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明
在巍巍青山脚下,在绿草茵茵的大草原上,在清澈的溪水旁,一位活泼、美丽的蒙古族少女身穿漂亮的民族服装,手持酒盅击节乐舞,头顶盛满奶酒的碗纵情放歌。舞姿翩翩,好似微风掠过草原的绿色波浪,春风拂面而来;舞步轻盈,双肩均匀抖动,犹如舞动美丽的丝绸,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的“碎步飞走”“圆场步法”“双肩柔韵”“弹抖碎肩”等绝妙技艺,闪耀着生命的活力和奔放的情感火花。
这是我国著名蒙古族舞蹈家莫德格玛表演的独舞《盅碗舞》,这个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舞蹈成为莫德格玛的成名作和代表作。通过全新演绎的《盅碗舞》,莫德格玛把蒙古族舞蹈带到了国际舞台。
人们提起莫德格玛,言必及《盅碗舞》, 40多年演出上千场,莫德格玛每次的表演都充满激情,观众每次都看到一个鲜活的、全新的顶碗少女形象,莫德格玛说:“因为我将感情融入到舞蹈中。”
著名歌唱家王昆曾说过,如果一个歌者或舞者每每表演起来纹丝不差,恐怕不是真正的艺术家,那也许是个匠人。每个人对同一作品可以有不同的诠释,可以另辟蹊径,但她(他)具有的风格别人重复不了。每次看莫德格玛表演都感到新鲜,得到艺术上的享受,真心佩服她的聪慧、艺术热情以及深厚的功底。
莫德格玛有少数民族特有的豪放性格,也有女性的缜密、细腻,这在她的《盅碗舞》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尽管动作已经相当熟练,可每场演出前,莫德格玛还要把《盅碗舞》的全部动作、表情对着镜子比划、琢磨……她追求的是精益求精,因为她知道,只有表演时能够“随心所欲”“挥洒自如”,才是艺术上的最高境界。40多年《盅碗舞》的表演使莫德格玛舞蹈表现力有了蜕变,有了新的飞跃。
1962年7月,在芬兰赫尔辛基举行的第八届世界青年联欢节舞蹈比赛中,莫德格玛的《盅碗舞》获得金质奖章。随后,莫德格玛又陆续到法国、意大利、比利时、瑞士、荷兰等国访问演出半年之久。每到一地,莫德格玛都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和赞美,法国报刊称赞她为“蒙古大美人”。回国后,当时的陈毅外长在接风宴上对莫德格玛说:“我得到了消息,你的演出返场三次,轰动了欧洲。”
从独舞《盅碗舞》起步,到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中家喻户晓的蒙古舞《赞歌》领舞,50岁出头又成功自编自演独舞《蓝蓝的天》,莫德格玛的艺术轨迹印上了民族文化深深的烙印。
前苏联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来中国表演时说过:“芭蕾舞是残酷的艺术,每当我把着把杆练习时,我就会诅咒,是谁发明了这门可恶的艺术?但当我练过功后满身大汗,洗一个澡,到小河上划船时,自己就会觉得幸福无比。”
为了舞台上亮丽、优美的舞姿,舞台背后是一个个练功不辍的身影。莫德格玛深有同感,她说,自己也曾抱怨过,但收获沉甸甸的果实,却让她近距离地感受到了幸福。
莫德格玛从小家境贫穷,生活的无着、艰辛没有浇灭她对跳舞的热爱。1956年5月,一个穿蒙古袍、绣花鞋,梳长辫子,扎红领巾的小姑娘出现在呼和浩特火车站的广场上,这是莫德格玛第一次离开家乡大草原,第一次进城,来到内蒙古歌舞团学员班学习。
莫德格玛最喜欢舞蹈课,班主任乌云问:“以后要分班,你学什么?”“我是蒙古族人,我要学蒙古舞。”莫德格玛毫不犹豫地说。乌云满意地笑了,开导道:“你以为学了舞蹈就不学别的了?你还要学文学、音乐和美术。”
14岁开始接触正规舞蹈训练,汉语说得不太流畅,莫德格玛知道她必须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汗水,来加强自身的艺术修养。清晨3时,天还没亮,莫德格玛就穿衣下床,悄悄奔向排练室。排练室的门被一条铁链锁着,细心的莫德格玛却发现将门错开条缝儿,她瘦小的身子刚好可钻进去。压腿、下腰,偌大的排练室里成了她的天地。排练室的老妈妈发现了莫德格玛的秘密,一提起莫德格玛就说:“那个钻门缝儿的小蒙古。”
中午练钢琴感到困倦,莫德格玛就用自来水从头到脚浇下去。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她周末几乎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看见好的诗歌、句子,她就记在小本上,有时间就拿出来细心揣摩。[NextPage]
机遇总是眷顾有准备、有恒心的人,莫德格玛成功了,她的成功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深厚的基本功、独特的艺术修养却是对自己“狠心”和“残酷”才获得的。
离开了舞台,不等于离开自己挚爱的舞蹈艺术,授课著书——莫德格玛从零开始,在另一个舞台绽放光芒……
舞蹈演员的艺术生命是有限的,上世纪80年代,莫德格玛举办“独舞专场晚会”,告别了心爱的舞台。看着练功室里熟悉的一切,莫德格玛心中隐隐的痛,这种感觉直到现在还是刻骨铭心:“那时真的是忍痛割爱,我必须找点事来做,来延续自己对舞蹈艺术的爱。”
莫德格玛珍惜多年来的表演经验,她整理教材、教授学生,参加各种学术研讨会,编写中蒙文舞蹈理论专著,忙得不亦乐乎。
莫德格玛创办了蒙古舞研究学习班。她查阅大量资料,苦心钻研《人体解剖学》等著作,像艺术医师一样探究其内涵,并联系蒙古舞在人体各部位的律动姿势、规律特点,编写出一套高水平的教材《蒙古舞蹈部位法》,备受学生欢迎。
舞台表演艺术和著书立说完全是两回事,可不服输的性格却引领着她在艺术理论领域笃定前行。她花精力了解本民族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进行大量实地考查、采风,取得了第一手珍贵资料。难度最大的是:她的母语是蒙文,汉语基础较差。莫德格玛最终却用准确的观点、翔实的论据,完成从舞台表演到钻研理论这种身份的转换。
如今,莫德格玛已完成了《蒙古舞蹈文化》、《蒙古部族舞蹈之发展》、《诗·乐·舞韵》、《蒙古舞蹈美学概论》四部专著,她的许多观点让人耳目一新,同行们称她为“思想着的舞蹈家”。
在不断探索中,莫德格玛将语言艺术和舞蹈内在规律相结合,把蒙古传统舞蹈提升到格律结构美的高度,并在教学中依此规范和定位,进而把舞蹈语汇当做研究蒙古舞蹈美学的切入点,成功地将蒙古族舞蹈纳入到蒙古学研究领域,引起国际东方学及蒙古学家的关注。
她提出了蒙古族史诗、音乐、舞蹈三位一体的艺术体系,认为蒙古舞蹈不简单是舞蹈,而是“舞韵、乐韵、诗韵”的综合体现,其中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中的三位一体艺术现象最具典型性。相关论文发表在2000年第八届国际蒙古学学术研讨会上,一炮打响。
她强调蒙古舞蹈律动的深层结构美,把蒙古长调里细微的装饰音与她自己定义的律动“隐形小法儿美”结合起来,将蒙古舞的动作提炼为名词术语后,再将其提升为美学术语,“议论的不单纯是技术技巧,而是从美学的高度,对蒙古民族美学思想的系统性加以思考和研究”。[NextPage]
她将蒙古地区岩画中部分图画分离出来论证,明确提出“蒙古人岩画舞蹈图”的价值所在,认为一个个、一组组岩画造型图里,运用了人体各种姿态与“图形标记”“数据符号”“表情符号”,表达具体内容与时代背景,是一部看得见的蒙古古代原始舞蹈史。
莫德格玛的理论、观点受到重视。著名舞蹈家资华筠认为,莫德格玛的追求上溯悠远的民族文化源头——寻找美的生发依据,又与舞蹈本体——肢体语言相结合,使这种探索高深却不玄虚,具象却不杂芜,凸显其特有的文化含量。蒙古国一位院士也赞许道:“莫德格玛填补了蒙古学一些方面的空白……”
莫德格玛在艺术生命中多次成功完成角色转换,她说:“逼自己学会思考,才能找到成功的金钥匙。”
(编辑: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