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寇默·拉维尔
这几天,杰寇默·拉维尔的《蛇诗慢》正在上海话剧中心上演——舞台上仅仅只有7块可以随意移动拼合的多媒体屏幕,几笔简洁的水墨却在屏幕上生出无限变化——杰寇默用自己的理解讲述了《白蛇传》的故事,尽管在这出戏里,白蛇和青蛇的微妙情愫,法海和许仙的暧昧,都让中国观众感到有些莫名和好笑,但这个西方导演独特的视角和舞台表现,依然有着一种动人的力量。
杰寇默·拉维尔——几乎没有什么中国人知道这个名字,但在他出生的意大利和他定居的丹麦,他却是一位声誉卓著的导演。他的作品在世界上三四十个国家演出,仅是获奖名单,就可以列满整整一张A4纸。这个从小生活在欧洲的戏剧人,却有着深厚的中国情结,他说:“《蛇诗慢》里的很多元素,是希望表达对中国文化的敬意。”
事实上,这已经是杰寇默的作品第四次来到上海。《蛇诗慢》之后,他和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另一个更大的合作项目也将开始正式准备——一台将在世博期间上演的多媒体元素的莎士比亚剧目《暴风雨》。
从演员到导演
“电影也应该回馈戏剧”
记者:听说您自己也有一段很感人的爱情故事,为此您甚至放弃了在意大利已经如日中天的事业,来到丹麦发展?
杰寇默:哈哈,是的,那一年我35岁,在意大利也已经有了点名气。我和她在丹麦国际艺术节上邂逅,我们相识于排练厅,她是一个戏剧演员。后来我们就结婚了,我和她去了哥本哈根定居。我觉得在丹麦,艺术创作上有更大的自由度。
记者:听说您早期是一个电影导演,所以作品中经常有电影技巧和理念的运用。
杰寇默:事实上我算不上一个电影导演。我最早是一个演员,13岁的时候就入行了,后来才去戏剧学院学习,又当了导演。
我的作品一直有视觉尝试,首先因为我很喜欢电影,所以有时候自己也拍一些影像作品。我觉得戏剧给了电影很多养分,现在电影也应该回馈戏剧。我特别喜欢电影的剪辑,有时候这种元素也会运用在我的戏剧作品中。
虽然我一直在尝试用影像和多媒体来创造戏剧的舞台视觉,但是我每次使用的方式基本都不一样。这要根据不同作品的题材和内容来确定。就像我上一部作品是用纪实影像,这次是用手绘的多媒体。我觉得多媒体的介入不仅是为了美,也是要体现和表演的关系。最重要是为内容服务。
关于《蛇诗慢》
“说的是些错误的爱”
记者:怎么会想起排练《蛇诗慢》这部作品?《白蛇传》这个故事是您自己选择的吗?
杰寇默:最早是上海话剧中心的总经理杨绍林到丹麦来,和我们剧团谈合作,当时主要是谈《暴风雨》这个项目。他看过我好几个戏,觉得我的风格也许可以排一个中国的传统故事。于是他们回国后,就让人寄了一些中国的传统故事,包括《神笔马良》、《白蛇传》等,他们觉得比较适合出视觉效果。
后来我又遇到了喻荣军,他给我建议说,《白蛇传》这个故事特别好。于是我就仔细看了这个故事,当时也特别喜欢,因为里面有爱情、背叛、猜疑、各种复杂的东西。但又觉得搬上舞台难度很高,中国的神话高潮特别多,到底哪个高潮最高,很难说。
不过我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戏,因为故事里的“爱”特别打动我,尤其是那些超越一切形态的爱。[NextPage]
记者:您怎么会想到用同性恋的情节来解释剧中几个人物的关系?
杰寇默:我第一次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里面有很多没有说清楚的地方。比如,青蛇为什么经常要阻挠白蛇和许仙的爱情,法海又为什么会对这个不相干的事情这么愤怒。再加上原来的故事里,许仙始终和白蛇、青蛇同时出现,一个男的和两个女的,这在爱情故事里会是一个问题。所以我试图去解释这些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蛇在很多文化里都是性的象征。这个戏里的主人公都像是青春期的少年,充满懵懂的爱和嫉妒。
但是我希望不要把这个戏单纯地理解成同性恋的爱情。其实,这里面都是些错误的爱。青蛇清楚的是她的爱情,但不清楚自己的嫉妒;而法海,是一个内心有些阴暗,控制欲和权力欲特别强的爱人。
关于中国戏剧
“不看京昆不配说是搞戏剧的”
记者:这次和中国演员合作,有什么感想吗?
杰寇默:我觉得我们的演员表演风格都太莎士比亚了。一开始我经常感觉到演员在捏造型。于是我不停和他们说要投入这个角色,避免一些规范化、模式化的表演,不要拿腔拿调。我有时候感觉他们好像很惧怕这种彻底深入角色的表演,他们习惯在表演过程中把自己保护起来。我所希望的表演状态,是自然的,观众就像看电影那样,屏息凝神地看着台上的故事。遗憾的是,目前我们还没有实现。
我并不是抱怨我们的演员,我觉得可能是观念上的不同。而且这次的排练时间还是不够长,只用了两个月,一般我们会需要三四个月排一出戏。
记者:在《蛇诗慢》中有很多中国元素,这是您特地为了这次创作学习的?
杰寇默:事实上我一直很喜欢中国文化,尤其相信中国文化里的因果报应。我还很迷恋李小龙,也喜欢中国戏曲。在此之前,我的很多戏剧里面就已经尝试加入一些亚洲元素。
3年前我第一次来到中国,去了一次云南,在那里我就有一种回家的亲切感。中国人和意大利人一样热情,马路上也同样嘈杂熙攘。
这次《蛇诗慢》里的很多元素,是来到中国后特地做了很多研究,也是希望表达对中国文化的敬意。在排演之前,话剧中心就找了张火丁的京剧《断桥》,还有昆剧的全本《白蛇传》给我看,我在戏里借鉴了一些。此外,剧中的多媒体本来是我在丹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带来的,后来排着排着觉得不够中国,于是又在上海重新找了一个画水墨山水的人,重新制作了多媒体。
记者:那您有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方式来导演一部中国戏曲?
杰寇默:我觉得导演中国戏曲很难,尤其是要了解他们的传统。但我其实一直很喜欢戏曲,甚至整个东方戏剧。年轻的时候我看过一本意大利人写的关于中国京剧的书,当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前世可能就是个东方人。我觉得对于一个真正的戏剧工作者来说,不来看一下中国的京剧和昆剧,日本的能乐和歌舞伎,是非常遗憾的,甚至不配说自己是搞戏剧的。
当然,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非常愿意来中国导演戏曲。
(编辑:许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