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乃器是我国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中国资信业第一人。1933年开始参加了救国会运动的发起,1936年发表声明,响应中国共产党“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同年11月,在上海与沈钧儒、邹韬奋等同时被国民党政府逮捕,世称七君子事件。1948年底到东北解放区。1949年9月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后来担任了新中国粮食部部长。
1958年1月底,周恩来总理召见他,在场的还有习仲勋、徐冰两位秘书长。周总理告诉他,要撤他的职,马上就要提到国务会议上讨论。章乃器说,撤职倒没有什么,但为什么要扣上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罪名呢?这是违反事实的,是宁死不能承认的。周总理问他作何打算?他说,我是全心全意,全力投向党的,党给我处分,我愿积极接受下来,作为党对我的锻炼和考验。我和党共事已经三十年了,仍然没有被了解,那就请再看五年吧,五年不够,也可以看十年。到那时我也不过七十岁;我现在开始就好好地锻炼体格,充实头脑,准备到时再为党工作十年。周总理笑着说,你倒真乐观呀。最后章乃器重申:我是永远不反党的;我要使那些诽谤的流言,彻底地破产;我决不做为亲者所痛、仇者所快的蠢人。
为了实现了他的诺言,章乃器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读书,也以前所未有的坚持态度锻炼体格——除了气功、腰腿六段锦以外,每天作二十五个起伏撑,还在浴室内摩擦全身二千多下。
不久他对很多事情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喜欢寻根问底。有些事情,他开始看来似乎很离奇,但后来细加研究,便觉得完全理解了。有一期《知识就是力量》杂志登载了一篇《瑜珈教徒》,内中有一段说,教徒可以被埋在土里,过几个小时,仍然活着扒出来了。有人认为这是谎言,但他认为这是完全可能的。因为,离地面十六公里以内的泥土里,氧占去近二分之一的重量,而氧正是人呼吸所需要的。他想起了抗战时期重庆发生了大隧道封闭的惨案,死了几万人,只有一个人压在底层,倒居然活着,那个人的秘诀是安静不慌,用鼻孔贴在地面呼吸。
1966年8月24日,他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灾祸,这对他是一次最严峻的锻炼和考验。从24日到31日,整整八个昼夜,他在绝食中受到百般的拷打、凌辱和威胁。后来他看到北京六中“劳改所”的材料,那里面所用的酷刑,十分之八九都已在他的身上预演过了。但他居然没有死,而且自信仍然可以活到十年以上。他总结了对付的态度.就是镇静、镇静,再镇静。
章乃器认为他之所以能镇静,首先是因为没有畏惧之心。死没有什么可怕,所求的只是死得其时和死得其所。他知道只要来者是真正的群众,他们是不会杀害他的。他手上没有沾半滴人民的血,腰间没有留半文不义之财;社会上一切黑暗糜烂的勾当,他全没有份,而从辛亥革命以来所有的进步运动,他几乎没有不参加的。“民愤”的帽子是绝对扣不到他头上的。所以,此时此地,他找不出任何死的理由的,因此认为完全可以镇静对待。
他还认为之所以镇静也在于他没有仇恨之意。他清醒地认识到,人群之中即使有不纯的分子,也绝不是他的敌人,绝不是阴谋陷害他的仇人。那些人主要是一群天真的孩子,他们的缺点只是水平低和受蒙蔽而已。他应该心平气和地对待他们,以争取他们的理解和同情。
章乃器觉得顽强地活着的积极愿望是一个最主要的因素。他认为,他现在决不能死,他要等到党看清楚他是一个对党的革命事业无限忠诚的人,然后死而无憾。他深信,事实是掩盖不住的,事实总是越到后面越清楚。他活着,他的精神面貌就可以证明他对时代的乐观。这是有反动思想的人所万难做到的。
镇静,尤其是积极的镇静,不仅增强了章乃器的生命力,而且也增益了他的应变的机智。他已经体验到,正面用毛主席的话去对抗他们,是会招到邪恶分子的反感的;而在无统一组织、无统一纪律的情况下,邪恶分子是可以致个别人的死命的。于是,他就用婉委的规劝方式,这样,既可争取善良分子的同情,也使邪恶分子无所借口。如他问:毛主席会不会打人、骂人?解放军八项注意中的第五项是什么?打人、骂人、罚跪是什么时代的风俗习惯?毛主席的优待俘虏政策是为俘虏治伤、治病,现在怎么可以不为我的爱人治病,不为我治伤?
章乃器发现,这一系列问题的提出,是起到应有功效的。
从25日晚间开始,章乃器就有一些清醒的时间,除了做上述的政治工作以外,还吟成了一首诗:
能求祖国长强富,个人生死无足伤。 坏事终当变好事,千锤百炼铁成钢。
章乃器知道这首诗当时还不能公开,怕邪恶分子借此煽动,招来更大的苦难。于是就在26日上午,要求见他夫人者香一面。者香来了,他就口述,请她笔记,作成如下的遗嘱式文件:
“毛主席的统一战线政策是无敌于天下的,我愿竭诚拥护它,推行它,虽死无悔。”
“党从遵义会议起到延安整风这一阶段的历史是无比光荣的,我愿发扬光大它,虽死无憾。”
“毛主席说:用革命的两手反对反革命的两手。这句话是永远正确的,我们必须时时刻刻记着它,实行它。”
“请红卫兵把我这些话转达毛主席、周总理,他们一定会相信我的话是真诚的。”
在8月25日以后的七天里,每天总有几批人来拷打、凌虐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的时候,他琢磨起他多年潜心研究的气功问题。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就利用这一具随身携带的“科学实验室”,除体验气功外,兼做绝食试验。红卫兵问他是不是进行绝食斗争,他回答:不是绝食斗争,而是绝食试验。从24日到31日,一共绝食八整天。在这期间,拷打和凌虐是昼夜不停的,他都挺过来了。最使他高兴的是,第五天度过得很好,并没有特别的不好受。
绝食期间,章乃器饮了二四次牛奶,还进了几次米汤、葡萄糖水等。此时他敢于自信的是,像甘地那样,有护士侍候着,及时进牛奶、果汁、注射葡萄糖针的绝食,是可以相当持久进行的,几十天的延续是不足为奇的。
对于这段经历,章乃器作了总结。他认为:“从当时的感觉和事后的健康情况来看,绝食对于高血压、心脏病是有很高的疗效的,对于肠胃病当然有更直接的疗效。我以为,老年人应该定期进行绝食。” 他还提出了真诚的希望:“这次的试验条件太差,时间又短,不可能积累足够的经验。由于绝食不仅是一种政治斗争的手段,而且是一种医疗保健的方法,我真希望卫生部能把它当作一个研究项目重视起来。我愿提供未死的残年,为这一研究贡献一切。”
章乃器就是以这种心态和精神,一直践行他的诺言。
1977年6月13日,章乃器先生在北京逝世,时年八十一岁。1980年6月给予评反,1982年5月13日,中共中央统战部,中国民主建国会,中华全国工商联合会,为章乃器举行骨灰移放仪式,将骨灰移入八宝山革命公墓一室。
希望大家,特别是章乃器先生的后人们,能够学习章乃器的积极心态和始终如一的精神。
(编辑:苏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