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敏在自己白立方画廊的个展现场
曾几何时,想读到一篇关于当代艺术家翠西·艾敏(Tracey Emin)的报道,而在这篇报道里没有贬损之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上世纪90年代末及接下来的十年里,她在英国艺术界是“粗鲁无礼”和“坏女孩”的代名词。她常常因自曝隐私及自恋而引起很多人的不快,部分也是由于她作品里涵盖大量自传体的因素。
和达明·赫斯特、萨拉·卢卡斯、查普曼兄弟等人共同组成了“英国青年艺术家”,艾敏本人的行径毫不辜负自己的狼藉声名。她在一顶帐篷里绣上了所有和她睡过的人的名字。她的画作都围绕着破碎的人际关系,少年时遭受到的性侵犯,她为自己的流产做的分类编录而展开;她拿出一张没有铺好的床,然后告诉参观者把这玩意儿想象成艺术品吧。然后,在1997年,在电视台直播时,她酩酊大醉、语无伦次,最后整场节目以她的怒骂和牢骚而告终,“我想和我的妈妈呆在一起。”在那之后,至少在英国,甚至对于那些不太关注当代艺术的人来说,艾敏都是名人一枚。她以所有不该成名的原因家喻户晓。
现在,48岁的艾敏似乎终于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划清界限了。最近,她终于为自己在艺术界树立了一个领军人物的形象。她不屈不挠的精神帮助她从英国马尔盖特海边小镇的低劣童年走到了梅德史东艺术学院,紧接着迈向了伦敦负有盛名的皇家艺术学院,她作品中大胆狡黠的观念使她成为他们那代中最杰出的艺术家。2007年,她代表英国出席了威尼斯双年展。两年后,艾敏的偶像路易斯·布尔乔亚邀请她合作创作一系列名为《不要抛弃我》的画作,探索性与女性身份的主题。就在不久前,艾敏被任命为皇家艺术学院的绘画教授。甚至在去年女王陛下参观特纳当代美术馆的时候被邀请觐见女王陛下,艾敏坦承这是非常值得她骄傲的时刻。同时,受卡梅隆的邀请,她的霓虹灯作品《更多激情》(more passion)现在正挂在唐宁街10号。除了今年一系列的国际展览,以及紧随其后的在伦敦著名的黑瓦德画廊举办的作品回顾展,在即将到来的2013年,艾敏将在美国迈阿密的当代艺术馆举办她个人首次作品展。这是否意味着英国艺术界的叛逆姑娘如今已长大成人了?[NextPage]
艾敏为伦敦奥运创作的海报
我已经老了,依然单身
“我可不能打包票。”艾敏对《华尔街日报》说。她在位于伦敦东区的家中厨房里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这是个寒冷的冬日下午,她决定开瓶红酒,而不是喝茶。“我老了,确凿无疑地老了,那些事儿,看起来就好像很久以前发生的一样。时过境迁,你变了,你的思想也跟着变了,日子还在一天天过,但作品也随之变化了。我之前从没定下来过,也没做过现在做的事情,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我知道人们眼中的我非常单一化,就算在艺术圈里也一样。但是他们不了解我,所以一切也就释然了,人们有权保留自己的观点。”
从艾敏的艺术角度来说,她大量使用的媒介,像钢笔画、铅笔画、版画、霓虹灯,以及被最频繁采用的刺绣形式,依然没有改变,但是作品的内容已经一点点蜕变了。在去年伦敦的Frieze艺博会上,她创作了“消失的湖泊”,这是她在菲茨罗伊广场乔治时代的宅邸里的画作和挂毯的专题展览。“我之所以那样命名它是因为我看到我自己正在一点点干涸掉并且已经不在原来所处的位置上了,我想对整个爱与激情的观念提出疑问,爱依然真是存在吗?”艾敏说道,“为什么?因为我已近知天命之年,我依然单身,因为我膝下无子。”
二十年前,艾敏在滑铁卢租住着沉闷的一居室,她只能在卧室的地板上创作,努力凑够足够的钱去交电费。而今,除掉略显杂乱的家和工作室,一栋17世纪纺织厂改造的4层楼房,她在法国南部还有一栋占地35英亩的居所,靠近圣特罗佩,她会在夏天的时候去那儿工作。
她在伦敦的工作室花费了两年半的时间才装修完成,里面有一间装置间,一间雕刻间,同样还有独立的空间分给缝纫、刺绣和作画。而今她领导着15名员工在此工作。顶楼是艾敏的私人工作室,配备着一间厨房和一个供货充足的酒柜,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我布置了一间卧室是因为有时晚上我的睡眠不好,有时我会在下午休息一会儿,”她说道,“但我想当我真的老得走不动的时候,我可以在这儿装部电梯然后就不用走进走出了。”[NextPage]
艾敏作品《我睡过的所有人 1963-1995》
爱是高于一切的主题
艾敏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去探索爱的概念与欲望的极限。在工作室的某层里,墙上并排挂着很多画作的初稿,是为了这个春天在Margate特纳当代艺术馆的个人展做准备。她已经想好展览的名字了,“她躺在寂静深海”,“当我创作的时候,当我在思索这个展览的时候,标题往往是放在第一位的,在标题敲定之前我无法展开工作,因为我需要在脑海里围绕这个题目与自己探索对话。”
虽然在她的作品里爱是高于一切的主题,这却好像是她一直在生活中逃避的事情。当然,她也有过富有意义的恋爱关系。“你知道,我有时候在想或许爱并不存在,”艾敏说,“我现在明白了,它可能是其他的某种东西,我以为我得到了它,其实完完全全误解了它。这就是我现在的绘画想要表达的东西。这也是我在创作的时候考虑到的东西。什么是爱?我一直在心里默默地做着判断分别,我是怎么感受到爱的呢,在我付出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我本应该怎么做呢。因为这才是我抓住的东西。我从未有过成功的恋爱关系。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
“有一天我对我母亲说,‘你知道的,妈妈,我不会有孩子’,”艾敏说,“她问我为什么,我告诉她因为我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你能想象吗,我一整天都在工作,非常辛苦,所以我不可能有精力再去做饭。与此同时,你却有三个孩子和丈夫,他们都在等着让你喂饱,如果是我,我会说,‘自己搞定吧。让孩子们自己开车去学校。’”“很多人可以兼顾事业和家庭,但是你知道他们被怎么称呼吗?男人!”她大笑道。
艾敏的家是乔治时代风格的宅邸。这栋宅邸所在的沿路街道,住着她的同行Gilbert和George。艾敏煞费苦心地装潢了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感觉好像生活在一艘船上,因为每样东西都弯曲老朽了,但它确实拥有自己的性格。”
环视整个屋子,大多数嵌板被涂成了中性的色调,与这栋房子的时期相呼应着,看不到一点点关于艾敏叛逆时期的痕迹。没有伏特加酒瓶或避孕套围绕的“我的床”,1998年她的那件作品是她最有特纳奖资质的作品。事实上,艾敏的床非常整洁。在一楼,书架上陈列着大量的书籍,小说、传记、诗歌。房间里有一个大黑木桌,艾敏喜欢在下午用骨灰瓷杯在桌上饮茶,还有和朋友们在冬日下午玩多米诺骨牌。
“我知道这可能跟人们眼中的我大相径庭,但我就是喜欢这样,”她微笑着说,“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儿。这个房子既大得可以容下另一个人,也小得只够我一人住,很少有房子能给我以这种感觉。”
(编辑:符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