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醒民
几个月前，我曾撰文“无耻的剽窃，无端的傲慢”，用诸多客观事实和确凿证据，揭露重庆出版集团和重庆出版社出版物——《影响每一代学人的知识名著》丛书或《文化伟人代表作图释书系》之一《知识与谬误——探究心理学论纲》（翟飚、郭东编译，2006年11月第1版，责任编辑罗玉平、陈红兵）——中的剽窃抄袭劣迹。该文在中国政法大学杨玉圣教授主办的“学术批评网”和北京大学吴国盛教授主办的“北京大学科学史和科学哲学”网站上网（由于技术原因，诸多图片未能粘贴，甚为遗憾）后，数家网站及时予以转载，众多网友纷纷发表评论，严厉谴责该书编译者翟飚、郭东恣意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盗窃他人劳动成果的无耻行径，并对重庆出版集团和重庆出版社丧失社会责任、见利忘义、傲慢无理的恶劣行为表示不解和愤慨。一位网友这样写道：“重庆出版集团和重庆出版社纯粹出于大捞一笔的目的，只能网罗一些末流文化人，甚至纠集像翟飚、郭东这样的人，干一些利欲熏心、惟利是图的勾当。当然，好处大大的有：利益双方都赚得钵满盆盈，皆大欢喜。至于侵权不侵权，合法不合法，管它呢。奸商与文化流氓勾结，最大的受害者，还是读者。”另一位网友坦言：“这种事情太让人痛心了，可恨很多应当负责的相关人员没有任何反应！这种人员能够依旧生存下来，而且比一般人过得还要好，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我们的社会问题太大了，不仅仅是人的问题，制度简直就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意义！可耻至极！”
对于这些主持社会正义和富有道德心的网友，我在此表示衷心的谢意。我愿意与他们携手，通过长期不懈的努力，为涤荡和廓清学术界、文化界和出版界的污泥浊水尽绵薄之力。不过，网友和我都没有想到的是，世上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两个实在的窃贼，他们大概是虚拟的编译者。也就是说，翟飚之流实无其人，他们可能是一些没有社会良知、没有法制观念、没有个人脸面、贪图一两个小钱的大学生、研究生或末流文化人小帮派的化名而已。
我这样说并非突发奇想——空穴来风，理有固然。在我于2007年9月15日致信重庆出版集团和重庆出版社，揭露翟飚剽窃抄袭的事实并加以催促之后数个月，出版社头头才迟迟打发剽窃抄袭的《知识与谬误》一书的责任编辑陈红兵应付我。这位编辑根本拿不了什么事，连寄一本剽窃抄袭样书都做不了主。而且，他在电话里糊弄我说，编译者翟飚、郭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找不到了。我当时就心存狐疑：白纸黑字署有编译者的“尊名大姓”，怎么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呢？编译者肯定跟你们混得很熟，怎么就找不着呢？编译者领稿费时不是要填写身份证号码嘛，果真下决心顺藤摸瓜，让公安机关帮助查找，他们难道能藏到老鼠洞里去？
事实说明，我的怀疑不是无缘无故的。我的博士研究生郝苑得知这一剽窃抄袭事件后，通过调查研究发现，根本不可能有翟飚其人！他在给我的电子邮件里说：“现在学界出现的学术不端行为不仅仅局限于个人、学校或研究机构，某些出版社同样在其中扮演推波助澜和藏污纳垢的角色。以李老师的译著被剽窃的事件为例，根据一些知情网友透露，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翟飚’这个译者，‘他’仅仅是出版社出钱雇佣的写手们共同杜撰的一个笔名而已。因此，当李老师向重庆出版社索要翟飚背景之时，出版社自然不愿就真相给出真实的答复。真正剽窃译著的，应该就是重庆出版社本身。所以，我认为，如 果网友提供的上述消息确系属实，那么对出版社侵犯知识产权的不端行为，也应予以曝光。在必要情况下，应诉诸法律来维护作者和译者的合法权利。出版社的这种行为，若不有效遏制，对我国学术研究必然带来严重的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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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郝苑在互联网上搜索了一下，发现翟飚撰写、翻译、编译或编著的书籍还真不算少，可谓名副其实的“高产作家”。据不完全统计，他在数年内出版的“大作”计有：
（1）翟飚、陶明元、施崇伟：《奇效良方大全》，重庆大学出版社，1998版。
（2）金秋、翟飚、薛入尘：《性病自防自诊自疗》，重庆出版社，1999版。
（3）翟飚等：《人体需要》，重庆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4）达尔文：《物种起源：进化与遗传的全面考察与经典阐述》（文化伟人代表图释书系），翟飚编译，人民日报出版社，2005版。
（5）弗洛伊德：《全面解析人类心灵神秘的性图景》（文化伟人代表图释书系），翟飚编，人民日报出版社，2005年版。
（6）《山海经》，倪泰一、钱发平、翟飚著，重庆出版社，2006年版。
（7）马赫：《知识与谬误——探究心理学论纲》（影响每一代学人的知识名著丛书或文化伟人代表作图释书系），翟飚、郭东编译，重庆出版集团、重庆出版社，2006年版。
（8）[南朝梁] 刘勰：《文心雕龙》，唐仁平、翟飚译，华文出版社，2007年版。
（9）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彩色图解版），陈焕文、翟飚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版。
（10）《佛家养生语录——从戒定慧中获得生命永恒的大智慧》，易喜燕，翟飚译注，重庆出版社，2008年版。
（11）证悟、翟飚：《禅宗简史——超脱尘世适意生活的大智慧》，华龄出版社，2008年版。
假如实有翟飚其人，那么从上述书目看，他恐怕是一位学贯中西，通晓科学（包括医学、生理学、心理学、生物学、物理学等）、哲学、文史、宗教的大师级人物，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大学者。可惜的是，学术大师在现今的中国犹如凤毛麟角，那能俯拾即是？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从20世纪后期起就在世界上基本绝迹了，中国怎么会冒出这一本来就相当稀罕的“物种”？郝苑对此分析说：第一，此人若真的存在，他的知识趣味和学科背景也真是相当古怪了。从科学哲学、精神分析、古典诗文、佛教直到性病防治，他似乎都能插一脚，也真算是一个“跨专业的通才”了。第二，“他”所在的出版社和重庆或重庆的某些大学多少都有些渊源。很有可能，是重庆地方出版社从高校召集一批学生写手，杜撰一个“翟飚”的名字来做挡箭牌。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就让著作权的侵害者去找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以拖延时间，直到诉讼时效过期，从而逃避法律的制裁。郝苑讲得很有道理。果真如此，重庆出版集团和重庆出版社以及翟飚之流也着实过分聪明了。可是，有句俗语说得好：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误了卿卿性命。请读者想一想，这些抱着聚敛不义之财的丑恶目的、在阴暗角落偷偷摸摸尽干肮脏事的人，最终会有好报么?
记得几十年前在柬埔寨内战时，朗诺将军的部下有许多只领军饷、实无兵士的“鬼影部队”。这使我联想到，像翟飚之流的编译者岂不是“鬼影”编译者吗？这些“鬼影”在某些个人或集团的庇护和支持下，神出鬼没，胆大妄为，东偷西盗，贻害社会，污染世风，实属害群之马、过街之鼠。若不群起而攻之，聚众而歼之，其贻害实在无穷。若是容许这样的劣马继续肆虐，中国的学术和文化复兴谈何容易；若是容忍这样的窃鼠为非作歹，中国人的道德重建只能遥遥无期。
李醒民，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
（编辑：李锦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