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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梵志:很反感外界讨论我作品的价格

2015-03-24 11:14:20来源:长江日报    作者:

   

作者:宋磊


曾梵志在工作室创作


1830年至今No.1, 297x370cm, 布面油画

  采访者:宋磊

  受访者:曾梵志

  3月9日,“曾梵志·卢浮宫计划”在北京香格纳画廊开展。这是艺术家曾梵志近5年在国内举办的首次个展。展品有他在巴黎卢浮宫与德拉克洛瓦《自由引导人民》对话之作《1830年至今》,还首度曝光了他同期创作的另3件同题作品。

  日前,曾梵志在北京的工作室里接受了记者的独家专访,讲述这幅作品和展览的台前幕后。他表示,近年来,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参与高质量展览上。“作品拍出高价,是我无法左右的,过于频繁的市场新闻甚至干扰我的创作。学术展览能让我进步,‘天价’却不能。”

  能打扫卢浮宫百年积尘是一种荣幸

  1830年,为纪念法国七月革命,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创作了油画《自由引导人民》。这幅画成为法国民族精神的象征,也是卢浮宫镇馆之宝。184年后,曾梵志应邀以此作品为母题进行再创作,取名为《1830年至今》。

  他闭关1年创作了同主题的4幅画。去年10月22日,《1830年至今》作品第4号在卢浮宫德侬厅与大师原作并列悬挂在同一面墙上展出。

  《1830年至今》与《自由引导人民》尺幅等大,原作中自由女神形象变化为一尊白色的雕像,雕塑四周是一片废墟和遗迹,背景人物都被乱枝般的线条替代。“没有生命,没有人烟,在我看来,这也许就是自由的终极状态。”

  卢浮宫博物馆重新规划了德侬厅的布置,二百多年来首次调整展墙格局,将曾梵志的绘画与原馆藏并置在一起,以形成一次当代与古代、东方与西方的对话。

  德侬厅的墙面有上百年历史,甚至从未清扫过。兴奋之余,曾梵志借来一件工作服穿上,用掸子打扫展厅墙上的古老灰尘。“能打扫卢浮宫是一种荣幸。扫去那些陈积百年的灰尘,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的祖国》乐声中创作“乱笔”

  曾梵志画《1830年至今》,采用了其标志性的“乱笔”风格。“乱笔”是他2004年开始创作的系列。去年,“乱笔”作品《无题》在湖北美术馆展出,备受关注。

  “画这张作品,我忘掉了技巧,知道了什么叫‘心手合一’”,在工作室,曾梵志为记者播放了《无题》的创作录像:伴随斯美塔纳《我的祖国》激昂的旋律,他用笔在画布上随性涂抹,一张作品从凌乱的笔触转化成细节丰富的画面。

  “乱笔”系列,缘起曾梵志的一次手伤。

  2001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曾梵志去关工作室沉重的大铁门,一不小心,右手大拇指夹进门缝。“缝了6针”,曾梵志指着疤痕说,“当时右手什么都不能做。但不让我画画怎么行?我用左手画”。

  左手作画带给曾梵志一种奇特的感觉。“左手不停地出错,但所有的错误叠在一起,画面又如此特别。太有意思了,这个发现让我兴奋”。

  “乱笔”之前,曾梵志画了10年“面具”系列,但他毅然抛下,再不回头。“当我感觉毫无乐趣时,我会立即停止。我不想用另外的10年再重复说一件事儿,这是在浪费生命。”

  而对“乱笔”,曾梵志“兴趣正浓”。

  个人收藏甚丰,正筹建美术馆

  曾梵志酷爱收藏艺术品。2013年4月,他曾带自己收藏的三十余幅世界大师手稿回母校湖北美术学院展出。有消息称,他曾花3000万元人民币,买了一件法国国宝级艺术品;他收藏的各国国宝级艺术品多达几十件。

  前不久,他要建私人美术馆的消息不胫而走,传说他要“投入数亿巨资建一座超牛的美术馆”,由日本著名建筑设计师安藤忠雄设计。

  “不能叫‘我的’私人美术馆,是我个人筹建的公共美术馆”,曾梵志认真地更正,“这座美术馆是非营利性质,是一个推动公共艺术教育的平台。美术馆不以收藏为主,也不为了展我的作品”。

  “办美术馆是我的一个梦。我希望中国有一个有意思的美术馆,一个能认真研究、认真办展的美术馆。”曾梵志透露,筹建中的美术馆将命名为“元美术馆”,它的前身是元·空间,也是非赢利艺术空间。“这个空间不卖画,只做展览。以后美术馆也一样。”

  “我比较偏爱纸上作品,我认为那些笔触带着岁月的痕迹”,曾梵志说,他的收藏标准首要是自己喜欢,然后是对自己有影响的艺术家的作品。“我希望这些收藏最后能系统性地定期展览,为公共美术教育出一份力。”[NextPage]


《自由引导人民》

  《自由引导人民》对我影响至深

  记者:《1830年至今》之前的“乱笔”系列中,你也曾重画丢勒的素描手稿。似乎你喜欢重画经典?

  曾梵志:我有机会看到丢勒的手稿原作,它很小、很精致,而且没有被艺术家转化为架上绘画。我想用我的方式去帮他完成作品。将巴掌大小的手稿,转为两人多高的油画,将简单转为复杂,这是一种有意义的尝试。

  记者:卢浮宫伟大作品众多,为何选择《自由引导人民》?

  曾梵志:这幅作品对我影响至深,我非常欣赏它。

  第一次看到这幅作品是在1985年。它印在历史教材上,只有邮票大小,却吸引我凝视良久。占据画面中心位置的是半裸的自由女神,对上世纪80年代的保守的中国人来说,她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形象。就我而言,这是继维纳斯之后,我所接触到的第二个裸体的女性艺术形象。

  1990年,我进行毕业创作《协和三联画》。在这组作品中,我描绘的都是真实的日常生活,刻画人物的方式却又是完全主观的。这种将思考与现实结合起来的方式让我摆脱了创作风格的束缚。这应该归功于《自由引导人民》带来的启发。

  1995年,我在卢浮宫第一次看到了原作,又一次被深深打动。在卢浮宫所有的古典油画作品中,它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最强的。

  记者:有过别的选择吗?

  曾梵志:当卢浮宫确定“古典与当代对话”的主题后,我当即决定重画《自由引导人民》。然而,《自由引导人民》随后被拆借到卢浮宫分馆展出。无奈之下,我被迫选择重画席里柯名作《梅杜萨之筏》。

  虽然《梅杜萨之筏》也是一件伟大的作品,我也有把握去重画,但最想画的还是《自由引导人民》。我动力不足,画稿草图也迟迟没有产生。

  巧的是,2014年年初,在卢浮宫策展团队的努力下,《自由引导人民》从分馆搬回到德侬厅。我立即投入《1830年至今》的创作。

  我不愿像古典画家那样作画

  记者:如何“重画经典”?

  曾梵志:《自由引导人民》中的“自由女神”几乎成为经典,对她的描绘不能走形。另外,原作中构图几乎完美,人和物的形态形成的几何图形,如同黄金分割,这些特质需要表现出来。

  在第1版中,我希望尽量不要破坏原作的造型结构,因为这是它最吸引我的地方。这一版本70%-80%遵从了原作,我希望它拥有一种古典的韵致。

  创作临近尾声时,一天,我盯着自己的作品,突然发现自己被眼前的图像禁锢了。于是,我紧接着创作了3个版本。这3张作品与原画区别更大,用笔用色更加自由、大胆。其中,第4版色调最为鲜亮。

  记者:从色彩上看,《1830年至今》比原作跳跃、鲜艳,为何有这样的偏离?

  曾梵志:古典绘画在它所产生的时代和我们今天不一样,影响古典大师的只能是前代的绘画。我们所处的却是一个五光十色的时代,影视、图像、电子科技及各种媒介给予我们更光鲜的观感,想不受影响几乎不可能。这种色彩的偏离是一种情不自禁。

  另外,我也不愿意如古典艺术家那样作画,因为古典大师已经把古典绘画推到一个高度,表达已经很充分了,当代艺术家没有必要重复,这样很无趣。

  记者:创作过程是否艰苦?

  曾梵志:为达到最佳的展示效果,我对工作室进行局部装修,将工作室一侧的3面墙刷成了土红色,与德侬厅墙面色彩一致。画面中,所有的颜色和红墙都应该能产生对比关系。

  创作进入关键期时正值盛夏,为了保证色彩衔接顺畅,画面需要“保湿”。我不开空调,在酷热中作画。创作过程很艰苦,但充满兴奋和激动。

  对创作而言,市场的声音是干扰

  记者:你被称为“中国最贵的艺术家”、“亚洲最贵艺术家”。这样的头衔,对你来说,是压力还是动力?

  曾梵志:谈不上压力,更不是动力。外界对我作品市场价格不断讨论,对此,我很反感。

  我很少探讨市场问题,也不关心。对我的创作而言,各种关于市场的声音是一种干扰,如何排除杂音,让自己心无旁骛地作画?我一直在思考,在修炼。

  记者:难道你不觉得,市场价格是对艺术家创作的一种肯定?

  曾梵志:说到对我的肯定,我更想在一个展览上,作品被大家欣赏、认可。比如,在巴黎市立美术馆举行的个人回顾展,看到法国观众那么喜欢我的作品,主动与我交流,让我很欣慰,这才是真正的肯定。

  记者:很多国内受众,是从作品的拍卖价格了解到你的。

  曾梵志:是有这个问题,不能怪受众,我要检讨自己。今后我将在国内多做一些个人艺术回顾展,让更多人对我有真正的认识。这样,他们会把对我关注的中心从价格转移到艺术上。

  记者:你的创作规划会不会被市场或评论左右?

  曾梵志:不可能有什么规划。市场和学术都不可能考虑。我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去做。违心的创作就是对不起自己。

  记者:如今,中国艺术家频频走出国门,在国外办展览。出国办展对中国艺术家是否很重要?

  曾梵志:在国外展览的确是个机会,让外国人能了解自己。但不要以为,跑到海外办展,亮个相就一定能怎么样。简单地办个展览,没有意义。

  对于走出国门,艺术家不要考虑太多,应沉下心来,搞好创作。中国艺术家需要的是寻找能够懂你、愿意读你的观众,而不是盲目出国。找对观众,在国内办展也行。

  “我一直是武汉艺术家”

  在北京草场区艺术区,曾梵志的工作室隐于一个画廊的后院。

  这是一间如同厂房的大画室,但绝无艺术家画室常有的凌乱,也闻不到一丝刺鼻的油彩气味,文玩摆件、书籍画框,一切都放置得干净、整齐。沙发边一尊不锈钢艺术暖炉,泛着火苗的红花。

  曾梵志如约出现。“你是武汉的?”他用纯正的武汉话与记者攀谈。“你住武汉哪里?”“那个地方我熟得不得了。”随和、平易,就像一位街坊邻里,记者心中的顾虑被慢慢打消。“我很长时间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曾梵志笑着说。

  曾梵志说,过去一段时间,他留意到武汉媒体对他的关注,“武汉人对我的创作、生活一直很关注。卢浮宫办展回来,我很想和家乡的朋友们分享一下此次的经历”。曾梵志助手在一旁说:“在巴黎办展期间,曾老师不止一次地提到儿时在武汉的经历。”

  1985年,曾梵志来到北京,连续看到劳申伯、赵无极、伊夫·圣罗兰的3场展览,大开眼界,萌生北京追梦的念头,“我想离美术馆近一点”。时隔30年,再看武汉,他说:“现在,武汉大不一样了,有很多优秀艺术家,美术馆、美术展都很多,艺术链条运转得很好。”

  “每年春节,我都会回武汉,和画家朋友们聚聚,也会画画。”曾梵志说,武汉的经历造就了他的艺术,“武汉记忆”一直贯穿在他所有的创作中。“没有武汉的经历,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一直在说,我是武汉的艺术家。”

  (编辑: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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