意见完全在意料当中。为了尊重当地历史,DS+R没有设计指向天空的垂直元素,而是让建筑水平展开,使其能够嵌入周围的景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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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里亚季耶公园


  记者:DS+R建筑事务所融合了建筑、视觉艺术、表演艺术。以你们最近的项目“一英里歌剧”为例,你怎么看建筑和艺术之间的关系?


  查尔斯·伦弗:从很多年前开始,我们就在做表演艺术。我们投入了很多精力去实现和观众分享艺术的想法。开始建筑设计之后,我们也延续了这一想法。多年以来,我们达成了很多出乎意料的成就。纽约高线公园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的功能就像是城市中的一个“影院”,我们一直把它想象成一个让人理解纽约城市的“观景点”,为纽约城市变迁提供了另一层面的叙述与解释。我们所有的项目都紧密贴合我们与观众分享艺术的想法。


  “一英里歌剧”也是通过融合纽约市民对于城市的看法,他们所在的街区的变化,为解读城市增加了视觉和记叙层面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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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英里歌剧:七点钟传记


  记者:纽约高线公园是DS+R建筑事务所最著名的项目之一,作为全美城市中把废弃基础设施再开发为公共空间的典范,在你看来,这类项目造福城市的关键是什么?


  查尔斯·伦弗:现代社会大多数城市的情况是它们过去的工业场所如基础设施、交通都在被现代的方式所替代。所以我们发现很多城市中心的设施都废弃了。高线公园告诉人们,除了拆除、把开发权再卖给私人开发商,我们还可以开发公共空间。我觉得这是所有城市可以学习的,不是特定的某种设计方法,而是把原本私人所有的工业场所转化成公共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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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高线公园鸟瞰图


  记者:纽约高线公园让我想起了莫斯科扎里亚季耶公园,它比起莫斯科其他地方显得更加现代。俄罗斯首都是个相对保守的地方,这个项目似乎很大胆,所以你是如何将建筑和城市的历史,像周边的克里姆林宫、红场、瓦西里升天教堂和莫斯科河融合在一起的?


  查尔斯·伦弗:扎里亚季耶公园建在莫斯科市中心,莫斯科的建筑经历了很多不同的历史阶段和建筑风格。其中很多都是外国建筑师建造的,在它们各自的时代也是十分激进的。我们相信扎里亚季耶公园是与其他外国建筑一样的在莫斯科市中心的代表当下时代的大胆的建筑。与其说受制于历史建筑,我们其实想要设计一个能反映当代、同时也是尊重历史的建筑。所以我们没有设计指向天空的垂直的元素,而是设计成水平的,使得建筑能够嵌入周围的景观里,比如标志性的人行立交桥等新的元素也是在水平面上的。这样莫斯科本身的景观还是保持着它本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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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里亚季耶公园与附近的历史建筑


  记者:说服俄罗斯政府去接受你们的方案困难吗?


  查尔斯·伦弗: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团队来自美国,鉴于当今美国政府和俄罗斯政府的关系,美国人在莫斯科市中心建造公园确实引起了一些担心。但是莫斯科的建筑师以及其他文化学者、历史学者指出,莫斯科中心60%的建筑都是外国建筑师建造的。我们不能只看当下的历史环境去推测历史。我们的公园其实只是与莫斯科一直以来的建筑历史进程相符合的一个项目。


  记者:扎里亚季耶公园的人行立交桥似乎是无用的。你怎么看建筑功能的一面?


  查尔斯·伦弗:公共空间,比如公园,它们本质上就是无用的。高线公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在城市里发现了这个废弃的建筑结构,但是并没有赋予它有用的功能。相反,我们尝试让它成为一个休闲场所,帮助人们理解纽约城市,却没有把它变成任何特定的活动场所。扎里亚季耶公园的人行立交桥也是相似的,我们试着做一个莫斯科本来没有的空间。它的无用性正可以带给人们对于莫斯科这座城市的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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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字形人行立交桥


  记者:为什么城市需要大型的公共空间?对于这些地方什么是最关键的?


  查尔斯·伦弗: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认为现代民主社会,甚至不那么民主的社会,需要给市民以丰富生活的体验和空间。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富裕,人民也越来越富裕。但是民主本身的特性也要求城市里需要这样的公共空间给人们去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比如,扎里亚季耶公园24小时开放,这和莫斯科其他公共空间相比是独一无二的。我觉得大型的公共空间是一种给予城市居民的尊重。


  记者:你怎么看建筑中的人和人的关系、人和建筑的关系?


  查尔斯·伦弗:这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我们觉得身处建筑之中其实是一种“戏剧化”的体验。无论何时,当人们走进一个公共空间,他们就在扮演一个角色,他们可能是“主角”,也可能是“反派”,和自己、他人产生关联。我们希望通过建筑做到的就是微妙地指出这一点:人们都是演员,世界就是一个舞台。这也是在加深你对于自己在公共空间中存在的感受和理解。最好的例子就是,从高线公园看第十大道时,它看上去像一个剧院的空间,有一个入口,但是你往下看就只能看到马路和马路上的车水马龙。这某种程度上在揭示着这一有趣而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这座城市一直都是一个在上演着各种演出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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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线公园的“剧场”


  记者:你们在中国设计了几个项目,你是如何理解不同的文化并且把它们融入到你的设计中的?


  查尔斯·伦弗:我们在中国做了两个项目,都还在建设中。一个是在东莞新城区的容纳4000人的皮革制品工厂,另一个天津茱莉亚学院,是茱莉亚学院的第一所海外分校。第一个项目是生根于中国的劳动市场,我们希望建设一个能支持中国工人们新的生活方式的建筑,这里面包括教育场所、娱乐场所、工人和管理层共同居住区,以及很多共享的公共空间。而天津的项目是一个高端的对公众开放的教育设施,为师生、公众创造一个良好的教育、学习场所。在这两个项目中,我们都希望创造出入自由、开放、透明的特点,在这些地方人们可以方便的与他人学习、交流。我觉得我们没有特别强调文化的差异,而是着眼于21世纪人类共同拥有的条件。文化差异一定是存在的,正视这点很重要。我也觉得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在全球化的交流中,这如果可以被设计师和建筑师所理解并善用,会是非常有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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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茱莉亚学院效果图


  记者:你怎么看今天数字技术和建筑的关系?


  查尔斯·伦弗:虽然我们是将数字技术运用于建筑设计的先行者,但是技术始终只是浮于实际的现实与物质生活表面,而不是用以渗入公共领域。技术通常只是一个在公共空间中能提供更多信息的工具,或是一扇让人逾越物理障碍的窗户,我们对于技术的应用始终关于公共空间的实际存在。技术可以突破物理空间中身体的理解与限制。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其实是很“老派”的,我们在一些博物馆展览中运用了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的技术,但是我们并不提倡用虚拟或数字世界来取代真实的物理世界,也不愿意看到因技术而让公共领域中人的联系与互动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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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DS+R设计的布洛德博物馆获得2018年美国建筑师协会(AIA)荣誉建筑奖


  记者:你在一个采访中说过,你更相信发明,而不是革新。可以向我们解释一下这个观点吗?


  查尔斯·伦弗: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我很怀疑关于“进步”的观点。我并不太懂“进步”的概念,我觉得进步像是唯一一种可以量化的指标。进步是每个人的一种“资产”。革新对我来说是蕴含于进步的概念之中,我不确定这是否正确。发明则更像是把从没有结合在一起过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并不一定要进步。它只是代表了一种新的东西,而不一定是要有进步意义的。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区别,但我个人坚信于此。我觉得人们过度使用了“进步”和“改变”这样的描述,其实并不明白它们到底在描述什么。所以我更愿意把发明称作是创造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而不是做会取得“进步”的事情。


  记者:从大型建筑或者城市规划,到小型装置,这些项目中有什么共同特征吗?


  查尔斯·伦弗:正如上一个问题所说,“发明”的概念,把从没有结合在一起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创造出独特的体验,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我们不是在寻求“进步”,或者为了改变而改变。不论是在设计一块玻璃还是设计一个城市的时候,我们都只是简单地想要创造新鲜的体验。自己创造问题,再自己去解决它,这就是连接起我们所做的所有工作的线索。


  张紫祺对本文亦有贡献


  (编辑: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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