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师文静
被访者:张丽军
张丽军,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出版《“当下现实主义”的文学研究》等着作5部;在《文学评论》等报刊发表论文200余篇。负责主持省部级以上科研项目共7项。获泰山文艺奖、刘勰文艺评论奖、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省部级以上奖励8次,山东省第四批“齐鲁文化英才”。
近期,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张丽军正忙着筹划中华文化传承与文学经典研究中心,通过对现当代文学的研究促进文化传承。他说,做学术研究不能空谈,空转,现当代文学评论家的使命,是通过扎扎实实地解读和研究,将文学作品的价值挖掘出来,为中国文化注入新的活力和元素,更好地传承我们的文化。
做科研最终还是归到育人上
记者:多年来教书育人,做学术研究,你最看重的是什么?
张丽军:我认为,做科研最重要的成果,终究要体现在教学中,最终目的是为了育人。成果、称号、职称都重要,这是对一位研究者的客观评价。但作为老师,是否用心教学,对培育人才投入多少感情,则是无法量化的。我讲的课,学生喜欢,这是最开心的时刻。学生的认可和信任,是对老师最好的奖赏。
当下高校中各类学科建设和考核指标都很重要,但是培养一流的学生更重要。教书育人是百年大计,大学生们正处在探索求知最为强烈的时期,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资源与指导,对学生灵魂的培育很重要。一个老师最大的成果,是拥有一批成长起来的学生。我经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耽搁了学生,这么优秀的学生,如果带不好,心里是有愧的。
真诚的批评是对作家真正的尊重
记者:2008年,你曾经写过《对余华〈兄弟〉“上海复旦声音”的批评》,见解犀利,引起了评论界的争鸣。客观、敢于发出独特见解,是不是一个评论家必备的素质?
张丽军:一个学者最重要的是要有独立的创建和风格。我的导师逄增玉先生曾给我提出意见,他说我的文章观点很扎实、很细腻,但是缺少犀利。他说年轻人要有锐气,研究中要勇于探索,提出不同的观点,敢于发出批评的声音。老师一句话点拨了我。一个真正的学者,不仅要在研究领域有独特成果,更要有批评性,不仅要发现作家们的思考,还要对时代的利弊提出自己的问题和观点。
余华是我非常关注的作家,其作品普及和流行度很高。《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用大家能读懂的文字,写出了深度的思想。但他时隔十几年出版的《兄弟》,我很失望,因为小说没有更大的创新,在文学成绩上没有腾空而起,甚至还滑落了。余华说过,现实是虚伪的,文学是真实的。但《兄弟》(下)是对中国现实的照搬,在描摹现实。在当时的很多研讨会上,知名的文学批评家都说好,但是我阅读起来却是另一种感觉,我把自己的感受以探讨和商榷的方式写了出来。
如果一部作品出来,评论界集体赞扬,这是有问题的。评论家黄发有曾说过,“因为尊重,所以苛求”。我对余华的苛求,对上海复旦大学评论家苛求的背后,是真诚地将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呈献给大家。这种真诚,才是对作家真正的尊重。
这样的文章,我写过不少,也批评过儿童文学作家沈石溪等。沈石溪的作品披着动物的名号写人性的恶,违背了儿童文学的本性。一个批评家要勇于发出自己的声音,才能对当代文学品质的提升起到作用,做出贡献。
评论家要让文学获得关注和时代影响力
记者:当下媒介形式多样,读者的注意力被“10万+”、快消式鸡汤文章所吸引。作为现当代文学评论家,面对当下阅读困境中的文学,你觉得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张丽军:我们这个时代资讯无比发达,具有很强的覆盖性,文学艺术又呈现出不同的媒介形式,各种图像、视频分流了大量读者。当代文学每年生产几千部长篇,产量丰富,读者根本读不过来。传统文学如何获得读者的关注和时代影响力,是今天面临的新问题。在这种形势下,批评家尤其重要。
我在做的“千佛山文学沙龙”公众号,就是像用专业的眼光将好作品介绍给读者,将好东西传递给时代。好的作品不会被自动关注,好的阐释文章也不会自动生成,经典成就的过程中,批评家的话语很重要。我做了近10年的当代文学批评,文学批评的任务不仅要阐释作品把好的作品发掘出来,同样要将对作家的文学内涵、文学时代性的思考批判地表达出来。
比如,贾平凹写出了很多新的时代问题。他的《秦腔》在探索一种新的伦理道德。《带灯》也在试图建立一种新的乡土道德伦理。作家如何看这个时代?评论家需要将他们的新思考凝练出来、挖掘出来,成为这个时代文化的提炼。
大家都在说文化繁荣,谁去繁荣,谁去生产,谁去提炼?学者要有文化自觉,要站在传承文化的角度和视野去发现和弘扬文学,将当下的文化与传统文化根脉的东西做对接,做生发。评论家的职责,不仅是发现、探索,更是一种文化阐释。不仅要将古代向善、崇真的文化传统传承下去,更要将新思想、科学理念、独立人格等新中国文化传播出去,它既是从古代生发来的,更是中国当代的文化。现当代文学评论家的重要使命,就是要把这种文化发扬好,对接好,传承好。
阅读滋养心灵让人丰富
记者:流行阅读非常推崇外国文学,外国文学常年霸占图书榜,但当代文学却没有这样的礼遇,这是不是一种不自信?
张丽军:确实,如今很多国外作家比国内作家流行和畅销,比如日本的东野圭吾、村上春树。其实,当下的一些畅销作品,它们对人性的挖掘很幽微、细致,写出了个体在生命空间的挣扎和痛苦。这种写作方式,中国作家呈现得还不够。
但是70后、80后中有些作家的小说,已经写得很幽微、绵密了。比如70后作家鲁敏的《六人晚餐》等长篇,已经超越了当下流行的日本畅销文学。其实我们的一些作家同样可以写得很好,写得很大胆,但可惜他们的关注度不够,名气不够大,评论界对他们作品的解读和阐释也不够。当然,我不赞成对这批作家进行过度包装,以免影响他们的深刻性。
记者:如今,很多人都是碎片化阅读,您会怎么劝大家多读书?
张丽军:阅读分多个维度,诗歌、散文、杂文都要读;也可以读唐诗宋词,其中优美的意境,深远的气息,很吸引人。我更希望中国人读中国书,唐诗、宋词、汉赋、明清小说都蕴含着中国的历史,传承着文化精华,读些经典,过一种中国化的人生。也要读当下中国作家的作品,因为在其中能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自己的存在。这种阅读有重要的价值,可以对接我们的生命。
我推荐读者一方面要读故事性、趣味性的内容,一方面在故事性之上,还要获得美的感受,更深层的审美愉悦和享受。通过阅读你会发现人生内在的丰富性。阅读可以获得慰藉、理解、通达,可以送给自我一份诗意和安宁,文学是滋养生命、灵魂的东西,是养心的。
(编辑:王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