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彭菲
受访者:蔡志松
8月11日下午,蔡志松今年首个个展《玫瑰云景》在上海翠湖天地生活艺术馆开幕,展出艺术家最为公众所知的《玫瑰》和《浮云》两大系列。其中,由作品《威尼斯浮云》延伸而来的新作《云舟》与《云景》首次在上海展出。
蔡志松的《玫瑰》与《浮云》系列分别始于2008年和2011年,展示了艺术家的爱情观和人生观。蔡志松曾说,铅的属性既柔软又沉重、既易塑造又易损毁、融化消亡的刹那还会释放毒素,如同爱情。几年中,《玫瑰》系列的逐渐多样化,涵盖《方玫瑰》、《盒子玫瑰》、《玫瑰横幅》等,这些玫瑰为艺术家积攒了不少固定的“女粉”。
不过,更令他名声大噪的是2011年的作品《威尼斯浮云》。5片由不锈钢制作的白色云朵,于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门口绽放,隐约散发出的茶香,禅意地展示艺术家的地域身份。次年,《威尼斯浮云》(尺寸:720×650×350cm)进入二级市场,终以690万元刷新当时国内雕塑家作品的拍卖记录。不过,自《浮云》问世以来,该创意被多次为他人挪用。对此,蔡志松婉转回答:“艺术是可以相互借鉴,这不要需维权。”
29岁时,蔡志松获法国巴黎秋季沙龙最高奖——“泰勒大奖”,成为该活动103年历史中首次获此殊荣的中国艺术家。如今,年过不惑的他,称自己还是“艺术途中的学习者”。
展览现场
记者:您这次展出的“磁悬浮的云”是由《威尼斯浮云》延伸而来的,具体是如何实现的?
蔡志松:这件作品的原形是《威尼斯浮云》中最大的那朵云的初稿。原来那件初稿,是我用泥做的,不过时间久了它已经裂成无数瓣了。所以这次展出的那朵“磁悬浮云”,相当于我的腹稿。
记者:最早《威尼斯浮云》的方案是如何落定的?据说您曾提过两个方案?
蔡志松:最早策展人和我沟通,要在中国馆的门口实现国花牡丹的香味,他给我一天的时间思考。我当时提出,可以用白牡丹的干花压成一个云朵状,再朝里面冲上氦气,因为氦气和空气的比重是一致的。那么它将在中国馆门口那个像四合院一样地方展示,并随着情雨和日照变化进行漂浮,这个方案具有中国禅意。最早那件是泥做的小稿,之后的大云都是系统做的形状。后来,策展人改变计划,他建议表达茶的香味。但茶香不像牡丹易于表达具象造型,做成绿色的也不好看,所以我做了不锈钢的云,风吹过来有一股茶香味飘来,触发观众的视觉、味觉、触觉。
蔡志松作品 威尼斯浮云 不锈钢/喷漆 720×650×350cm 2011
记者:如何实现绿茶飘香的效果?
蔡志松:大的云里有好多的孔,把茶叶放在云里,风一吹就出来了。当观众进入中国馆门前院子,就能闻到,但他们会觉得莫名其妙,茶在哪,找不到,但氛围很好。
记者:云的高低,以及云之间的相互关系如何安排?
蔡志松:当时《威尼斯浮云》一共做了5件,相互摆放的关系主要从构图的角度出发,要好看。
蔡志松作品 云舟
记者:为了还原当时的展览氛围,这次展览您使用干冰来打造水雾效果,媒体预览时大家都在外围看作品,很少穿过云雾,走近《云舟》,当时“威双”时观众反应如何?
蔡志松:那时候大家参与感很强,在院里头感觉随处可以走。但其实那个“雾”不是我的作品,策展人很巧妙,和“雾”结合,就像一个作品,进到那个院就感觉像走进一个作品一样。当时那个雾是水雾。
[page]记者:您参加“威双”时遇到过哪些问题?
蔡志松:参加国外的展览每个艺术家都很艰辛,各种事项要自己协调,比如所有的工人到点就下班了,作品运不到,跟他们没关系;比如说马上开幕,作品还在港口,人家说了这两天不运输,把你的单子排到下周了,你那儿都疯了。
记者:当时您的作品怎么运的?
蔡志松:先是海运运到威尼斯港,再从威尼斯港运到那岛上。且那个岛上什么都没有,吊车都是从港口上运,吊车的运费你都得付。筹备整个展览差不多花了200多万。
记者:《威尼斯浮云》在展出次年就进入二级市场,您如何看待它快速被市场消化?
蔡志松:本身一个艺术家拿出200多万去参加展览不可能的,尤其像我们根本不可能,必须有人赞助,作品做完就不归我了,归赞助人了。赞助人拍,是他的事情,他要收经营回报,这是很正常的。
记者:《威尼斯浮云》受到广大关注后,有评论称2012年伦敦奥运会和之后某部影片中植入了您的浮云概念,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蔡志松:当时伦敦奥运会时,很多人@我,问我参加伦敦奥运会了吗?和那边合作了吗?有看开幕式了吗?我说没有。他们问我,那不是你作品?我说不是。好多人说那你可以把这事出来讲讲,我说不要、不要,没必要让别人造成炒作事件。
记者:您没有维权过吗?
蔡志松:艺术是可以相互借鉴,这不需要维权。其实除了艺术,我们每个人从小到大,大家的思想(都在互相影响),觉得“这个说得对,我琢磨琢磨”,“那个说得对,我再琢磨琢磨”,另外再结合自己考虑考虑,所以思想认识才往上提高。如果无法相互借鉴,没有互相启发,什么高度都达不到,还在原地停留打转。
记者:《浮云》系列之后的发展方向在哪里?
蔡志松: 《云舟》、《云景》都是《浮云》系列往下做的。《云景》是玻璃板喷绘出来的,将来可能还有别的样式。
展览现场 方玫瑰 铅皮 122x122x15cm 2010
记者:这次展览除了《浮云》系列,还展示您的《玫瑰》系列,为何用铅表现玫瑰?
蔡志松:铅这种材质既柔软又沉重、既易塑造又易损毁、其光泽既绚丽又沉静,既是金属又很脆弱。它的性质很稳定,但在融化消亡的刹那会释放毒素,如同爱情。
记者:最早《玫瑰》是一支的,之后有了《方玫瑰》、《盒子玫瑰》,还有大型的《卧玫》,您如何看待同一主题的丰富性?
蔡志松:第一支玫瑰用铅来做,想要传达爱情特质的想法就可以了。后来更多地探讨这种效果出来还不错。我之前的《故国》系列,对展示环境要求特别高,要固定的光线和展台高度,也不容易拍照,经常给拍丑了。但玫瑰就完全不是那样了,这单支的玫瑰避免了好多问题,但它还讲究光线和位置的。之后《方玫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各种光线、各种角度拍出的照也都特别好看。
卧玫 不锈钢锻造 200x200x820cm 2013
记者:“好看”是催使您进一步延伸《玫瑰》系列的原因?
蔡志松:确切地说,是适合现在的传播,好多人用《方玫瑰》做电脑桌面。图片好看,看了都感觉赏心悦目,《方玫瑰》后,我做了一支8.2m长的《卧玫》,那件作品无论放在固定的展馆还是户外空间都会好看,能契合古典和当代的多种展示环境,什么光线和角度拍摄都没问题。
现在雕塑的传统途径和以前大不相同,它不像以前置于架子上的具象传播了,如何和各种环境融合变得很重要,这直接影响作品的表现力和影响力。提到影响力,我的《故国》系列的传播和影响力的强度就无法达到这种效果。
盒子玫瑰 铅、青铜、锡 6x5.5x21cm 2013
记者:现在很多花店在卖永生花,您的《盒子玫瑰》是否受到它的影响?
蔡志松:玫瑰太脆弱,一碰就不行了,而且好多人要收藏,有个盒子作为保护挺好的,另外这种展示方式还比较别致,而且随时就可以带走了。其实每个都是原作,不是衍生品,每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记者:提到便于收藏,《卧玫》被收藏了吗?
蔡志松:对,它运到台北后就被收藏了,没再运回来。现在那位藏家还把它放在一个仓库里,包装箱里放着。
记者:您做《盒子玫瑰》时还想到了便于收藏的问题,您如何看待艺术家与藏家的关系?
蔡志松:现在都知道创作一件作品特别贵,少了几万,多则几十万就出去了。要是没人收藏,你放工作室里存放,都是成本,然后维护的成本。雕塑群体占艺术家群体里的比重特别小。其实大家看了好像比较光鲜,其实生活成本很高。我工作室就500多平米的面积,房屋、人工开支、材料每年就100多万出去了,并不轻松的。
记者:所以您最初为何会选择雕塑专业?
蔡志松:我上高一的时候开始学画的,学了一年多,我当时想学油画专业的,后来我的老师和我说,所有的专业最难的是雕塑,人的一生学习好专业的时间就那么几年,如果学绘画,以后再做雕塑就很难了,如果你学雕塑以后还想画画,随时都可以画的。我听了他的话。之后我考了三年后,上了央美。
记者:从《故国》、《玫瑰》到《浮云》,如今您回望这些作品时,最大的感触是?
蔡志松:我记得有一年在全国美展上,我放了当时的一件作品。开幕前,我看着它,觉得那件作品没有光彩——如果仔细看的话,它有学院传统,有一定的功夫,但没有个人面貌,这对我触动很大,我想着不要再做这样的作品了。之后,《故国》系列的第一件作品就产生了。十六年里,《故国》的“颂”系列只做了11件。
我二十多岁获得“泰勒大奖”,当时觉得,好像从此以后人生会改变。事实发现,这并没有,我还得一步一步走。于是,逐渐逐渐大家才知道我,逐渐逐渐我才被学术认可,逐渐逐渐进入市场,这个过程,我一直在往前走。我不是像别人想像那样,20多岁就获得国际大奖,之后就怎样怎样了,直到现在,我四十多岁了,还在经历学习的过程。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