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卡罗现代版《天鹅湖》

　　提起摩纳哥的蒙特卡罗芭蕾舞团，喜爱舞蹈的观众必不陌生，该团曾两度参演上海国际艺术节，带来了经现代手法改编的芭蕾舞剧《灰姑娘》、《睡美人》。编导、也是舞团艺术总监让·克里斯托弗·马约不仅为古典的童话故事穿上了时尚的外衣，也把虚幻的童话世界拉向了现实世界——尽管有着与童话舞剧相似的人物、情节，但新版舞剧重新赋予了编导对其别样的理解，使之更加契合现代观众的审美情趣和心理期待。

　　今年第15届上海国际艺术节开幕式演出，呈现了马约创作于2011年的作品《天鹅湖》，同样在部分保留经典的同时，突破了人们对古典芭蕾《天鹅湖》的既有概念，带给我们一些新意与思考。故事仍然发生在“王子”、“白天鹅”、“黑天鹅”之间，然而，“国王”、“王后”以及“夜女王”之间的宿怨——由舞剧序幕的短片揭示——成为戏剧冲突源头，也改变了原有的正义战胜邪恶的单纯主题，使整部舞剧笼罩在“阴谋”与“控制”的氛围之中。善与恶的较量从未停止，世界也许远没有黑白分明那么简单，创编者所思考和表达的起点即于此。

　　作为一部基于传统、又革新传统的现代芭蕾作品，蒙特卡罗现代版《天鹅湖》由内至外传递出现代的创作理念，然而，作为欣赏却是由外而内感知的。首先，舞剧异于传统的创新来自于视觉的冲击，曾以“黑白”两色主打舞台的《天鹅湖》，在马约手中变成了色彩斑斓的“时装秀”，群舞演员的服装色彩明快艳丽，主要角色也不再身着宫廷贵族式的华服以及几乎能与芭蕾划等号的蓬纱裙，取而代之以紧身轻薄、现代流行的装扮。这一点亦与舞美设计相呼应，仅以象征性的景物点缀，如嶙峋的山石、白色的方柱代表湖边和王宫，将现代视觉艺术时尚简洁、几何立体的特点体现于舞剧服装与造型的设计中，以此为衬托，更加清晰地展示出舞者身体的线条与表现力。其次，在音乐与编舞方面，现代版《天鹅湖》以古典版本为基础，沿用了柴科夫斯基的音乐，但创作者不仅根据需要调整了原有曲目的顺序，也在表达上融入了不同的理解，在一些曾是慢板抒情或是交响芭蕾的段落，以更加戏剧化和情绪性的动作予以编排，以适合其剧情与心理的表达。

　　精神是实践的产物，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社会现实，所秉承的理念自然相异，同时也影响着各时期审美观念的形成。古典版《天鹅湖》代表了其时代的审美理想，在这个崇尚纯真、高贵和秩序的理想时代，充满着对真、善、美的歌颂与赞扬，正义必然压倒邪恶，光明必然驱走黑暗。而现代版《天鹅湖》却着力揭示世界与人性的另一面，那就是永远与“光明”相生相伴的“黑暗”。

　　故事弱化了纯美的爱情主题，强化了人性的原罪与欲望，结局更是让我们对古典单一的世界观进行思考，探索理想背后真实隐匿的心理。编导马约用舞蹈营造了一个“力量”的世界，而“王子”意志的软弱和沉溺于情感的幻想，最终使他与他所向往的“白天鹅”成为权谋的牺牲品，以此为象征的，也摧毁了人们田园式的幻想，在人性被物性奴役的现代，所谓的美好渐渐失去令人坚持的力量，情感、理想、信仰在现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现代版《天鹅湖》向我们揭示了一个残酷且令人失望的现实世界，其核心思想体现了西方现代艺术对古典审美与伦理习俗的颠覆，它不再呈献给人们美的幻想，取而代之的是对现实的揭示与批判，尽管有时显得消极和片面。这不禁令人想起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所言：“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必须学会从一切杯子里痛饮；在世人中间要保持清洁的人，必须懂得脏水也可以洗身。”

　　（编辑：谭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