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民
云门舞集2团助理艺术总监郑宗龙作品《墙》的剧照,表现了编导32岁时的一段不愿跟人交流的“撞墙期”。
台湾编舞家林怀民为早报记者搬来一把凳子放在他对面,然后在烟筒旁抽起一根烟,笑说:“我一定要坐在能抽烟的地方才对劲。”
这次,林怀民是为云门舞集2团在上海的首演而来,11月16日至18日在艺海剧院的演出包括《流鱼》、《下回见》、《出游》、《墙》、《坦塔罗斯》5部作品,由4位年轻编舞家黄翊、布拉瑞扬、郑宗龙、伍国柱编导。
此次演出的节目中,黄翊的《流鱼》灵感来自海水中游弋的鱼群和人与人碰触后迅速离开的神情;《下回见》则让上班族在小提琴协奏曲中互相调情、嬉闹、尔虞我诈。布拉瑞扬的《出游》来自编导的一个噩梦。郑宗龙的《墙》表现了编导32岁时的一段不愿跟人交流的“撞墙期”。2006年因病早逝的舞界传奇伍国柱作品《坦塔罗斯》,用有趣的方式诠释了希腊神话。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作品里没有传统包袱,没有历史的紧张和内敛,只讲生活,因此都轻松、活泼,没那么紧绷。”林怀民在接受早报记者专访时说,常有人说云门舞集的作品发人深省,“但2团的作品可以说非常可口。”
越往基层走作品越要惊艳
1973年由林怀民创办的云门舞集(1团),是台湾的一个现代舞蹈表演团体。云门舞集2团是林怀民在1999年创立的,为年轻编舞家及舞者提供舞台。目前该舞团艺术总监由林怀民担任,郑宗龙为助理艺术总监。
和从小在知识分子家庭长大的林怀民不同,云门舞集2团的编导成长在民间。比如,郑宗龙自小在街上帮家人叫卖夹脚拖鞋,还要躲避警察到处跑来跑去;布拉瑞扬是台湾排湾族人,14岁前都在山上部落里长大。林怀民说,这些经验对他们日后的创作都有帮助,接地气更容易让年轻观众了解和看懂,“也因此他们的作品有非常泼辣的生命力。”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美国某幅画报上看到‘赤脚医生’,觉得文化、艺术就应该这样普及。”这是林怀民成立云门舞集的初衷。但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云门舞集(1团)因巡演太忙,没办法频繁深入社区民间,林怀民萌生再建新团的想法。于是,云门舞集2团诞生。2团成立两周后,台湾发生“9·21”大地震,还在上课的团员们便奔赴了灾区,在断壁残垣中起舞。2团每年都会花六七个月在全台湾跑,剩余时间在团里创作。布拉瑞扬向早报记者回忆说,2团刚创团时在深山部落表演,也曾在饭店和学校的领操台上跳舞。
林怀民感到,舞团越是往基层走,作品就越要惊艳,“因为老太太和小孩看着喜欢就专注地坐下来了,不喜欢就会溜边走掉。”林怀民说,老人和小孩看他的作品开心就够了,“他们并不需要深入了解,那是知识分子的事。”曾有一位台湾观众跑过来对林怀民说,台上跳了什么他看不明白,但他全身都因为激动而起鸡皮疙瘩,“这就够了。”
现代舞最好的状况是简单
林怀民说,现代舞是肢体的语言,叙事能力很低,“它最好的状况就是简单。观众如果带着‘求知欲’来看舞蹈就会很辛苦。”就像听音乐一样,到剧院不是来上课,享受就好,“如果作品让观众感觉岔气、不安和烦躁,这不是现代舞和非现代舞的差别,而是作品好坏之间的差别。”
云门两个舞团常一起上课,但训练方式稍有不同。“1团是演绎林怀民的作品,所有舞者的塑造都出自林怀民的审美喜好;2团是很多年轻编导在创作,有更多的可能性。”郑宗龙说,两个舞团的美学需求和对舞者的身体需求不同。“1团的舞者因为修禅,练习内家拳和气功,身体充满张力;2团舞者的身体则轻松自在,他们是普通人的身体。”林怀民总结说。
林怀民说他喜欢的舞者,一是要认真、热爱舞蹈,一天跳8小时没问题;二是动作上要有风格和个性,不能都统一。妈妈级的资深女舞者最让林怀民喜欢。“她们的身体什么都懂,能明显看出生育前后的差别,她们知道怎么安排事情,也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身体。”林怀民还认为,他的作品不适合外国人跳,因为很多下半身动作,洋人腿长蹲不下去。
在台湾,观众对现代舞的接受程度很高,云门每次在台北都能为两三万名观众连演10至15天。
林怀民说,他的舞蹈不必作为保留剧目演下去,“因为云门的训练方式并不见得让每一代舞者都喜欢,总有新作品出来,我不希望云门变成博物馆。”林怀民说,当他离开后,那些老剧目可能不再演了,他并不因此觉得可惜,“世上可惜的东西太多了,就像上海那么多老房子也都在慢慢拆掉。当观众不再买票来看我的作品,我就应该鞠躬下台了。”
(实习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