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俊
“水墨炼金术”是对中国实验水墨的一种喻指，谷文达30年来的水墨实验为这个课题提供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艺术个案。
采访者：马俊
被访者：谷文达
“水墨炼金术：谷文达实验水墨展”日前在深圳开幕。何香凝美术馆、OCT当代艺术中心的所有展厅都被谷文达尽数征用。这不仅是因为作品体量都十分巨大，还因为这是谷文达从事艺术创作以来第一次全面梳理自己的实验水墨生涯。
距离谷文达上一次的水墨画展，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谷文达，在“八五新潮”中声名显赫。1986年他获邀前往西安，与一位传统水墨的前辈共同办展。联展中他的展览部分，由计划中的公开展出，变成了内部观摩，最终还是被叫停。谷文达作为一个实验水墨标本人物的意义，从那时就已浮现。二十多年前，他的作品中有“文革”大字报式的红叉红圈，其视觉冲击力和批判性之激烈凶猛，即便到了今天，站在时空远隔的何香凝美术馆展厅里，依然清晰可辨。
头上有一顶当代艺术家的帽子，人们就容易忽略谷文达的师承。作为国画大师陆俨少的学生，他其实是从传统水墨画开始艺术创作的。但显然这是一个叛逆的学生，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谷文达就已经开始背离传统水墨，而走向了实验水墨。此次展览，就是按照时间的顺序，向观众展现过去的近30年里，谷文达在水墨领域中，进行过哪些离经叛道的尝试。
上世纪80年代早期，谷文达用错位、肢解的书法文字创作水墨，以表达对正统体制的挑战。他那些极具大字报意味的作品，后来成为“八五新潮”的标志性作品之一。在1987年赴美之后，谷文达停止了水墨创作，而转向大型装置作品的创作。这是他遭受非议最密集的时期，他收集经血和胎盘、白床单和头发，他在不止一个国家遭遇抗议，展览不止一次被取消。他想要用中国的红灯笼，包裹西方国家的大量标志性建筑，但多年来只实施了一次。
此后，他的创作终于又和水墨接上了关系。他用头发制作墨汁，取名为“基因墨”。他用绿茶做宣纸，以表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思考和自己某种意义上的回归。他开始书写一种碑刻体的书法，这种我们无法看懂的方块字，其实是数个字的归并……这种种探索，构成了谷文达展览的数个组成部分。30年来他确实就像一个炼金术士一样，在中西方间游走，碰壁，炼出他的“墨”、“纸”、“谷氏简词”和“黑金”，炼出无可名状之物，看似与水墨无关，但其潜在的逻辑却未离开水墨。
策展人黄专认为，“水墨炼金术”这个说法，其实是对中国实验水墨的一种喻指。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的主体性问题之一，“水墨问题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中都扮演着无可替代的历史角色”。而谷文达的水墨实验为这个课题的展开提供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艺术个案。
值得关注的是，除了在深圳的展览，谷文达上世纪80年代之前的传统水墨作品刚刚在北京炎黄美术馆展毕。而就在这两天，在芝加哥大学北京中心也将召开“当代水墨与美术史视野”国际研讨会。有位与会专家猜测，实验水墨作品的市场价格一直不是很高，这么密集的展览和学术活动，不排除有可能是为这个市场板块进行预热。
对话谷文达
早报：你的作品里，用了大概多少吨头发，你怎么能收到那么多的头发呢？用头发做墨，用茶叶做宣纸，使用效果和传统纸墨有差距吗？
谷文达：头发的具体重量我真是没法统计了，肯定是有很多吨。一开始收集头发很难，这个作品是在美国开始做的。我自己去理发店跟人家谈，有的人愿意给，有的人害怕犯法就不给。头发毕竟跟宗教啊、基因啊关系密切，人家很谨慎。现在这个作品出名了，就简单多了。美术馆邀请我去做展览的话，会提前几个月帮我征集。现在已经超过400万人给我捐献过头发了。
用头发做墨，用茶叶做宣纸，我都是找最专业的企业合作。这些墨，都是请曹素功的厂家做的。宣纸，我找的是安徽宣纸厂。四千斤茶叶，做了三万张宣纸。我认为，这些纸墨使用的效果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其文化的内涵。这不只是材料的实验。
早报：你上世纪80年代的那些作品十分强悍，传统和现代的关系显得很紧张。而现在的作品要温和得多了。
谷文达：当代艺术除了批判，还要引领。因此我的一些作品，才会努力跟大众文化结合起来。比如书法和霓虹灯结合，书法和动画结合等等。
早报：你说中国当代艺术要通过水墨建立自己的主体性。但是我看到黄专的策展文章中，依然只能用尼采和维特根斯坦为你阐释作品。
谷文达：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来说，水墨创作标准混乱，处境尴尬。当代艺术家中间，学水墨出身的非常少。在当代艺术领域里面，实验水墨也是非主流。但是我觉得正因如此，我既能用西方文化来批判性看待水墨，又能从东方艺术的角度去审视西方思想体系。对于建立主体性来说，这很重要。在成功建立自己的语言标准之前，用西方理论为水墨画策展的情况没准要持续上百年。
早报：这次这么大规模地办展览，契机是什么？是因为市场吗？
谷文达：前几年的艺术市场，其实就是几个西方大炒家在做局。现在大家理性了，我们也觉得实验水墨的市场会好起来。水墨才是中国人更容易看懂，更易于接受的。而政府、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可，对于未来这个市场上的藏家也会产生影响。
（实习编辑：明莉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