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入歌,是什么样的颜色?蓝色,棕色,绿色,白色,抑郁的但却激昂的,幽闭但又开阔的,像下雨天屈居室内时的惆怅张望,原野上幽魂的嘤嘤泣诉。
许多文艺作品有情绪染色功能,用各种方式,让人陷入它的主观情绪色彩中,以此制造迷恋或者依赖。而电影《黄金时代》却阻止了情绪染色,它甚至努力破坏观众的沉浸和投入,电影中很少有音乐,情节和对白,字字句句都有出处,剧中演员,时不时转向镜头,以平实的方式陈述历史。编剧李樯说,这样是为了告诉观众,没有人能还原历史,这部电影也不是为了所谓还原而来。最终,给观众情绪染色的任务,落在了宣传曲《只得一生》身上。
“来就来到人生喧哗交响的洪流,哪怕痛或快,也留下,一声咳嗽。走就走到蓝天碧水深处,循环不休,一个人自由地笑,自在地哭,此生不朽。”林夕作词、罗大佑作曲的这首歌,试图完成这样的任务:给萧红的一生定调,也给萧红的一生,染上一点颜色。
是什么样的颜色?蓝色,棕色,绿色,白色,抑郁的但却激昂的,幽闭但又开阔的,像下雨天屈居室内时的惆怅张望,原野上幽魂的嘤嘤泣诉。三拍子的节奏,像跳舞时,担任主导者的舞伴,一步步把你拖进情绪的幽暗地带,小调的沉郁色彩,符合萧红一生的基调,她总是想在炮声隆隆的大时代里给自己安放一张床、一个书桌,在周围的作家都去写抗战文学,甚至投身战场的时候,写下怅望家乡的《呼兰河传》,她汇入了交响的洪流,却试图成为这道洪流中的支流,时代之外的一段时间,电影里的她说:“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写点东西。”
林夕说自己在中学时代就读过萧红,为了这首歌词,又再度重温萧红作品,所以,歌里处处可以看见萧红作品的印记:“人生太短”,是萧红短暂一生的概述,她只活了三十一年,写了十年,却留下百万余字;在同时代作家都被遗忘之后,还被人铭记,是所谓“故事太长”;“哪怕痛或快,也留下一声咳嗽”,说的是夺取萧红生命的肺结核,却也暗喻她在历史上留下的刻痕;“蓝天碧水”出自萧红遗言,那情景又萧萧有鬼意;“以生死成就”或许指向萧红的《生死场》,当然,萧红作品处处都有生死,甚至她的一生,也是一部生死交响曲。
当然,对萧红的读者(例如我)而言,这词这曲,仍有隔膜,属于萧红的歌,该少点评述,多点意象,萧红作品里,也提供了足够多的意象,信手采来,都可以入歌。
这是罗大佑第三次为上个世纪的女作家写歌。当年的《滚滚红尘》,写给同名电影,但主人公沈韶华的原型,分明是张爱玲,“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是那段连小团圆也算不上的爱情的一曲哀歌;《追梦人》,写给三毛,“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是暗恋,“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是向文学史书写者进谏,替三毛的地位声张。
张爱玲、三毛、萧红,三位中国传奇女作家,都已经入歌。如果罗大佑还会为那一百年里的中国女作家写歌,该写给谁呢?还有谁,从文章到爱情到人生,都经得起这样的评语——“叹此生值得一游”?细数细数,惊起一摊鸥鹭。
(编辑:王日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