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木灰
4 月22 日-5 月25 日,12 位真正的盲人出演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梅特林克的剧作《盲人》。是为了更好地表达剧本含义,还是哗众取宠的投机行为?导演林兆华秉承一贯风格:没有态度,不做解释。
在北京近期的话剧演出中,除了林兆华导演的《盲人》,似乎没有其他作品可以引起观众更加强烈的兴趣。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梅特林克的作品、著名导演林兆华、12名真正的盲人演员、不售票的公益演出……这些信息不断刺激着人们观剧的冲动。与此同时,争议也随之而来。剧本晦暗绝望的基调能否得到观众的认可?用盲人做演员是为了更好地表达剧本含义,还是哗众取宠的投机行为?这是导演、演员、观众共同面临的问题,答案只能在舞台上揭开。
原定在人艺小剧场的演出因故取消,临时改在了朝阳区文化馆的“切·行动”剧场。剧组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剧场原本是一个大舞台,林兆华在一夜之间将它变成了小剧场:舍弃原有的舞台;撤掉一半观众席,变成新的表演区;用防火墙做天幕……为了帮助演员在舞台上准确地定位(对于盲人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舞美设计也想出了特别的方案:在地面上铺上鹅卵石,演员在舞台上可谓“摸着石头过河”。这些技术性的难题得到解决之后,最为关键的就是演员的表演了。
这12名盲人演员从来不知话剧为何物,对他们来说,走上舞台是需要巨大勇气的。林兆华的方法也不同寻常。他请来现代舞的编导,带领盲人演员跳舞,通过各种手段使他们身心放松下来,渐渐融入剧情。林兆华的另一个杀手锏是不对演员做任何要求,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交流,他准确地把握了每个人的性格、长处,给他们安排了各自合适的角色,将演员个人的潜质发挥到了极致。一些原本对表演未报期望的观众,在看完演出后发出感叹,“他们真的是盲人吗?”“他们真的从没上过舞台?”观众给予这些盲人演员的掌声也比一般的演出更为长久,几乎每场演出结束后演员已经回到后台,观众仍不离去,演员不得不再一次出场谢幕。
《盲人》是梅特林克戏剧理论的集中体现,他提出的静态剧场(static theatre),或内在戏剧(inner drama)对后来的许多剧作家产生了巨大影响,安德烈耶夫、斯特林堡、契诃夫都是这一理论的实践者。用梅特林克自己的话说:“我愈来愈相信的是这样一种老人,尽管他安详地静坐在那里,实际上他的生活却要比勒死情妇的情夫、比常胜将军、比‘为名誉而复仇的丈夫’更深刻,更富于人生,更有普遍意义。”《盲人》一剧所要表达的似乎是一种人类普遍的孤独与绝望。神甫将盲人们带出收容所,也许是要指给他们一条新的道路,带他们去向一片新的天地,而他自己却在中途不打招呼就死了。盲人们被遗弃在一个孤岛上,饥饿寒冷,无依无靠,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然而总会有人在绝望中发出声音“我们不能在死人身边这么等下去!我们不能死在这黑暗中!”于是他们开始与恐惧作战。
剧本虽然十分晦暗,但在舞台呈现时,大部分时间表演区都在光亮的笼罩下。戏的结尾处,盲姑娘借助婴儿的眼睛,看到了出路,此时天穹裂开一道缝隙,射进万道霞光,而众盲人则岿然不动,形同雕塑,显出几分悲壮。随着老妇人一句“可怜可怜我们吧!”的呐喊,轰然落幕。这一段落应该是导演有意识的处理,他不露声色地扭转了剧本绝望的结尾,留给观众遐想的空间:接下来这些盲人到底命运如何,是继续在这里等死,还是摸索着回到收容所了此一生,抑或勇敢地走向那不可知的未来……没有态度,不做解释,这也是林兆华一贯的风格。
在戏中,盲人们做了一件他们看似无法做到的事——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在现实中,盲人们也做了一件看似无法做到的事——站在舞台上,面对数百名观众,忘情地表演。这本身似乎也有了一种寓意,使我们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也许这正是本剧出现在当下戏剧舞台上的原因。
(编辑:萧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