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 《兔子森林》 布面油画 2010年
早在上世纪80年代,作为中国“伤痕美术”的代表,何多苓就已经成为了中国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春风已经苏醒》、《小翟》等至今引人怀想。“士者如斯——何多苓展”于近日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展览的五十余幅作品,依时间序列,较好地展示了年逾六十的画家近三十年的绘画实践,同时也呈现了大量首次面世的新作如“兔子”系列和“杂花”系列。
《春风已经苏醒》、《青春》毫无悬念地被安排在何多苓个展的终点。画家的作品在回溯的眼缘里次列延伸。这两幅伤痕美术的代表作,至今仍是何多苓不可回避的历史。早年受安德鲁.怀斯(Andrew Wyeth)影响,何多苓的作品充满怀乡艺术的符号。精致逼真,朴实静谧,怀斯“从生活上最平凡的家常琐事里,追求最大的快乐与启发”的人生理念在何多苓的作品里弥漫。时隔三十年,笔色如常的熟悉画面再度呈现,一种历史情怀之下的移情暗自流淌。物是人非,逝者如斯的感慨,也就自然而然。深想起来,又不禁觉得其中隐约藏着某种不便谈及的躲闪。
诚然,怀旧并不是展览的目的,无文献,无学术上的所谓分类,时间在“士者如斯”里弱化为一条极为务实并且唯一的线索。画家的个人特质之强烈,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由最早的唯美转向迷楼、春宫等世俗系列,接着又转向如今那种迷离诗意的兔子系列。名噪一时的何多苓,于主流当代艺术之外,早于流行,又止于自己的转型,加入坚硬线条、充满隐喻的迷楼系列风格只是他短暂的转型,而《重返克里斯蒂娜的世界》这类借怀古重新定义的作品也更多地关注于忧伤的情怀。不改单一的寂静,画家的现实主义,依然可以称作“哀伤而抒情”的。如《出门不归的孩子》,在昏黄的背景下,背着书包表情平淡的孩子,在画面下方一行描述简淡的英文里,浸染着画家挚爱的家乡不止于汶川地震的沉痛。没有残垣断壁鲜血淋漓的激烈场面,但心底无涯的悲苦却真挚入骨。
不复于早期的繁复细密,画家笔下的色彩淡而透明。“理想的状况当然是每画一笔都是思想的表达”,画家并没有摒弃初衷。青蓝色的“兔子”系列,介于“即”和“离”之间,有着小心翼翼的平衡。不复逼真的精致,表面的单纯之下,内里仍旧复杂。画面里没有大的色块,蓝色、紫色的细密线条在画里摇曳。整个画面仿佛笼着一层淡色的薄雾,杂乱的山草之间,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裸体女郎在烟紫色的丛林里旁若无人地奔跑,跳跃。越亮的地方颜色越薄,中国画的留白意味凸显出来,而流动感,则在色彩稀薄的相互渗透中,籍着变换的笔触飘逸。看似宁静的色调里,线条的不确定性营造着确凿的不安和警觉。从前的静谧的忧伤,多了外化的不安,充满了当代诗歌的晦涩。一种如梦如幻的“伪自然”如同波兰当代诗人米沃什笔下的“第二自然”。美国诗人罗宾生.杰弗斯所写“文明象屠杀兔子一样屠杀了美”是画家“兔子”系列的最好注解。
“生活本身就是生活的解释”,怀斯曾这么说过。何多苓似乎一直在错过时间,于是他的世界在历史的叠影里流离,它近乎梦幻,但又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何多苓并没有过多表达的欲望,他的作品总透着淡味。然而表达欲望和表达效果的进退,事关功能和境界。画家安居一隅,描绘人生的虚幻无常,却在淡远里走向博大深沉。逝者如斯,士者当如斯。
(编辑:符素影)