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党云峰
采访者:党云峰
受访者:关仁山
2002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天高地厚》(改编成同名电视剧)全景式反映中国农村近30年的历史变革,到2010年出版的长篇小说《麦河》(改编成电视剧《家大业大》)描写近年来农村土地流转的故事,再到2014年出版的长篇小说《日头》中深挖并且反思农村贫困和苦难的根源,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关仁山的创作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近日,关仁山在北京就小说与电视剧剧本写作的差异、农村题材创作的难点、文坛冀军的历史与特色等与记者交流。
记者:1984年您在《唐山日报》发表了散文处女作《亮晶晶的雨丝》。30多年来,文学对您意味着什么?
关仁山:文学需要真情,更需要梦想。文学书写着人类对生活的梦想,表达着人们的理想。文学是离梦想最近的艺术。
写中国的农民是我的创作方向。面对复杂的农村现实,与农民的苦难擦肩而过,是作家最大的失职。写作像种地一样,不能被喧嚣而浮躁的社会干扰,要沉到生活的细部认知生活。我赞成一个说法——小说要照亮生活。小说最重要的是要点燃或者“照亮”人性中最柔软的东西。这柔软的东西是珍贵的,那就是大地乡情带来的悲悯和爱。这就是文学的意义。
记者:您有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视剧,您如何看待小说与电视剧剧本写作的关系?
关仁山:小说和影视剧虽然载体不同,但是其中的爱恨情仇是一样的,都要写出人性的立体和丰满的维度。好的影视剧依赖好的文学作品,这些年有很多收视率高的影视剧是小说先红,再改编成影视剧的。从这个方面来讲,好的文学作品增添了影视剧的底色。
将小说《麦河》改编成电视剧本《家大业大》时,我尝试以冷幽默的方式塑造新农民形象,勇敢突破旧有模式,真实展示新农民勇闯大市场的精神力量,展示中国农民内心深处赤诚、热切的希望和理想。我想通过书中乡亲们曲折的创业故事和爱情故事,表达我领悟的一个真理: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国梦,是从一个个普通农民的觉醒和获得尊严开始的。
记者:从孙犁的荷花淀、刘绍棠的大运河,到从维熙的大墙、铁凝的“三垛”(包括《麦秸垛》、《棉花垛》、《青草垛》)……一系列重要作家、作品成就了河北作家的薪火相传。如何看待河北作家守望乡土的情结?
关仁山:河北是一片历史悠久、底蕴厚重的热土,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勤劳勇敢、淳朴善良、尚义智慧的人民,创造了源远流长、独具魅力的燕赵文化。丰厚的历史文化资源为产生优秀作品提供了肥沃的土壤。2014年的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河北担当中国作家馆主宾省,河北作家包括河北籍的著名作家集体亮相。令人欣喜的是,继“三驾马车”(关仁山、谈歌和何申)之后河北出现了“四侠”,包括小说家胡学文、刘建东、李浩和张楚。
在缓缓展开的乡村画卷中,河北作家看到了乡村社会的艰难和困境,城市现代文化对乡村文化的温柔殖民,千千万万农民工在城乡间的疲惫奔波……这里的欢笑和泪水,给我带来创作的激情,这就是我关注农民和土地的原因。农民可以不管文学,文学却不能不关注农民的命运。我们呼唤文学的精神性,这需要作家独立的自我思考,书写中国经验和生命感悟,用文学表达我们的爱憎,表达我们对人民的关切、对生命的关切、对美的关切,把我们的困惑和快乐与群体、民族的乃至人类的困惑和快乐融为一体,浇铸成为具体生动的故事和形象。
记者:长篇小说《天高地厚》、《麦河》和《日头》组成的“中国农民三部曲”创作历时十几年,这个过程中您的创作心态有什么变化?
关仁山:书写农民在大时代中的命运起落和心灵蜕变,是我的目标。“中国农民三部曲”完成了,但还有待读者检验。和《天高地厚》、《麦河》展现中国农村近30年的历史变革、摆出农村存在的问题不同,《日头》不仅仅摆出了问题,而且试图探索农民和农村的出路,试图从制度、从文化、从思想的高度,探索时代困境的解围方向。
在技术之外,作家要学习很多东西,如民间故事、民谣和民俗等,这对丰富小说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很重要。一部厚重的作品需要文化的提升、国学的支撑。在《日头》中,我试图表现乡村政治文化、伦理文化、自然文化、神秘文化,并让其交织起来。
记者:写现实题材尤其是农村题材,难点在哪里?
关仁山:关于现代农业、土地流转、城镇化等当下现实的描写对作家来说一直是一个挑战,这既是对作家认识能力和判断能力的考验,又面临着如何把现实文学化的问题。农村与城市的落差很大,农村发生巨变,已经不是过去的农村了,写农村最大的难度是认知的困难,其次是关注现实题材如何艺术表达的问题。
触及现实问题是一个挑战,因为离现实生活太近,这个距离不仅是时间的距离,也是艺术审美的距离,作家要涉及这个题材,必须面对挑战,那就是如何把现实问题艺术化,这需要更好的艺术手段与形象。作家应该有担当,应该有激浊扬清的勇气,要直面现实,对转型期农民的喜怒哀乐以及他们的命运要给予关注。
记者:文学边缘化的今天,您如何看待读者更多地通过奖项和影视剧了解作家的作品?作家需要怎样的心态迎接挑战?
关仁山:奖项与影视剧确实能够拉近读者与作者的距离,我的有些作品就拍摄成了电视剧或电影,比如《天高地厚》、《唐山绝恋》等。作家不能为了得奖而创作,这涉及写作“为了谁”的问题。当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小说联播《天高地厚》时,我收到了贵州农民寄来的鼓励信,这种奖赏更令人欣慰。
面对挑战,作家自身也要找原因,要增强艺术感染力,创作出更好更多读者愿意看的作品。除了影视改编等方式,要利用新媒体与数字出版,将作家与大众之间的连接点做活。
扎实生活就会有收获。尽管现在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文学不会消亡,因为文学是介入人灵魂的东西。作家的价值在于创造,创造新的表现形式、创造新的人物,同时也应该引领阅读,用好的精神产品提升阅读。只有这种阅读,才能启迪读者、滋养心灵。
(实习编辑:白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