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冀雁山
——旁观河北大学党委书记兼校长王洪端教授“抄袭门”事件
《厚黑学》堪称中国近代史上的一部奇书，该书出版于民国初年，曾经轰动朝野上下。１９４９年后，《厚黑学》曾遭到严格查禁，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普通民众对这部书的内容所知无几。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之后，《厚黑学》在我国大陆卷土重来，到了本世纪竟再度成为畅销书。《厚黑学》的作者李宗吾是四川人，他通过对中国历史的研究发现，中国古代枭雄霸主们成功的秘诀，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脸厚心黑”之道。
在笔者看来，“脸厚”和“心黑”是动词，是一种惯用的手段和伎俩，只要能够达到个人的私利目的，就千方百计地予以实施。当这种卑鄙的手段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之后，“脸厚”和“心黑”也就随之由动词和手段，逐渐变成了名词，变成了人生的一种常态，成为“厚脸”和“黑心”之人了。概其要者，这种人的处世之道，往往由“谎言（脸厚）＋威胁（心黑）”组成。“谎言”就是“脸厚”，“威胁”就是“心黑”。必要时，就毫无顾忌地二者兼施。通常，当处于寄人篱下的处境时，他们最常用的手段是“脸厚”（谎言），而一旦他们得势抑或大权在握，即肆无忌惮地采用“谎言（脸厚）＋威胁（心黑）”的卑劣手段。由此观之，专权独裁者的“脸厚心黑”之道，较之投机钻营的鼠辈而言，其害尤甚。
晚近几年，我国大学学术抄袭事件时有发生。若以“厚黑学”来分析我国目前大学存在的学术抄袭现象，可以获得诸多有趣的启示。首先，学术抄袭者是“脸厚”者：他为了达到成名成才的目的，会厚着脸皮去“剽窃”他人的学术成果；其次，学术抄袭者是“说谎”者：所剽窃的学术成果一旦得以发表，他就心安理得地据为己有，即使谎言被揭穿，他也会厚颜无耻地予以否认；最后，学术抄袭者是“心黑”者：这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由观点的抄袭到全文的抄袭，另一方面，对有学术良知的揭露者进行心黑手辣的打击报复。
河北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王洪瑞教授的“抄袭门”事件，与上文分析的“厚黑”之道有诸多相似之处（本文对该事件的分析仅以近期网络上的信息为准）。自２０１０年３月王洪瑞教授的“抄袭门”事件在网络上曝光以来，王洪瑞教授对“厚黑学”的运用，达到了让原书作者李宗吾蒙羞和折服的地步：首先，是“脸厚”地封杀信息。具体表现为：封杀河北大学校园网及删帖，试图让河北大学和学术界成为信息的“孤岛”。其次，试图用“谎言”澄清所谓的清白。具体表现是：在“新语丝”网站上发布了一篇自报“清白”短文，文章否认其博士论文抄袭，但却未做出任何有说服力的解释。姑且不谈该短文遣字造句之拙劣，其字里行间蕴含试图报复的火药味之浓烈却力透纸背。再次，用“威胁”的手段逼迫“举报人”招供所谓的背后“指使者”。具体表现是：派人到河北大学某学院以文革中常用的“谈话”和“胁迫”等方式恫吓某教师“招供”。最后，“心黑”地利用公权力打击所谓的“嫌疑人”。
可以说，王洪瑞教授所采用的“厚黑”之道不足为奇，令人惊奇的是目前河北大学、河北省教育厅、教育部对该事件的反响。从网络上的信息看，王洪瑞教授至今没有正面地回应有关自己的“抄袭门”事件，而完全采用屡屡得手的“厚黑”之道：一方面用“谎言”造谣惑众，另一方面对揭发者进行打击报复；在王洪瑞教授“厚黑”之道的“影响”下，河北大学绝大多数的干部和教师表现出了惊人的“顺从”和“安静”；作为上级行政主管部门的河北省教育厅也显得异常的“宽容”和“大度”；一再声称过对学术抄袭行为持“零容忍”态度的教育部，到目前为止对该事件始终保持着“零作为”。笔者认为，关于王洪瑞“抄袭门”事件的这一系列反响，完全符合“厚黑学”分析的“标本”意义。
其一，是大学党政领导集权的问题。大学的行政化问题，业已成为时下教育改革和学术界探讨的热点。在官本位意识和行政化业已成为我国大学普遍现象的情况下，我国高校“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本身，或许会造成党委书记和校长“双权威”之间的矛盾和权力过于集中等诸多弊端。可以设想，在河北大学这样一所校长兼书记的大学里，一旦党政大权被一位深谙“厚黑”之道的人所把持，其后果是可以设想的。如果科长要升处长、处长要升副校长、教师要评教授，等等，他们就必须按照都由校长兼书记一个人及其利益小群体所奉行的“厚黑”之道行事；否则，就会成为“厚黑”之道的牺牲品。由是观之，河北大学广大干部和教师们对王洪瑞“抄袭门”事件所表现出来的“顺从”和“安静”就可以理解了。
其二，大学党政领导的任命制问题。尽管我国的现代大学制度来源于西方，但是我国大学的管理体制却是完全按照我国传统的“衙门体制”运作的。大学的党政主要领导，都是由上级的组织部门和教育行政部门联手任命的。这样的任命体制极容易导致“欺下瞒上”和“官官相护”的“厚黑”之道。由是观之，河北省教育行政部门对王洪瑞“抄袭门”事件充耳不闻的“宽容”和“大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三，大学管理的条块分割问题。自上个世纪９０年代以来，我国即提出了“２１１”“９８５”等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发展规划。作为“河老大”的河北大学，尽管没有挤进“２１１”的行列，但是也成为了一所“省部共建”大学。“省部共建”的模式如果成功，既会成为河北省的荣耀，又会成为教育部的荣誉。但是一旦出了问题，“省”和“部”也容易形成相互推诿的局面。由是观之，教育部对属于“地方大学”的王洪瑞教授“抄袭门”事件的“零作为”也就“心安理得”了。
由网上所获取的信息表明（如封杀网络信息、不敢于正面回应、背后对揭露者进行威胁和打击报复等等），王洪瑞教授的“抄袭门”事件无疑是事实。笔者认为，该事件的揭发者，正像《皇帝的新衣》中那个率真的孩子的惊呼：“可是，皇帝并没有穿衣服呀！”。在那一声呐喊中，有关皇帝的新衣漂亮与否的争论就变得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对谎言的揭露，实际上就是这么简单。不简单的是，那些各怀鬼胎的“大人们”处于对权力的恐惧和渴望，一直在附和着皇帝的淫威和骗子们编织的美丽“谎言”。按照“厚黑学”的逻辑，那些握有“谎言＋暴力”的“大人们”，如果要加害于那个“诚实＋率真”的“孩子”，实属易于反掌。于是之，“苏格拉底之死”中的“多数暴力”就产生了。目前，河北大学校长王洪瑞教授的“抄袭门”事件正面临着相同的局面。令人欣慰的是，《皇帝的新衣》的作者没有让孤单而又诚实的孩子落于如此悲惨的结局。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骗子终于落荒而逃。从历史上看，以言论自由对抗暴力强权，是人类始终不渝的诉求。当年，法国的伏尔泰和卢梭学术观点相左，卢梭写了一部书，被伏尔泰批得一无是处。然而，当伏尔泰得知当局要封禁卢梭的这部书时，他却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并为之辩护。他对卢梭说：“我坚决反对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这种话的权利！”愿每一个有良知的大学人，牢牢记住这句话！只要大多数知识分子能够秉持自己的“真诚和良知”，对明显的“谎言和威胁”予以拒绝和反抗，作为“厚黑之道”的学术抄袭在我国的“象牙之塔”就根本无法长期存在下去。
无疑，用“厚黑”之道来概括中国历史和我国大学的学术抄袭现象，未免有简单化和片面化之嫌。可是，当我们阅读中国的历史，不能不发现其中有太多自欺欺人的“厚脸谎言”和血腥的“黑心残忍”。应该说，西方历史也有过“厚黑”当道的时代。但是，随着宪政与民主制度的确立，“厚黑”之道的风行随之成为历史。美国前总统布什曾用直白的语言道出了消解“厚黑”之道的真谛：“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师们的经典著作，不是政客天花乱坠的演讲，而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因为只有驯服了他们，把他们关起来，才不会害人。”《厚黑学》认为，中国历史上的枭雄霸主们甚至英雄豪杰们，都是靠着“厚黑”之道而成功的。由是观之，我们要敢于藐视那些由“谎言”、“威胁”和“暴力”而获得的所谓“成功”，对“厚黑者”的成功永远说“不！”。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河北大学王洪瑞校长的“抄袭门”事件及其后续反响，已经远远超出了简单的“学术抄袭”现象本身，它具有深刻的体制性“标本”意蕴。因为该事件的当事人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教授，他还是一位握有相当权力的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按照“厚黑学”的逻辑解释，一名普通教授的学术抄袭基本上可以用“脸厚”来概括，因为即使他的抄袭行为被揭露，他也没有能力动用公共权力来封杀信息并对揭发者予以报复。一名作为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的教授，他的学术抄袭固然也可以用“脸厚”来概括，但是一旦他的抄袭行为被揭露，他还有“可能”和“能力”动用公共权力资源对揭发者予以打击报复。就目前的网络信息看，河北大学校长兼书记的王洪瑞教授正在不遗余力地利用这种“可能”和“能力”，并且已经取得了预期的“厚黑”效果。在抵制学术抄袭和大学“去行政化”改革业已成为大学人共识的时刻，如何看待和处理王洪瑞“抄袭门”事件的“标本性”意义在于：它是否会成为遏制学术抄袭现象的蔓延以及进行深度的体制性改革的契机？作为大学校长，应该成为“学问人格”的“楷模”，还是成为精通“厚黑之道”的“霸主”？如果我们默许王洪瑞校长的“抄袭门”事件蒙蔽过关，它是否会成为“李洪瑞校长”、“陈洪瑞校长”、“Ｎ洪瑞校长们”的“后辙之便”？这不仅是关乎到“诚实和良知”与“脸厚和心黑”之间的对峙问题，也关乎到我们是否敢于和有能力将滥用权力者关进“笼子”里的问题！
愿有良知的大学人，对王洪瑞“抄袭门”事件的进展拭目以待！
（编辑：罗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