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伯
采访者:河伯
受访者:陈珊妮
上一次采访梁晓雪的时候,我顺便提了一句即将要面采陈珊妮老师。雪总以切身经历给我了一个“忠告”:他见过陈珊妮几回,但珊妮老师只对他笑过一次,还是出于礼貌的微笑。这个tip还不如不给,反而更增加了觐见女王的忐忑感。采访的当天北京乌云密布,天气不作美,加上心里紧张作祟,气氛被自己制造的有些局促,因为这一次的采访我们或将体验传闻中陈珊妮的“冷”或者说“距离感”,印证或者颠覆。我站在酒店公寓里看着媒体工作人员在布置和打灯,一偏头看到陈珊妮老师已站在我的右手边看着工作人员,面带微笑,我随即与之寒暄,她脸上的微笑不减。我们比梁晓雪幸运多了,陈珊妮对我们不止笑了一次。瞧,误解就是从“耳听为虚”开始的。
陈珊妮太瘦了,穿着厚厚的坡底鞋更显她身材的颀长,坐在那里,只要不笑,兀自显得气场强大,她怎么可以被叫做公主?这分明是不怒自威的女王。我毫不隐晦的表达了听来的“误解”,陈珊妮却很爽朗的笑(注意,真的是爽朗的大笑)说这是一个健康的想法,因为“正常人”一般见她都会怕,包括歌手,资深的记者和主持人。在怕什么?“不懂,可能我不经常说废话吧。”陈珊妮说话很直接,不拐弯抹角,甚至不留余地,好恶分明的表达,难免让人敬三分,久而久之落下“冷酷”的话柄。
我们采访之前,陈珊妮已经做过两个采访了,我们之后,还有一家媒体在排着队。我相信这一次的内地之行,陈珊妮在有的“常规”问题上,已经不厌其烦的回答多次,在网上能搜索到她的答案的问题都是废问题,我只好变着法想让此次采访稍微与众不同一点,我们更多好奇陈珊妮周旋于歌手,制作人和评委之间的身份转换。
歌手陈珊妮
现在追溯陈珊妮的发迹专辑《华盛顿砍倒樱桃树》,那都是快20年前的事情了。94年的《华盛顿》是她的第一张专辑,彼时阅历不多,充满了少女的琐事,等末班公车、生一场病、看一次电影就是全部的生活。在她无所顾忌的揣摩未来样子的歌声中,在她意识流片段式的歌词里,我们看到一个毫无保留一次就抖个干净的陈珊妮。说起这张homemade专辑,陈珊妮面露难色,“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问过我这些问题了”。这是实话。她会很容易的忘记做个哪个歌手,甚至自己的唱片细节也都丢在了时光里。陈珊妮有时午夜听电台DJ播放的歌曲,会暗赞一首歌的旋律很好,或者哪段吉他和弦很棒,听完DJ的介绍,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自己曾经制作过的歌曲吗?她是一个活在当下甚至超前的人,她一直向前看往前走,根本没想过回头的事。
97年陈珊妮发了一张现场专辑《当坏人还没变坏的晚上,在女巫店》。有趣而又拗口的专辑名字,招牌的不连贯歌词,引人费解而又沉思。听唱片能感受到现场陈珊妮的紧绷感,实在是当时的社会乱象,让陈珊妮有所思,有所感,如此直接与社会面对面控诉,高调张扬,有不爽就唱出来。然而在十六年后,陈珊妮却出了一张叫做《低调人生》的专辑,同样是背负社会话题的专辑,这一次她婉转了很多。“因为年轻不懂事啊”。她慨然道自己年轻的时候写过很多社会的议题,比如关于暴力的,关于社会弱势群体的,陈珊妮解释通常不会平铺直叙的写词,她会留白,所以我们看到那些不连贯的歌词通常是要你脑补意会的。《在女巫店》让陈珊妮写尽了社会症结,而《低调人生》是她对人类情感的一次细致入微的观察,她谈了孤独症,谈到了占有欲,谈到了感情欺骗,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歌手。
2000年的《完美的呻吟》,是一次分水岭。陈珊妮扩大了自己的领地,她开始与香港黄耀明的人山人海有所接触,也是她新世纪电气化的开端。陈珊妮作为流行音乐第一线的工作者,她开始发觉整个工业的悄然变化。唱片工业数位化时代的来临,因为没有器材的限制,让音乐制作的门槛降低了,但陈珊妮认为音乐的创意反而是提高了,也就是说音乐的花样更多了。“录音的品质有好有坏,但是你可以让它(音乐)变得合理”,陈珊妮继续解释音乐的形式不太可能被重新创造,比如摇滚乐已经有了,嘻哈音乐也已经有了,所以只能把这些形式重新排列组合或者混搭出来所有的可能性,这是她玩音乐不亦乐乎的地方。也是为什么她每一张专辑都这么“善变”,可以从上一张粉红色轻电子的《I love you,John》,可以蜕变到灰色的《低调人生》。她继而腹黑的婉转一笑,下一张专辑又会不同。
陈珊妮在2000年之后还有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唱腔,从脚踏实地掷地有声到假音多变“妖气”妩媚,特别明显例证就是2004年的《后来 我们都哭了》。陈珊妮坦承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写的歌却不能驾驭,接受自己音域不宽的现实,她会报名参加一个vocal课程,努力在现有的唱腔基础上做到多变。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穷则思变”,通过这个课程,陈珊妮不仅在唱腔,甚至在思考问题的方法上都实现了变通。
陈珊妮曾经放话不喜欢被归类为“小清新”或者“花草派”,然而她却跟“小清新教主”陈建骐组成了一个甜腻的“19”乐团。“这有一点挑衅的味道”,陈珊妮想象不到会和陈建骐一起工作的样子,而她又是一个这么崇尚“可能性”的人,所以陈珊妮要做就做到极致,要“清新”就做到“史上最清新”。除了可能性,出乎意料的走极端可能是陈珊妮另一个关键词。
制作人陈珊妮
陈珊妮大概是“染指”两岸三地最多歌手的女性制作人了,翻看她曾经制作过的歌手名单,有些会让人不解。因为像杨乃文,田馥甄,甚至郭采洁,不难理解这些应该都算是跟她“同一国”的,另一些歌手难免让人有“纯粹为了完成工作不得不做”的想法。“大部分来找我的歌手,我推掉的真的很少”,陈珊妮自己就是歌手,所以她会将心比心的来看待每一个找她来制作的歌手,也许是好奇心,也许还是未知的“可能性”,她渴望会碰出不同的火花。甚至陈珊妮在制作专辑过程中要起到定心丸的作用,她知道一个歌手在完成唱片之后,要不断跟公众解释为什么要唱这首歌,为什么要拿这首歌做主打,而身为一个制作人就需要提前答疑解惑,要让一个歌手有制作参与感,而不是歌与制作脱离,“我认为九成以上的歌手其实都对自己的作品有想法的,即便你觉得他们是偶像歌手”。
陈珊妮很会“调教”歌手,甚至是“唱将型”歌手。许茹芸被大众津津乐道的“芸式唱腔”,在《芸开了》这张专辑中,因为陈珊妮的制作,变得很“陈珊妮”,让许茹芸从一个很会唱的歌手进化到了制作音乐的歌手了。另一个例子是彭佳慧,她的新专辑有陈珊妮的制作参与。你想不到,陈珊妮和彭佳慧是很好的朋友。可能是性格上的互补,生活中彭佳慧的细腻和体贴入微,其实让陈珊妮观察到了彭佳慧自己觉察不到的性格冲突,这也是彭佳慧信赖她的原因吧。好的制作人也需要敏锐的洞察力。
那陈珊妮是一个会和歌手谈心的制作人吗?“我很会,而且还有歌手半夜两三点给我打电话谈心”,陈珊妮一副谅你不知的表情。陈珊妮不会直截了当的跟歌手聊歌曲的事情,反而会和歌手聊近况,比如看了什么书,听了什么音乐,从而侧面了解歌手专注的事情。陈珊妮又举了郭采洁的例子。郭采洁的工作表满到只能找到一个空挡去录歌,录歌的空隙还要忙着读剧本,陈珊妮都会感同身受觉得辛苦。这个时候,陈珊妮就会给出正确快速的指示,帮她进入歌曲的状态。陈珊妮作为一个制作人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要了解一个歌手的脾性,这让她得到莫大的乐趣和满足。
评委陈珊妮
陈珊妮解释做评委是误打误撞,“我搞不清楚,我又不常看电视”,陈珊妮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评委”的主要功能其实是“作秀”。“单纯的当评委,说你唱的好与不好,还可以怎么改善,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困难的事情”,陈珊妮表示并不讨厌评委这个工作,甚至一开始很享受,因为这是一个跟一般的民众直接交流的机会,做评委期间甚至反思了流行音乐,因为流行音乐归根到底是要跟民众接轨的,所以她从中得到民众的反馈,让她觉得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后来放弃做评委,“因为太无聊,每个星期都遇到一样的人,一样的节目,讲一样的话”,她甚至质疑为什么这么多素人都要唱一种歌(就是所谓的“大歌”),世上的华语歌这么多,为什么每星期都唱张惠妹呢?
从做评委这件事来看,陈珊妮是一个好为人师的人吗?陈珊妮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喜欢”,甚至是她发掘的“弟子”山东。她不认为山东是她的学生,因为太有个性到是“无法教导的学生”,她不喜欢当老师的感觉。总之,陈珊妮的独特是唯一的,是无法找到继承衣钵的。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