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伯雄

　　（一）绘画1917——30年代中期

　　十月革命的胜利，大大鼓舞和激发了画家的创作热情。当时，一批十月革命前的老一代进步画家，成为苏联绘画的奠基者。他们的创作对苏联绘画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们在革命初期和20年代，大多都在莫斯科和列宁格勒等地的美术学院任教并从事创作活动。正是他们，把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进步的俄罗斯美术传统，特别是巡回展览画派的优秀传统，带进了苏联美术界，并创作出了具有新时代面貌的优秀作品。

　　在革命初期，美术家们以美术为武器，积极地参加保卫苏维埃政权的斗争，画了许多配合当时革命形势的宣传画。著名画家莫尔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

　　莫尔（1883－1946）原名奥尔洛夫，是十月革命后最初一批苏联著名画家之一。他是宣传画大师，在苏联美术史中，是作为苏联宣传画的奠基人、漫画家、书籍插图画家、卓越的教师而知名的。在他的学生中间，有大家所熟知的库克雷尼克塞和列舍特尼科夫等著名画家。莫尔还是一位有独特见解的理论家，有著作《我是布尔什维克》一书问世。

　　莫尔把自己的艺术才能完全贡献给了人民。在国内战争年代，政治宣传画是他创作的最主要的任务。例如：《你参加志愿军了吗？》（1920年）、《弗兰格尔还活着 ，要无情打击它！》（1920年）、《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1920年）、《第三国际万岁！》（1921年）、《求援》（1921－1922年）等充满激情的政治宣传画，就曾在革命斗争中起了巨大的鼓动作用，在对敌斗争中成为有力的武器。宣传画《你参加志愿军了吗》描绘了一个红军战士以严肃的直视观众的目光，并伸出右手直指观众，发出了革命号召——你参加志愿军了吗？这幅宣传画在当时贴满大街小巷，刊载在报刊杂志上，出现在电影、戏剧中，鼓舞了成千上万的群众参加志愿军，投入了保卫革命、捍卫苏维埃政权的战斗行列。在1920年6月只用一个夜间完成的这幅著名宣传画，构图简洁，形象鲜明，富有表现力。它成了国内战争年代的独特象征，也成了苏联绘画中具有时代特征和纪念意义的杰作。《求援》一画，以巴库的饥民举首盼望粮食的形象，打动了了千万人的心，使人们立即想到要以实际行动支援灾区。画面的强烈黑白对比，大大增加了形象的感染力。

　　1919年，诗人马雅可夫斯基领导了著名的《罗斯塔之窗》，它是当时宣传画的一种十分有力的手段，名称来自“罗斯塔社” 。《罗斯塔之窗》以短诗配合讽刺画的十分有力的手段，无情地揭露了敌人。它的内容生动尖锐、简洁明了，形式短小精悍，反映及时迅速，被称为是当时“宣传艺术中的轻骑兵”。参加《罗斯塔之窗》创作的有著名画家列别杰夫、切列姆内赫、马柳京和莫尔等。马雅可夫斯基还亲手作画，例如《农民们，这样来迎接弗兰格尔》（1920年），就是他绘制的一幅《罗斯塔之窗》的讽刺画。

　　1919年4月，尽管苏维埃政权当时还面临着许多困难，但为了鼓励美术家创作，按照列宁的指示，由卢那察尔斯基领导的教育和文化人民委员会主办，在彼得格勒的冬宫举行了有三千多件作品的大型美术展览会。差不多当时所有的美术家团体如“巡回展览协会”、“艺术世界”、“红方块王子”、极限派、构成派等，都参加了这次展览。老一辈现实主义画家雷洛夫的作品《晴空万里》，在展览会上深深地打动了观众的心。

　　雷洛夫（1870－1939）是苏联老一辈风景画家。十月革命前是“俄罗斯美术家协会”成员，虽然倾向于印象主义的色彩，但他仍继承了俄罗斯著名画家萨夫拉索夫、波列诺夫、列维坦、谢罗夫等人的风景画中的民族风格，又在现实主义风景画中加进了浪漫主义诗情。

　　雷洛夫在革命前就学于彼得堡美术学院，是库因吉的学生。他于十月革命胜利之初画的这幅著名风景画《晴空万里》（1918），成为苏联绘画史中划时代的纪念碑式的杰作。

　　北方严峻的大海，积雪覆盖的岛屿，鼓起白帆正在航行的船只，在蓝色天空穿过云端振翅飞翔的白天鹅——这一切表现了大自然的宏伟和自由解放时代的激情。虽说是风景画，却显得朝气勃勃，给人以奋进向上的无穷力量。在战火纷飞年代，这幅画如同一首健康的抒情歌曲，增强了人们的爱国主义感情。20年代，苏联美术进入了新阶段，艺术开始广泛地表现新的生活和新的英雄人物，出现了许多描写国内战争和反映新时代面貌的优秀作品。

　　彼得罗夫·沃德金（1878－1939）是在革前就开始了创作生涯，并形成了自己的独特艺术风格的著名画家。他于1897－1905年，在莫斯科绘画雕刻建筑学校师从卡萨特金、阿尔希波夫、谢罗夫学习绘画。曾是“艺术世界”派画家，后来又是“四艺社”的成员。他在彼得堡美术学院从事教学多年（1918－1933年）。他还是一位作家，生前著述甚丰。

　　彼得罗夫·沃德金的绘画艺术特征是与传统艺术，与古俄罗斯艺术的有机联系。早在1912年，他就以《浴红马》一画而享有盛名。在这幅画中，明显地反映了他的艺术的早期阶段是利用古俄罗斯圣像画或文艺复兴时代巨匠们作品的色彩和表现形式来表达现代的内容。他的画类似湿壁画，轮廓明晰，线条流畅，色彩纯净响亮，节奏感强，富有激情。

　　他的妻子曾回忆说：“《浴红马》是一幅寓意画，它预示着革命。他甚至担心此画不能允许展出。然而，此画终于展出了，并获得无数观众的好评，取得很大成功。”彼得罗夫·沃德金在20年代和30年代创作了一系列浪漫、悲壮的革命题材的肖像、静物、人物风俗画，显示了他对周围世界和人的深刻理解。例如《1918年的彼得格勒》（1920年）、《安娜·阿赫玛托娃肖像》（1922年）、《战斗之后》（1923年）、《政委之死》（1928）年、《1919年·担忧》（1934年）、《新村》（1938年）等。都是他的代表名作。

　　1937年，评论家普宁看了彼得罗夫·沃德金作品展览之后在报上发表文章写道：“彼得罗夫·沃德金的展览，具有节日般的庄严感，充满英雄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对未来的坚定信念。这就是彼得罗夫·沃德金艺术的巨大社会意义……他是我们今天的最有勇气、最有力量的艺术大师之一。”彼得罗夫·沃德金的艺术创作，对苏联的青年画家影响很，因为他们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了真正的俄罗斯的绘画传统，坚实的素描功力，独特的色彩和构图，浓厚的乡土气息、民族风格和现代感。

　　1922年成立的“革命俄罗斯美术家协会”的活动，在当时起了重要作用。它团结了广大的进步美术家，倡导具有俄罗斯传统的主题性绘画，并为此组织了多次主题性的美术展览，如“列宁文化宫”、“工人的生活和风尚”、“苏联各族人民的生活和风尚”等展览。这些美展有力地促进了苏联美术的发展。

　　老一代画家在革命初期和20年代也都积极从事创作活动。巡回展览画派画家卡萨特金、阿尔希波夫、马柳京等，他们继承了巡回展览画派的传统，画出了具有时代特征的作品，如卡萨特金的油画《学习去·拿着书本的女少先队员》（1925年），阿尔希波夫的《拿水罐的农村姑娘》（1927年），马柳京的《富尔曼诺夫肖像》（1922年）等，都是苏联美术史上的名作。

　　卡萨特金描绘的女少先队员，极富生活朝气。阿尔希夫早在国内战争期间就创作了一系列俄罗斯农妇的健康乐观的典型形象。马柳京画的富尔曼诺夫像 ，更是苏联肖像画杰作之一。他着力刻画了年轻作家充满智慧的神态。他身披军大衣，胸佩红旗勋章，手拿纸笔，仿佛在构思。马柳京还是“革命俄罗斯美术家协会”创始人之一。

　　较年轻一代的画家也在这个时期创作出了许多具有时代气息的作品。革命俄罗斯美术家协会会员格列科夫的创作尤为突出。

　　格列科夫（1882－1934）的作品，真实而生动地描绘了国内战争中的英雄事迹与骑兵第一军团的战斗经历。

　　在《到布琼尼部队去》（1923年）一画中，描绘了一个白匪区的贫农哥萨克，冒着生命危险去找红军，志愿参加人民的军队。画面表现的是：骑在马上的哥萨克，带着一匹备用的马，缓慢地走在骄阳似火的荒原上。马累了，人也由于长途跋涉和夏日的酷暑而筋疲力尽。但是，就要达到目的地，不用再害怕白匪了，可以把帽子缝上红绸带了。《机关枪二轮车》（1925年）一画，象征着革命的胜利、威力和英雄精神。格列科夫的作品是描写年轻的苏维埃共和国斗争年代的浪漫主义的诗篇。在格列科夫后期的作品中，国内战争题材处理得如同一曲革命胜利的凯歌。在这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的是他的大作《红骑兵第一军的号兵》（1934年）整个画面呈现出一派胜利的喜悦。《号兵》一画是在画家逝世前不久完成的，成了他创作道路的总结。

　　格列科夫是苏联军事画创始人，也是全景画和透景画的创始人。他还被认为是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美术的奠基者。他出生于顿河流域哥萨克家庭，从小就同情贫苦的农民。1920年他自愿参加布琼尼的骑兵队当战士，成了业余美术活动的组织者。在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将军的直接指导和关怀下，经过顽强的努力创作，逐渐成为一个新型的军事画家。他的油画成为纪录艰苦的革命斗争年代的珍贵的文献。为纪念他的功绩，于1934年苏联成立了以格列科夫命名的军事画工作室。
20年代，风俗画、历史画、肖像画、风景画和书籍插图等都有很大发展。

　　切普卓夫（1874－1950）的作品《农村支部会议》（1924年），表现了苏维埃的新生活，真实地描写了农村共产党员质朴笃厚的形象。这件作品有巡回展览画派的传统画风和特征，是新型的苏联风俗画的范例。

　　莫拉沃夫（1878－1951）早在1920年画的油画《贫农委员会会议》，同样是反映苏维埃农村新生活题材的作品，塑造了主宰自己命运的新一代农民形象。

　　库斯托季耶夫（1878－1927）也是最早表现苏维埃生活题材的画家之一。他在1920年创作的《布尔什维克》，寓意象征地处理了革命题材。它所刻画的形象是独特的，构思新颖。他以后的作品，如《庆祝国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的群众集会》，以浪漫的笔法，表现了革命的人民意气风发、无比欢乐的游园会。

　　20年代的历史画具有真实记录历史的特征。例如，布罗茨基（1884－1939）的文献性革命历史画《巴库26名人民委员被枪杀》（1925年）、《列宁在普基罗夫工厂讲演》（1926年），《列宁在斯莫尔尼》（1930年）等，是20年代苏联绘画史中重要的一页。布罗茨基是列宾的学生，与高尔基有很深的友谊，是苏联第一个得到列宁勋章的功勋艺术家。他被认为是苏联革命历史画的创始人。他还是艺术教育家，培养了许多优秀绘画人材。

　　里亚日斯基（1895－1952）的肖像画杰作《女代表》（1927年）、《女主席》（1928年）描绘了苏联妇女社会活动家，创造了苏维埃时代的典型妇女形象。这是一种完全新型的人，他们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建设新社会的伟大事业。她出现于苏联的现实生活，产生于与祖国共命运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斗争之中。

　　以描绘游牧民族和苏联中亚地区生活情景的风俗、风景画而著名的老画家库兹涅佐夫（1878－1968）的作品《牧人的休息》（1927年），构图轻松自如。画面描绘的是一个农闲的季节。前景上的人物，姿态自然，线条流畅，他们是解放后的土地的主人。[NextPage]

　　家乡面貌的变化，激动了画家，促使他们以新的眼光去画风景画。在20－30年代出现了许多描绘工业化和城市建设的风景画。工业风景画的开创者雅科夫列夫（1890－1972）的油画《整顿运输》（1923年），描绘的是铁路火车站遭到敌人破坏，无法通行，但现在正修复的情景。火车冒烟，人在路上走动，火车站又兴旺起来。从一个普通场景，反映了新生活的开始。

　　老一辈风景画家尤恩（1875－1958）在20年代创作的带有象征手法的主题性油画《新的行星》（1921年），用强烈的色彩，把革命的疾风暴雨作了有力的表现。尤恩多画风俗风景，尤其擅长描绘雪景。他的《冬末·中午》（1929年）生机盎然，充满了诗意。

　　20年代，苏联的版画艺术也取得了很大进展，特别是在书籍插图艺术方面，成就显著，出现了许多优美动人的版画插图作品。
法沃尔斯基（1886－1964）是苏联著名的老一代版画艺术大师。他的创作才能是多方面的，不仅以精细的木口刻插图闻名于世，还是一位大型绘画和舞台美术家，同时又是理论家和教师。

　　鲁迅先生早在50多年前向中国观众介绍苏联版画时，首先提及的便是法沃尔斯基及其作品。称他是苏联版画的开山大师，并说他是“自成一派，已有重名”的版画巨匠。可见鲁迅先生对法沃尔斯基敬重之深。法沃尔斯基的细腻严谨的版画艺术，曾经给予我国早期木刻创作以深刻的影响，直到今日，在某些老木刻家的创作中，仍可看出法沃尔斯基的手法。

　　法沃尔斯基早期在莫斯科从师著名画家尤恩学习绘画，1906年至1907年在德国慕尼黑霍尔洛什美术学校学习，1907－1913年他又就学于莫斯科大学艺术史系。后来又去了法国和意大利，在那里潜心研究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杰作和西欧现代艺术。因此，十月革命后，他已经是一个知识渊博的画家、教育家和理论家了。他培养出了一大批杰出的苏联画家，如杰伊涅卡、冈恰洛夫、皮缅诺夫等，都是他的学生。

　　诗歌、戏剧、小说插图在他的木刻中占有首要位置。他为不同时代的文学巨匠的作品创作了大量出色的插图。如1927－1934年间为梅里美、普希金、托尔斯泰、莎士比亚、但丁、法朗士等大师的作品作了插图。他为《伊戈列夫兵团史话》和为普希金著名悲剧《保利斯·戈东诺夫》作的全套插图，可以说是抗鼎的代表性杰作。在作品中作者极精致地刻画了鏖战的疆场、宫廷的激变，其人物的众多，景物之纷繁，使人目不暇接。举凡山川风物、日月星辰全都统一在一个宏大的构思与构图之中。层次清新，动人心魄，决无杂乱堆砌之感，如无大师的功力，是无法驾驭如此宏大的场面。

　　肖像画也是法沃尔斯基作品值得注意的一个方面。他于1929年创作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肖像》极为出色。直立在桌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低垂着头，双目凝视，若有所思。宽阔的额头，紧闭的双唇、微颤的捏着稿纸的双手，都充分地表现出这位愤世俗的俄国作家内心的激动与不安。

　　1957年他还为国家历史博物馆设计并绘制了两幅壁画：《伊戈列夫兵团史话》和《18世纪人民起义》。在庆祝十月革命40周年之际又设计镶嵌壁画《1905年》，描写1905年俄国工人手持红旗反对沙皇统治的游行示威场面。整个画面气势雄伟，色调沉着有力，构图饱满严谨。

　　法沃尔斯基是苏联美术老一辈巨匠，是版画史上的一代宗师。他培养了大批美术人材，留下了大量优美的版画作品。更为珍贵的是他对祖国、对人民、对艺术的无限热爱和深情。他对人类美好未来的追求充满了献身精神。

　　与法沃尔斯基同代，但风格迥异的老版画家列别杰夫（1891—1967），是彼得格勒《罗斯塔之窗》的创始人，也是苏联儿童书籍插图的开山祖师之一。在20年代曾为基普林格的《幼象》和马尔夏克的《马戏》等儿童读物绘制了精美有趣的插图。

　　列别杰夫为《罗斯塔之窗》画了许多宣传画和讽刺漫画。其中宣传画《捍卫十月革命》（1920年），以几何形平涂色块，如彩纸拼贴一般，表现持枪保卫革命的红军战士。画中人物形象概括有力，色彩鲜明强烈，省略了一切细节的描绘，可以看出画家风格的独特。他为《狩猎》一书绘制的石版画黑白插图《猎熊》（1925年），显示出深厚的素描动力，画面简洁，形象生动有趣，耐人寻味。

　　（实习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