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帮文
区广安
采访者:韩帮文
被访者:区广安
去年6月,名画《富春山居图》在台北合璧,而在今秋,广州画家区广安临摹的《富春山居图合璧卷》在台北展出,引发了两岸书画同仁关注。
这次临摹,区广安耗近百日之功,一挥而就。日前,记者在区广安的画室看到了这幅临本。长卷徐徐打开,墨香袅袅升起,布局疏密而精严,用笔疏朗且淡雅,与原作颇具神似。
最大的突破是,他根据四十年的体会与研究,将《富春山居图》残卷成功合璧。台北“故宫”的“合璧”之作由横636.9厘米的《无用师卷》和横51.4厘米的《剩山图》组成,而区广安的临本,则补上了当年因被炉火烧毁而截去的一小段,约为30厘米长,且承接无缝。
作为一个年届知天命之年的画家,区广安最近两年越发对临摹抱有兴趣。从“临书法百帖”到“合璧《富春山居图》”,区广安为何孜孜不倦地临摹古作,为何反复不断地效法前人?
“传统有多深,艺术就能走多远”
记者:《富春山居图》由黄公望耗费多年时间画成,所蕴含的笔墨文化博大精深,您是如何用三个月的时间临摹的?
区广安:我运笔临摹的时间的确是只有三个月,但我对《富春山居图》的情结其实有四十个年头了。早在我八九岁跟随袁伟强先生学画的时候,我就已经与这幅巨作结缘。当年,袁老师把一张残破的印刷本给我们看,说这是中国绘画的最高端,“每一个国画初学者都应该去感悟,去学习”。
记者:您看到这张画,最初的感觉是怎样的?
区广安:袁老师很动情地介绍这幅画的遭遇与作者黄公望的身世,细致讲解技法上的高妙。但我当时年龄还小,还理解不了这幅画的艺术精神,当然内心也谈不上震撼与激动了。但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来越发现《富春山居图》的伟大,越来越能体会到它深厚与精微的笔墨表达。它让我明白,传统有多深,艺术就能走多远。
记者:是不是可以说,对《富春山居图》的理解与感悟贯穿您的整个学画及从艺过程?
区广安:可以这么说。我对《富春山居图》的浓厚情感与学习心态,延续至今,它不断地启发我,也见证了我在艺术上的一个个小小的突破。去年,我在总结了多个高仿本之后,根据四十年来的体会与参悟,终于敢落笔临摹“合璧《富春山居图》”。在这三个月里,我通过“临摹”与黄公望“神交”,精神备受洗礼,对这幅画的“技”与“道”都有了更深层的理解。[NextPage]
“呈现原作的神韵,远比临得像不像有价值”
记者:在临摹之前,您有没有去过富春江,观赏那里的风景,体会黄公望当年作画的心境?
区广安:很遗憾,我还没有去过富春江。但是,我经过那么多年的体会,仿佛早已实地到过富春江,早已“神与物游”了。我认为,对于一个表现地域的临摹者或创作者来讲,到底有没有去过一个地方并不重要。就拿流行歌曲来讲,《青藏高原》的词作者张千一创作前也没有到过青藏高原。
记者:有学者表示,《富春山居图》最具魅力的地方在于细节的处理,也对临摹构成了很大挑战。您是如何把握该作品的笔墨细微处的?
区广安:我主要是根据自己对《富春山居图》笔法、墨法与章法的感悟来意临的。不局限于形似,而追求最大化的神似。对一幅作品神韵的把握与呈现,远远要比临得“像不像”有价值。
记者:您临摹《富春山居图》最大的发现是什么?
区广安:很多人认为《富春山居图》表现的是一派秋景,但我认为,黄公望是将四时之变融入画卷。但看画面,起头处春意盎然,接着是草木华滋、夏日葱茏之景;画卷中间则秋意浓郁,而结尾处,慢慢有初冬的感觉,山野肃穆宁静。黄公望想借四时之变譬喻人生变迁,这是我这一判断的深层次原因。
记者:您现在看自己的临摹,有没有什么遗憾?您的祖师卢子枢先生生前曾临摹了六遍《富春山居图》,您有没有将自己的临摹和他的对比过?
区广安:《富春山居图》的笔墨是高深莫测的,一笔一画都传递着艺术的最高精神,我这次临摹也绝非最终结果,仅是一次学习过程而已。我想,将来还会再次临摹《富春山居图》。
“我们实在没必要急于创新”
记者:您去年办了一次“书法临帖展”,今年,《富春山居图》临本又在台湾展出。临摹,似乎成了您艺术的最突出表征,甚至有人认为,您只会临摹不会创造。您孜孜不倦地临摹古作的原动力是什么?
区广安:临摹,绝不是对经典作品简单地复制,而是学习原画家的技法,体悟画中的意境,与他们“隔空神交”,进而提升自己的笔墨表现力。这种临摹与学习,是无止境的,应该伴随画家的一生。厚积才能薄发,才能促动艺术的大成。很可惜,现在很多人已经不懂临摹的真谛,不知道传统才是创作的基础,却被“创新”与“个性”所迷惑,被眼前的物象所限制。
记者:临摹对美院教学又有哪些意义?
区广安:对于美院教学很不重视临摹的现象,中央美院教授、著名评论家邵大箴早就呼吁,美院应该补“传统”,重视传统的传授。美院不重视临摹及传统技法的传授,还与老师有关。我从陈金章老师那里了解到,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广州美院老领导关山月为了加强传统的教育,聘请“国画研究会”的先驱卢振寰、卢子枢到美院讲课。这种心胸与眼光实在让人佩服。
记者:关于传统,有人在接受《收藏周刊》采访时反对李可染的“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功力打出来”,认为很多画家“打进去了,却没有打出来”。您如何评价这样的观点?
区广安:这无疑是浅薄之见。纵观美术史,真正向传统“打进去”的人都“打出来”了,比如黄宾虹、齐白石、吴昌硕,而“打不出来”者,往往是那些对传统一知半解的人。我们实在没有太大必要急于创新,而是应该先扎扎实实认识传统,学习传统,在此基础上,让自己的创作成为传统的延续。而这比那些“无本之木”的创新有价值得多。
点评
若与原作比照,虽细微处不尽相同,但整体上不仅形态、运笔、施墨如出一辙,且在貌合形似中显出传世名作之神韵。
——著名评论家贾德江
区广安1961年生于佛山南海西樵。现为广州大学艺术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广州市美术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广州市青年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州美术》主编。
(编辑:符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